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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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州城是古城,監牢自前朝遺留至今,已用了近百年。

獄中肅靜,箭樓高窄。冰冷的青條石層層壘入看不見頂的死寂漆黑,幽沉的石板狹道間,隻能聽見更漏的徐徐滴水聲。

昏暗風燈下,襄王坐在地字號牢房深處,聽見門外腳步聲,睜開眼睛。

他眯起眼,似是仔細辨認了一陣門外人影,神色依然鎮靜,甚至隱約露出了些看不出意味的笑意:「原來是你。」

獄卒拉開牢門,躬身候在一旁,等蕭朔進了牢房。

蕭朔身後,值守的朔方軍已利落合攏,將牢房再度圍得密不透風。

「你是來殺我的?」

襄王抬起眼睛,端詳了下蕭朔,又道:「亦或是……來將我寸寸淩遲,挫骨揚灰?」

蕭朔不理會他的問話,走到一旁,細看了看那些刑具。

脊杖,釘板,鐵蒺藜,金絲鞭,炮烙,杏花雨。

能一寸寸碾碎人的生誌,扒人皮要人命的古老刑具,一樣不落的擺放在一旁。

「你盡可以將這些東西拿來用。」

襄王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神色竟然饒有興致:「成者王,敗者寇。如今本王事敗,願賭服輸……」

蕭朔俯身,將絞了金絲的牛皮鞭撿起來。

「這東西外麵裹了棉布,十成力道打在人身上,足以震裂筋骨經脈。」

襄王道:「雲琅受過。他曾對你說過麼?不傷皮肉,一鞭子一口血,能將人疼昏過去。」

蕭朔身後,連勝眼中迸出凜冽寒意,牢牢釘在他身上。

襄王似是全然不覺,仍繼續說下去:「那皮手套是戴在行刑衙役手上的,內墜鐵砂,外有鈍釘,雲琅也受過。」

襄王不緊不慢:「將人吊起來,後背抵著牆,借鐵砂之力按壓月匈肺,能叫人吐出最後一口氣。」

連勝眼底的寒意化為近於實質的殺氣,上前一步,月要刀鏗聲出鞘。

「貼加官是最好受的。」襄王道,「水刑比這個難熬,將人頭朝下綁在椅子上,以布蒙臉不斷澆水,循環往復……受這一道刑的人,十個有八個都會在中間瘋掉,剩下的縱然活下來,也逃不脫日日夢魘驚恐。」

連勝無論如何再聽不下去,厲聲喝道:「夠了!」

襄王叫泛著森森寒氣的刀刃逼到頸間,低頭掃了一眼,又看向蕭朔:「當真夠了麼?」

連勝幾乎恨不得一刀砍了他,臉色鐵青,手臂繃得青筋暴露:「少在這裡花言巧語!如今你已是必死之人,說得再多——」

「蕭朔。」

襄王道:「他說得不錯,本王已是必死之人。」

連勝一愣,盯著仍鎮靜穩坐的襄王,死死皺緊了眉。

蕭朔將手中那一條金絲鞭放下,回過身,目光落在襄王身上。

襄王緩緩道:「你的父母,盡皆死在本王謀劃中。」

「以你二人的聰明,應當早已看出,當今那位皇上不過是柄刀罷了,本王才是持刀之人。」

「他能將你父王一派扳倒,借得盡是本王之力,承得盡是本王之勢。」

「你與雲琅,這一路所失所憾,皆出自本王之手。」

「如今本王任你報復,過往的債,任你來討。」

襄王看著他的眼睛:「你父母的血債,朔方軍的血債,雲琅的血債……你們苦心籌謀這些年,如今終於能揚眉吐氣了。」

襄王格外沙啞蒼老的嗓音,竟如同某種蠱惑一般,緩緩響在地牢裡:「你還在害怕什麼?」

「殿下!」

連勝實在不想再聽半句,眼底充血,啞聲吼道:「讓屬下來!叫這老狗好好嘗嘗這些東西的滋味!看他還在這裡胡言亂語——」

蕭朔抬手,止住連勝話頭,視線落在襄王身上:「害怕?」

「不是麼?你若心裡沒有畏懼,為何不敢同本王下手呢?」

襄王道:「你這些年,不都是為了這一刻嗎?」

襄王審度著他,眯了眯眼睛:「或是你還在思謀揣摩?還有哪件事是你想不通的,本王自可替你解惑……」

「不必。」蕭朔道,「方才你已解過了。」

襄王停下話頭,第一次微皺了下眉:「什麼?」

蕭朔示意連勝收刀,緩緩道:「鎮遠侯。」

他隻說了這三個字,襄王視線便倏地微微一凝,視線落在這個年輕得可怕的對手身上。

「鎮遠侯……雲氏一門。」

蕭朔緩步走到燈下,看著他:「我今日終於明白,他是如何被你收入麾下的。」

襄王眼底光芒急劇收縮,愕然抬頭,目光幾乎凝在眼底。

世人皆知,端王清白受冤,皆為鎮遠侯雲襲圖謀不軌、利欲熏心,一手謀劃陷害。故而雲氏一族滿門抄斬,罪有應得。

再知道些內情的,便知那鎮遠侯一門絕非主謀,鎮遠侯投靠的是昔日的六皇子、當今那位九五之尊的皇上,那一場驚天大案,雲氏一族隻是被推出來的替罪傀儡。

後來襄王府開始出手,便又有更多不為人知的密辛解開。原來三司使與大理寺卿都是襄王暗樁,原來皇上最信任的內侍近臣,仍有不少是襄王一派暗中安插。於是宮中人人自危,寧可錯殺不敢放過,不論任官高低職權大小,都要刨根問底再三查清。

……

可從沒有人再接著問過,鎮遠侯究竟是誰的人。

端王平反,鎮遠侯雲襲處斬,雲氏一族覆滅。先皇後哀慟過甚病重不治,先帝病體沉屙,移政於賢王,代掌朝堂理事監國。

雲琅豁出性命相救端王府不成,反受族中牽連,遁入山野。

當年那場舊案,到了這一步,仿佛便已徹底了結得乾乾淨淨。

「雲琅是為給我交代,他留下的證據,不隻有指向鎮遠侯府一家的。」

蕭朔看著襄王:「可前任大理寺卿卻將其餘證據全數湮滅,隻留雲家罪行昭彰。知道大理寺歸屬時,我便疑心過此事。」

襄王盯住他,靜了片刻,沙聲道:「疑心什麼?」

「昔日血案,苦主並非隻有端王府。」

蕭朔慢慢道:「還有雲麾將軍,雲琅。」

襄王眼底微微一縮,右手微微攥起。

「直到今日,不止朝堂內外,就連雲琅自身,也仍以為他當年是插手太晚、救援不及。」

蕭朔看著襄王:「可鎮遠侯若是你布的棋子,你從一開始,要毀去的便是父王與雲琅兩人。」

襄王失笑:「這又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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