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補償(1 / 2)
肖肅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麼表情,向徑既然知道,那他清楚的,絕對比自己想象中的也要多很多。
「你知道,卻瞞著我?」他站在他麵前,冷冷淡淡的看著他。
向徑也不隱瞞,隻是隨意的往椅子上一靠,他漫不經心的,也沒有隱瞞:「知道的的確比你多一點。」
肖肅悶聲不說話,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手長腳長的,他隻好手腳都拘束著,隻不過他似乎完全不在乎這些,扯了扯領帶,繼續盯著他看。
向徑掀起眼皮回視了他一眼:「麼?」
「全部。」
「這個故事,說起來或許有點久了。」向徑若有所思的說,「葉秋第一次找上我,是在一年前,她那會兒整個人瘦的不像話,不愛笑,不愛說話。能在位置上一坐坐半天。最開始,我以為她是來找薑喜的……」
然而,並不是。
那會兒的葉秋有些冷漠的看著他:「我是想找你幫忙。」
向徑自然不同意,他這輩子,最不屑的,就是「樂於助人」四個字,薑喜的朋友,那也不行。
可她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出,淡淡的說:「你不幫忙,薑喜應該願意幫的。你知道,要來防一個人,總沒有那麼容易的,沒有人能做到百分之百的記住注意力。」
他眯了眯眼睛,發現麵前的葉秋,跟幾年前的葉秋,大有不同,變得陰鷙,冷漠,不愛笑。
換句話來說,是偏執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表現。
向徑見多識廣,當然知道這種人往往最不好搞定,最後也打算聽聽看,如果很難,他同樣還可以拒絕。
葉秋的要求很簡單:「我想去肖肅身邊。」
向徑說:「他身邊已經有新的女人,你直接這麼過去,難免太閒突兀。」
葉秋說:「這得靠你來想辦法。」
向徑眯著眼睛打量了她一會兒,淡淡道:「你病了。」
「我沒有。」
「不然你笑一個給我看看?」
葉秋掙紮半晌,這抹笑容到底是抬不起來。
「你抑鬱了?」他直接指出問題來源。
「有一點。」
向徑道:「我幫不了你,你連笑都笑不出來的話,沒有工作適合你。」
可是葉秋沒放棄,她對著鏡子笑了一個月,最後終於能維持出一副笑臉,再次去找他。
向徑挑眉道,「恢復了?」
「有嗎?」她笑著問,「很假。」
她的笑很假。
向徑沒有過問她原因,也沒有拒絕她,最後把她安排進了王經理王靚的公司,當銷售。這個地方,能接觸到石原,而石原,跟肖肅走的近,能跟石原走一起,就等於接近了肖肅。
向徑沒打算深究葉秋的目的,他很快聽說,石原對葉秋,有了那麼幾分意思,也碰上了肖肅。
可這都跟他沒有關係,他沒有在意。
直到一段時間以後,葉秋再度找上自己,這會兒她已經把臉上的笑容控製的很好。看上去溫和而又無害,怕是沒有人知道,她有那麼冷漠而又麵無表情的時候。
她笑著說:「我想要肖肅身邊的杜玫走。」
向徑已經幫過她一回,自然不會再幫她第二回,好心勸她:「不要惹惱了肖肅。」
葉秋卻說:「我懷孕了。」
她跟他說了一個很長的故事,笑:「你說,我是不是有那麼點神似當初薑喜的精力?」
向徑在那一瞬間,心就被抓住了,他對薑喜,自始至終,都有虧欠,忘不掉的那種,偶爾想起,抓心撓肺。
何況,他同樣怕她去打擾薑喜。
綜上所述,向徑妥協了。
於是向徑找來了杜玫的前男友,又把自己的劉醫生借給了她。
她說,她不想做什麼,就想讓肖肅把她受過的苦,再受一遍,然後兩清,既往不咎。
葉秋說,她會找一個地方,把孩子生下來,不驚動任何人。
孩子也不姓葉,就姓樂,開心就好。
所以孩子「沒了」,是讓他愧疚和心疼,如她當初流產,同種感受,不,她還多一種無可奈何。
杜玫跟前任走了,他失去一個重要的人。跟她被迫嫁他,最後對薑之寒死心,一個道理。
而她對肖肅體貼,不計較,寬容,體諒,這就是最開始的肖肅,不聲不響間攻克她的心房。
就連沒名沒分的同居,也是一個道理,他最開始心裡惦記著杜玫,而她在跟肖肅結婚前,躺在一張床上,也在想著薑之寒。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多占一分,不吃半點虧。
她想要一個公平。
向徑講到最後,也難免有些感慨:「其實葉秋自己沒有料到,就連最後的離開,也是一模一樣的。當初她被迫離開,她痛失所愛。而她現在主動離開,你也丟了喜歡的人。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爺要讓你們什麼都不虧欠,好橋歸橋,路歸路,以後見麵,連招呼也不用打?」
他的意思,是說葉秋以前喜歡自己麼?
