1 祁年年的一個清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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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咯……」

「咯咯咯……」

「咯咯咯……」

雞就是這種生物,要麼集體一聲不吭,安靜如雞,一旦有一個起了頭,全村的雞就會跟著一起叫,此起彼伏,叫得被窩兒更顯暖和舒服。

祁年年聽見雞叫,使勁往被窩兒裡縮了縮,繼續睡。

田素秋坐起來,掀開上麵的被子,扌莫出棉襖披上,劃火柴點燈。

蠶豆大的火苗昏黃溫暖,照著祁年年黑乎乎的後腦勺,小小的,毛絨絨的,田素秋揉了揉那個小腦袋:「孩兒,年年,該起了。」

「嗯~」祁年年不情願地哼哼著,又往被窩裡拱了拱,他是真的睜不開眼。

「紅薯烤的可筋,媽都聞見了,你起來才能吃。」田素秋用美食誘惑。

「嗯~~」祁年年扭了兩扭,繼續睡。

「你個懶孩兒啊。」田素秋無奈地把身側的小包袱往牆邊挪了挪,自己挪到床的另一頭,把祁年年拖出來放在腿窩裡,又翻開上麵的被子,找他的布衫。

還沒出正月,前幾天又下過一場大雪,外麵背陰處的雪堆一直不化,貼身布衫和外頭罩的布衫都不能省。

夾在兩個被子之間的衣服並不涼,可祁年年還是不想穿,渾身軟麵條似的不肯用一點勁,就讓田素秋替他穿。

秋褲的鬆緊帶給絆了一下,田素秋才看到祁年年的小唧雞直溜溜豎著。

「小鱉兒哦!」她抱了人跳下床,趿拉著鞋子就往尿罐跟前跑,「憋成這都不起來尿,上回尿床打的輕了是不是?」

祁年年閉著眼嘩啦啦地撒尿:「老冷。」

田素秋的棉襖滑到了地上,她下麵就穿一條短褲,凍得一個激靈:「是老冷,再有三天就進二月了,咋還沒一絲暖和氣兒咧。」

祁年年感覺到媽媽的棉襖掉了,睜開眼扭著身去夠,一下尿到了尿罐外麵,田素秋喊:「別亂動,都尿外前了。」

「年年你別動孩兒。」祁風調從西套間正好出來,幾步跑過來把棉襖拾起來給田素秋披上。

雨順也揉著眼出來了,手裡提著尿罐,她拉開屋門,把尿罐放在門外。

外麵還黑著,她不敢出去。

田素秋說:「給燈拿過去,您倆快點洗臉梳頭吧。」

風調把掛在床頭牆上的煤油燈拿下來,過去掛在灶台邊的牆上。

雨順往洗臉盆裡舀了兩瓢水,卻縮著手不想洗。

風調過去,嘴裡呲呲溜溜嘟囔著「凍死吧凍死吧」,拿了毛巾自己先洗,完了給雨順:「我洗了了,水沒恁凍慌了,快洗。」

「嘶嘶嘶嘶……」雨順吸吸溜溜不甘不願地擺毛巾,一個臉洗得齜牙咧嘴。

風調在灶坑裡煨的一圈小紅薯裡挑了個小而圓的遞給雨順:「這個筋少,吃吧,我給你梳頭。」

雨順叼著小紅薯開始拆辮子。

祁年年憋的時間太長,這一泡尿了老半天,把瞌睡徹底給尿沒了,回到床上麻溜兒地自己穿衣裳。

田素秋躺回去繼續睡。

她生了祁好運還沒出滿月。

出生起就特別乖特別能睡的祁好運昨晚不知道咋回事,一直哭,她半夜抱著去後街敲王三姑的門,王三姑說可能是餵的小米稀飯不消化,妞肚子疼,給紮了幾針,回來後又鬧了快一個小時才睡,她跟著熬了大半夜。

家裡孩子多,糧食不寬裕,她每頓都吃不飽,奶水不足,每次祁好運吃奶,她都心慌得不行,還總是沒勁,老想躺著。

祁年年穿好衣服一下床,雨順就把小紅薯舉到他臉前:「可筋。」

「啊——」祁年年張開嘴,雨順把剩下的那點紅薯塞進他嘴裡。

祁年年嚼了兩下,美滋滋地說:「又甜又筋。」

風調手裡熟練地編著辮子,催他:「快洗臉,再肉該遲到了。」

祁年年離她遠點,去翻灶坑裡的紅薯:「不洗,老冰慌,我臉也不醃臢。」

風調飛快地纏著頭繩說:「聽話孩兒,眼裡有眵麻糊,不洗臉看著可窩囊,人家該看不起咱了。」

祁年年自己揉眼:「不洗,我自個兒給眵麻糊揉掉,啊,冰死我啦——,大姐……」

風調給雨順梳好了了一條辮子,趁祁年年不防,一把把毛巾捂在了他臉上,硬擦:「都上學了,成大人了,不洗臉會中?」

毛巾就捂上那一下特別涼,捂上後也就沒事了,祁年年沒逃跑,乖乖站著給擦:「我夜兒黑想叫咱媽給我做個褲衩,你還說『小孩兒家穿啥褲衩』咧,這兒又說我是大人了。」

風調拍了他頭一下:「死嘴黏牙,小孩能不穿褲衩,可再小的孩兒也得洗臉,咱媽天天都給好運洗臉。」

祁年年沒話說了。

風調繼續去給雨順梳右邊的辮子。

祁年年挑了倆特別筋的紅薯裝進口袋裡,他超級喜歡吃這種蒸熟後再煨在封好的火邊烤一黃昏的紅薯,又筋道又甜,嚼著賊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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