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耳聾番外(1 / 2)
在席梨芝的怔愣間, 月匈/脯前的發絲微微淩亂,隨著呼吸起伏,沾染在唇角。
薄原記起曾經歲月彼此的親昵與溫柔。
他目光微沉, 終是破防, 伸手指腹擦過臉頰, 想為她把頭發挽到而後。
五年的怨念被暫時擱淺。
無關她的刻意引誘,全然是他自己的心甘情願。
而這個動作像盆冷水,從頭潑下,讓離神中的席梨芝瞬間清醒。
她心髒驚了一下, 幾乎不假思索的抓住薄原的手。
五年前耳朵開始聽不清楚, 她選擇分手。
當初不願意拖累住他,現在, 更加不能。
她迅速偏開臉,說:「薄原。」
他還保持著伸手的姿勢,而後輕嗤自己的不長記性, 笑了聲, 收回手,冷下神色。
「嗯。」
薄原還坐在沙發的老地方, 看著她, 淡漠的又像是陌生人。
沒法直視他目光的席梨芝垂眸, 手心下的皮質沙發, 微涼的溫度:「我來這隻是談合同的價格, 我們沒關係了。」
她努力不去顫抖眼睫, 「希望你高抬貴手,適當調調價格,我知道,你不是壞人。」
靜了數秒, 薄原頭一偏,輕笑說:「你說得對,我們是沒關係了。」
他身上是黑色的襯衫,濃烈煙草和凜冽的味道,即便在笑著,那尖銳攻擊性十足的感覺也依然存在,深沉到可怕。
耳朵聽到的話,給了席梨芝放鬆的喘息,而眼睛看到的他表情,卻讓她再捏一把汗。
他看似隨意不屑的兩手撐在皮質沙發上,卻將她圈的無路可退。
這次,薄原神情未改,居高臨下的冷然。
「可你既然來求我,我也有興致。」他低頭,又愈發湊近,聲音輕得快要虛化:「那就創造點關係。」
他距離太近,遮擋住上方迷離的暗光。
「還有。」
薄原一隻手捏著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
「應該提醒你,我不是好人,從來都不是。」
以前在學校時按捺,是因為想得到她。
現在惡劣,依舊還是想留她。
酒精在放大所有情緒,也在焦灼著理智。
她睜大眼睛,被他按在沙發,搖頭來回掙紮的時候,耳朵裡的助聽器掉落出來。
來不及有太多反應。
那杯酒上頭太快,眼皮昏沉。
嗡嗡聲之後,她便覺得整個人猶如浸入水中,嘈雜聲遠離。
像墜沉進夠不到底的大海。
*
當晚,薄原給沈疆打去電話,詢問席梨芝隱瞞的耳朵真相。
「這……」沈疆猶猶豫豫,不知該不該說。
薄原冷聲:「你信不信我一分不給,也能照樣扒光你的老底。」
「別別別,我說我說!」
沈疆立即投降,把知道的全部說出來:「梨芝是遺傳性耳聾,她媽媽也是這種病,現在她一直在佩戴助聽器,有時候對方說話聲音小,就要配合唇語看。老爺子在世時,沒少找名醫給看,但這涉及基因或染色體異常,是感音神經性聾。所以這種遺傳性的耳聾是不好治的……」
薄原的表情凝滯,又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沈疆顫顫巍巍,如實:「得……有五年了吧。」
薄原下顎收緊,心情有些復雜。
他閉眼消化著所有信息,握著電話的手,逐漸用力。
什麼都懂了。
掛掉電話後,窗外黑沉沉的夜幕安然靜謐。
那對助聽器就安靜躺在床邊的桌麵上。
薄原再睜開眼時,神情沒了先前的冷然,他隻心疼與懊惱,呼吸緩而沉,狠狠握住手指關節。
抽煙可以緩解情緒。
但剛咬在唇邊,想到她咳嗽的樣子,打火機連同煙又被扔進了垃圾桶。
他根本不介意那所謂的遺傳性耳聾。
其實,隻要她在身邊,對於薄原來說,任何都是可以接受的。
她聽不見,他便做她的耳朵。
她看不見,他就做她的那雙眼。
…
淩晨的時候席梨芝又做夢了。
夢裡還在柒中的圖書館,她圈著重點在講解習題,而旁邊的冷感少年則眼尾噙笑看著她。
一片浮光掠影,光暈逐漸擴大模糊,便什麼也看不到了。
「薄原……」
她虛軟的張了張唇,喊出這個名字。
薄原剛給她倒了杯熱水,還沒端過來,就因為她的囈語,忽然就顫了下。
水在玻璃杯中盪漾,裹了悄然的柔,弧度越來越小。
薄原放下杯子,守在床邊,看著那在睡夢中還微微蹙眉的白皙臉龐,他忽然感覺後怕。
如果今天沒有見麵,隱瞞還在繼續,他還在克製對她本來就已經失控的愛欲,這樣的折磨,兩個人都不會好過。