「不可能!」肖肅沉著臉色否定道,「她當初明明為薑之寒打了孩子,她要是喜歡我,根本就不會打了我們的孩子!」
他滿眼猩紅。
委屈而又不甘心,甚至是痛楚。
向徑風輕雲淡的說:「你怎麼知道,葉秋喜歡薑之寒?」
「我看到過他們見麵的照片。」
「葉秋應該跟你提起過,你母親的事吧?」他委婉的提示道,「而且,你怎麼敢把孩子沒了的所有責任怪到葉秋身上?你就沒有想過,或許你才是罪魁禍首?」
肖肅怒不可遏道:「向徑,別仗著你是我朋友,就在這裡胡說八道!我的事,我當然比你清楚一百倍一萬倍!」
向徑淡淡的看著他,平平靜靜,後者漸漸在這樣的眼神中,熄了聲。
「肖肅,既然你不那走吧。」他真的打算送人了,很多事情,他知道歸知道,卻並沒有回復的需要。
肖肅在位置上坐了好一會兒,最後點了支煙,冷靜下來:「你說吧。」
向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後重新在位置上坐下,肖肅遞過來的煙,被他給拒絕了:「不用,不抽。」
他道:「你應該知道,當初穆藝蕭會在私下裡聯係葉秋。」
這個肖肅的確知道,葉秋知道穆藝蕭的存在,也是因為後者偷偷的給前者發照片,至於他,秋的想法,所以默許了。
「在你們在一起的最後的時間裡,葉家出了事,葉秋曾經找你幫過忙,但是你拒絕了。」向徑說,「同一時間,穆藝蕭也問你要過一筆錢,說是去投資,你同意了。」
肖肅有些艱澀的說:「是有這件事。」
那會兒葉秋來找他,那筆資金不算小,他告訴她,自己周轉不開,幫不了忙。實際上,他是早就做好了決定,不會參和葉家的事。哪怕是一筆小錢,他也不會給。而且,這筆錢也不算大,穆藝蕭說需要錢投資時,他二話不說就給了她很大一筆錢。
「你有錢借給穆藝蕭投資,卻沒錢給葉家救急,那會兒葉家還是你老丈人家,你覺得自己的行為,算怎麼樣?」
肖肅道:「那是因為葉秋心裡沒我。」
向徑看著他,有些不贊同:「她喜不喜歡你,跟你該不該去幫葉家的忙,是兩件事。再說,結婚之前你不就知道葉秋喜歡薑之寒?結婚是你威逼利誘的,最後你卻埋怨她不喜歡你,疏離她冷眼旁觀,這是你一個男人應該做的?」
「所以呢?就因為我願意給穆藝蕭錢投資,不願意給她,她就選擇不要孩子了?」肖肅冷冷的說。
向徑笑了笑:「葉秋那個時候,實在是沒辦法了,葉曾經找我幫過忙,但我那個時候資金周轉有些問題,愛莫能助,她也找過你那些朋友,不過他們看你身邊已經有了新人,牆倒眾人推,當然沒有人願意幫她的忙……」
故事的最初,是葉秋的無助。
直到有一天,穆藝蕭找上了葉秋。她要她走,隻要她走了,她就願意幫忙,不過,穆藝蕭有個要求,她容不下葉秋肚子裡的孩子。
「孩子去打了吧。」她對著葉秋笑道。
葉秋的臉色有些勉強:「我可以保證,我不會回來的,我想留著這個孩子,穆小姐,我什麼都不會和你爭。」
穆藝蕭道:「可是葉秋,就算你不會和我爭,誰又能保證,這個孩子以後不會?你想為家裡付出,那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難道不清楚麼?」
葉秋臉色慘白,「那我找肖肅再想想辦法。」
