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永昌(十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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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婦!國之大事,兩軍陣前,兒戲,不當由她來,腦子壞了,也壞事。」

作為新晉的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宣明軍統帥,齊元襄自認為朝野威信已達巔峰,在瘋瘋癲癲的皇後說出那句夢囈一般的癡語時當即不留情麵破口大罵。

但就在罵的當頭,他臉上也露出了惶急之色。隻因城牆突然換防導致守備空虛,而朱晏亭說完那句話忽往前走邁進了一射之地,她月匈口除覆一層薄薄紺色錦繡外再無遮擋,己方哨台上斥候已緊急發信:城下有伏。

是碧沉沉的麟爪弓,射程較尋常弓箭更遠——最壞就壞在,那把箭就握在……齊淩手裡。

那把箭也隻能握在他手裡。

這是極少的,十拿九穩能殺掉朱晏亭的一瞬:城樓戒防因為換人出現空檔、她失心謎意單獨往前走了好幾步、麟爪弓較尋常弓箭有更遠的射程、齊元襄到塔樓後去布防不及阻攔、而親自執弓的齊淩自幼弓馬嫻熟十拿九穩能射準這一箭。

驟起發難射殺皇後的隻能是他,唯有心不疑、不動、不惑、不懼、不悔,才能抓住這片言時隙裡稍縱即逝的機會。

來不及救了。

齊元襄看清那把弓箭已經舉起,森寒箭矢倒刺三鈎,銳處一點冷光。

他霎時間汗如雨墮,幾從攀梯上滑下來,大聲斥喊,情急之下,不知當先喊皇後後退還是先喊衛士可不顧尊卑先拉著皇後伏倒,喉裡嘶出大叫,滿腦子大事就此休矣。

寒冷如刀鋒布滿背脊,千萬個念頭都是絕望,唯有一念如溺死之人攀住的稻草:齊淩對著自己妻子,對著她最後那句可憐的話,他下不了手。

然而似乎就在嘲笑譏諷他這個千千萬萬之一的荒謬妄念,幾乎在同時,蒼白的指節放過了緊繃的弦,弓弦已嗖一聲回彈。

箭矢猝然飛離。

弓如霹靂弦驚。

那一箭,去勢猛烈,攜風雄勁。

全然不似病中人所發,便這般毫不猶豫地向著城樓上身處危境而不知的一襲倩影射去。

這一瞬,城下城下,幾乎所有人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唯有這一箭所向的皇後是遊離在外的局外人。

她在吐露心事後便住聲,淺咬唇紅,頰泛輕緋,命運在這一刻贈予她懵懂混沌,叫她單純如所有未經世事的少女,不知前路艱險,隻向春風敞開襟懷——管它來的是東風催熟蓓蕾初綻的一枝嫣然桃花、還是丈夫棄車保帥時毫不留情射的奪命一箭。

這一箭還是來了。

拉滿弓才放,凜冽、果決、毫不遲疑、殺氣騰騰,足以洞穿她乳鴿般柔軟的脖頸,毫不留情封弒生機流淌的血脈。

但所有人都沒料到的驚變也是在同一時刻發生的——

就在那一箭射出之前的一瞬間,齊淩身下的馬長嘶一聲,猛烈掙動了一下,鬃毛的深黑夕陽的血紅,搖曳出萬丈霞光下不經意的一道浪。

隻是一個沒馴順的畜生被殺氣驚動,嘶吼著掙了一下。

這始料未及的一下搖晃,瞬息之間,扭轉局勢。

從來都以弓馬知名、絕無失手可能的皇帝因這畜生的搖晃,竟射偏了箭。

那利箭本是沖著脖頸,卻隻從皇後頰側掠過,帶起了她墮墜的鬢發,擊響鬢角的珠玉,尾羽帶著一道風,拂過她的臉。

她還怔怔時,身後兩道身影撲上來,已將她按至牆垛下。

霞光也在這一刻沉落了高牆。

天光倏然流逝殆盡。

一呼一吸之間,局勢驟改。

城樓下,齊淩已深深地彎下了月要,仿佛利箭已經帶走他的所有心力,此時弓脫手墜到地上,馬韁帶著血散落墮入黃沙,上身驀然傾崩。趙睿匆忙攜扶,匆忙下令退後。盾牌像潮水一樣前湧,剛好擋住了對麵城牆上如雨點落的箭雨。

朱晏亭掙著肩頭下按的力道,睜大眼睛,想從深暮裡看清,卻隻看見甲光閃耀的盾牌正在收攏,不見人,也不見馬。

密集的鼓點響起,是城下正在曉喻三軍攻城。

旌旗飄動,攀雲梯架,黑色的軍隊席卷城下。

即便沒有射中,齊淩射出那一箭已代表了他的決心,因此大軍再無顧忌,朱晏亭也失去了繼續在坐鎮城頭的價值。

衛士護她與太子到牆下,齊元襄大步流星趕來,汗流浹背滲出衣衫,摜過朱晏亭,揚掌便欲摑。

先是衛士擋,他一腳將其踢開。

再是齊元襄孟嘉言趕來擋,將他的手握在手中,大喊道:「大將軍,絕不可!」

齊元襄手腕劇烈的抖,暴跳如雷:「瘋婦幾壞我大事!」

「是皇後殿下。」孟嘉言不得已,低聲提醒他:「元襄!我的話你都不聽了?」

齊元襄這才恍然,怔了幾息,呼吸才慢慢平復下來,看見朱晏亭遭過按抵鬢發微蓬,黑漆漆的瞳仁從發縫裡透出來,裡頭竟含著一點點笑意,正在盯著他和孟嘉言看。

「瘋婦、瘋婦。」齊元襄轉過身,拔劍一通砍斫,劍劈過城牆,迸出火花,留下道道白痕。

孟嘉言趁機下令:「護送殿下回宮,守好椒房殿,誰也不能放進去。」

……

鸞刀已經聽說了城牆上的那一箭,她小心翼翼,唯恐再刺激到朱晏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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