冷藍色的淩晨四點,她朦朧睜開了眼睛,視線黯淡,並不算很清晰。
可以辨認這是間陌生的房子。
酒店風格的天花板與吊燈,讓她才隱約記起昨晚發生的事。
安寂的世界,助聽器沒在耳朵裡。
席梨芝這才覺得心慌,來不及多環顧四周,就忙支起躺的酸軟的身子,從床裡下來。
床的高度和熟悉的家裡並不相同,她下床太猛,腳底踉蹌,卻已經被身後的人順勢架住身體,而後帶進懷裡。
薄原察覺了她蘇醒的跡象,便從床另側的單人沙發坐起。
身體與皮椅摩擦擠壓的動作,在安靜的房間發出微微聲響。
她還在慌忙下床,渾然不覺這邊的響動。
他修長的手及時伸過去,眉間微蹙,是心疼,不忍,與憐愛。
她真的,什麼都聽不到。
席梨芝腦袋一下子貼到他的月匈膛,撲鼻而來的是他身上凜冽的清香,瞬間落入踏實安全的陰影。
薄原抱著她來到桌邊,將助聽器拿在掌心,遞到她的麵前。
那對精巧的聽力機器攤在他寬大瘦長的手掌間,滿足了她幾乎隻敢在夢裡才敢自私妄想的畫麵。
席梨芝睫毛顫動了下,喉間泛酸。
她忍住哽咽,窩在他的懷中,就那樣安安靜靜拿起助聽器,塞進了耳朵裡。
淩晨四點,連城市都還沒完全清醒。
沒有喧囂,沒有車流,仿若一座空城。
她耳朵努力去捕捉一切的聲音,收獲不多,但好在可以聽到自己和身後人的沉默呼吸。
稍稍安心,想開口和他說什麼,卻喉嚨發酸,半個字也說不出。
薄原抱著她,唇貼過額頭,輕緩的遊移後,是他埋在她的耳畔,低語:
「小傻子。」
她恍若隔世。
有多久沒聽過他這麼喊了。
比起千言萬語的訴說,薄原這輕輕的一聲,足以讓她這幾年的孤獨感驅散乾淨。
席梨芝止不住熱淚盈眶,主動傾身摟住他的脖頸。
她的胳膊偏涼,他的炙熱,此刻相觸間沒有旖旎的念頭,好似最純潔的一個擁抱。
薄原輕輕拍著她的肩後,情緒都在深沉的眼眸裡,聲音冷靜且溫和:「其實你之前就那麼忽然說了分手,我就應該猜到是有事了。」
席梨芝咬著唇,搖搖頭:「是我的問題,不想拖累你。」
她有意掩藏著事實,連室友溫晚晚都不曾知道。
這又怎麼能怪他。
她沒辦法把過錯強加在任何人身上,隻把藏了多年的想法說出來:「你可以打籃球職業賽,也可以去玩賽車,你做體育競技類的,總是那麼出色,你應該擁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陪著我這個半聾子,蹉跎時光……」
薄原瘦削的下頜抵在她的發頂,微微蜷起長腿,讓她更貼向自己。
他低頭,張唇咬了下她的耳尖。
席梨芝瞬間再也說不出自卑又喪氣滿滿的話。
在她耳尖漸漸燒熱間,他又輕口勿,聲線溫柔的呢喃一句:「高考前,你說過最大的心願就是跟我在一起,而我也一樣,你比那些虛無的東西,都要重要。」
席梨芝怔愣,忍住上湧的酸澀。
玻璃拉門開著道縫隙,一陣風從陽台吹進來,卷動紗簾,搖曳翻飛。
她心底融化著暖意,抬眸去看近在咫尺擁抱著的人。
黑色的襯衫,褲子筆直修長,冷然好看的輪廓線條更分明,褪去少年時期的痞感,是乾淨利落的沉穩與篤定。
她看見他的眼眸在朦朧亮的月色裡微微閃著星光,就像美麗的夜幕,勾人的放肆又安寂。
席梨芝眨眨眼,有些失神。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在訴說著滿腔的喜歡。
* * *
給沈疆的合約價格抬了兩成,是薄原最大的仁慈。
席梨芝心裡欣慰的,是爺爺的那間老宅子,不會再有被賣掉的隱患,完完全全屬於她和哥哥了。
從酒吧會所出來,薄原扌莫出車鑰匙,送她去air大廈。
早高峰的城區總是擁堵的。
席梨芝頻頻看著時間,有點擔心遲到。
車子緩緩行駛在擁擠的高架橋。
薄原目光看著前方,說:「我跟你的大老板打過招呼了,說你在我這畫畫。所以,晚點過去也沒關係。」
席梨芝愣了下,遲到的擔心就這樣煙消雲散。
她深吸口氣,默默感慨,果然,上麵有人好說話。
車子開到一半,席梨芝注意到車裡的煙盒和打火機,應該是之前就放著的。
不再是墨綠色的包裝,而是寶石藍的另一種。
她想到昨晚那嗆鼻的煙味,偏頭問他:「你沒戒掉煙?」
薄原平視前方,淡淡的說:「算是吧。你微信扔給我『分手吧』三個字後,我去你住的房子也沒等到你,就又開始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