穆藝蕭也不攔著她,隻是淡淡道:「葉秋,要是想明白了,再來找我。你還年輕,孩子沒了可以再有,可是葉家沒了,你就成為你們葉家千古罪人了。你父母把你養到這麼大,你難道就打算這麼回報他們?」
葉秋做不出選擇,她固執的沒有說話,哪怕家裡來催過了很多次,她也咬著牙沒有鬆口,她為什麼要因為家裡,而放棄自己的孩子?
可家裡她也不能不管,葉秋也重新去找過肖肅,他和穆藝蕭在一起,看見她也隻是淡淡的站著,沒有任何舉動。
這種冷漠的眼神,讓她有些退縮,但不是任何時候的退縮,就能一退到底的,她隻能硬著頭皮往前:「我有點事,要跟你說。」
穆藝蕭在身側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對肖肅說:「你要不然還是去跟葉秋說幾句吧。」
肖肅這才跟著葉秋走到一側,她說:「你能不能再想想辦法?我們家真的挺困難的,以後我也不會打擾你。而且,你要是不幫忙,孩子……」
他聽見孩子就煩,「葉秋,你少拿孩子來威脅我。」
她怔了怔,「你難道不喜歡它麼?」
肖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說:「我湊不出那筆資金來幫你,如果你以後還是因為你葉家的事來找我的話,我勸你不要再花這個心思了,我真幫不了忙,或許你找薑之寒,他會樂意幫助你。」
葉秋覺得自己心都碎了,她很想問,她到底跟誰是夫妻?她為什麼要去找薑之寒幫忙?又是誰在哄她結婚的時候,說要一輩子愛護她?
她小聲的說:「肖肅,我後悔嫁給你了。」
他冷冷的:「你當初嫁給我,也是為了給你們葉家找個後台吧?」
葉秋沒有再說話,她落寞的轉身離開了。依舊無助,依舊隻身一人。
而葉家,也一直在不停的被拉踩,葉母打電話過來的語氣越來越差:「葉秋,你還算葉家的女兒嗎?葉家就是養了你這匹白眼狼,嫁給了肖肅過好日子,結果全然不顧家裡,你良心不會痛?」
「媽,不是我不願意幫忙,而是肖肅聽不進我的話,他身邊……有人了。」
葉母道:「教了你這麼多年,到頭來連一個男人都留不住?葉秋,你太讓我失望了。」
她笑了笑,想說,她這個母親也讓她失望了。隻不過她學不會傷害家裡人,什麼也沒有說。把所有的難過留在心裡。
葉秋在熬,熬到了她哥哥葉林,被那些人威脅不還錢要命的那天。她可以無視葉家的外債,卻無視不了她哥哥的命。
她最後給肖肅發了條消息,抱著最後的一點希望,她一字一字的打了一句話。
葉秋從來沒有覺得,打字這麼的艱難過。
幾個字,她刪刪打打,半天就隻有一句話:如果你不願意幫我,那孩子就沒有了。
肖肅沒回復。
葉秋等啊等,等來的卻是葉林的電話,他是那樣的害怕與慌張,他說:「葉秋,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哥。」
她的哥哥,曾經從小帶著她長大,也曾經替她教訓欺負她的人,帶著她看電影,替她隱瞞所有闖下的禍。葉母求自己那麼久,他都沒有開過口,現在肯定是真的撐不下去了。」
葉秋一邊掉眼淚,一邊平靜的說:「我會替你想辦法的。」
她再次聯係了穆藝蕭。
從她那兒回來時,她聯係肖肅說:「周末陪我去打孩子吧。」
他沉默了很久,說:「嗯。」
然後就掛了。
葉秋在當天晚上突然肚子疼的厲害,醫生說她吃了太寒的東西,如果不太注意的話,孩子受到的傷害蠻大。
她猜大概是穆藝蕭給她吃了什麼,不過都沒有關係了。反正她也沒有那個本事保護它。
往後幾天,疼痛還是時不時有。
葉秋沒有再去過醫院,流產的前一天晚上,她出血了,不多。
她就躺在床上,睡不著,然後對肚子裡的孩子說:「對不起。」
第二天,她打車去了醫院,肖肅很快也來了,他還是西裝革履的模樣,陪她進去的時候,一聲沒吭,葉秋進去的時候,他沒有告訴她別害怕,也沒有挽留她半句,說算了吧,別打了。
他隻說:「抓緊吧,還有人等著我回去。」
葉秋的心也漸漸的涼下去,她開始麻木,手術的過程中,也很麻木,隻在醫生說結束的時候,掉了兩滴眼淚。
「不用難過,你這個孩子,就算不流掉,那也活不了了。」醫生安慰她道,「這幾天在肚子裡已經慢慢壞死了。」
葉秋隻覺得恍然,她特別想質問肖肅,怎麼就能做到這麼冷漠。
醫生推著她往病房走去,又問:「那個男人跟你什麼關係?手術沒做完,他就走了。」
葉秋臉上的表情像是在笑,但更像哭,她有些自嘲的說:「醫生,你說我怎麼傻到會去相信一個男人會永遠對我好這種話呢?」
醫生嘆口氣,說:「不是你傻,隻是太信任了。一開始覺得就抱了一顆他能說到做到的心。」
葉秋無聲的掉眼淚,最後閉上了眼睛。
難怪,難怪聰明的人,從來都隻相信自己。
隻是到最後,她還是沒能如願守住那個光鮮亮麗的葉家。穆藝蕭沒有失約,給了她錢,可是葉家不知道得罪了誰,被人往死裡整。
而葉秋在肖肅和穆藝蕭的訂婚宴舉辦以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個世界這樣大,少一個人,不起眼。
就連葉家,也沒有找過她。
葉秋怎麼也想不通,自己心腸從來就不壞,甚至還做過不少好事,上天就不願意善待她。
向徑淡淡道:「後來葉家的事,是你從中參和的吧?不然也不至於從此一蹶不振,本來隻要資金周轉過來了,就沒有什麼大事了。至於葉林,不也是你找人乾的?」
肖肅在聽完這些以後,整個人僵硬的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這的確都是他乾的,因為他那會兒,是真的想至葉家於死地。
因為他從頭到尾都覺得,葉秋是為了薑之寒不要孩子,所以他就讓葉家來補償這筆債。
所以他讓葉秋的努力白費,白白犧牲了一個孩子?所以他自認為是用作試探的穆藝蕭,是害他家破人亡的凶手?他身邊留了一個毀了葉秋的蛇蠍女人?
肖肅體會到了一陣接一陣的鈍痛,人大概總是喜歡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總是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而後去想法設法的讓對方付出代價。
可是他想問問那個時候的自己怎麼了,怎麼會忘了,這分明是他當初想要放在心尖上疼的姑娘?
他說:「那她和薑之寒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