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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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紅招在台上時便感到喉口有股若隱若現的鐵鏽味,他數次將這股味道咽下去,忍住背部和肋骨傳來的疼痛,堅持演完一整出戲。

好不容易下了台,支開月梢,月紅招捂著嘴劇烈咳了起來,許久才緩過氣。

不知是誰扶著他坐下,往他口中塞了一丸藥,手一托,他就將藥咽了下去。

月紅招提起精神看向來人。

郎善彥站直:「月老板,您這身子骨,起碼得養三個月。」

月紅招是被涵王府關福晉打斷了骨頭的,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郎善彥看在月紅招年輕的份上,還給人減了十天。

月紅招苦笑,不提養傷的事,隻客氣道:「郎大夫,我現在起不來身給您行禮,您見諒。」

慶樂班馬上就要去外地跑碼頭去了,一班的人吃喝嚼用都是錢,月紅招是慶樂班不得不走的原因,他要歇了,心中怎麼過意得去?

何況他是家中頂梁柱,上有重病老母,中間有一妻一子,就連下頭兩個弟弟也是靠他才在梨園行找了差事,學拉胡琴、給人梳頭化妝,混到一口飯吃。

他咬著牙陪涵王睡,涵王隨太後西逃的時候,京裡遭洋人劫掠,他把家人和糧食關地窖,出門去給洋人唱戲,他人指責月紅招沒有家國大義,可太後都逃了,他要養家,他怕家裡人餓死。

郎善彥嘆氣一聲,將藥遞去:「月老板,要是難受,睡前服用一顆,能睡個好覺,傷藥也繼續吃,多靜養,少蹦跳。」

月紅招顫抖著接過藥盒抱在懷裡,他活了二十來年,從他沒承住程老板留下的風骨去做男|娼起,再沒有誰看得起他,郎善彥是少見尊重他的人。

他說話時帶著哽咽:「紅招,多謝您了。」

郎善彥安撫著:「您坐著,以後要好好休息,我帶我兒子找蘇班主要簽名去,這小孩居然愛看老生的戲,多稀罕吶?我小時候第一次看戲,最喜歡的可是刀馬旦,又漂亮又英氣。」

月紅招坐在凳子上想事,想以後去了外地怎麼辦,他跑過碼頭,知道每去一處地方都要拜山頭,要討好地頭蛇,而且就算上下打點好了,戲不好也是沒錢賺的。

錢難賺,可是人生處處都要錢,他是個爺們,就算離了京城,離了涵王這個金主,他依然能把家撐起來,往後在戲上要更加精益求精,班主前陣子說要排新戲,那就排!

越想,月紅招坐得越直。

過了一會兒,月梢過來說:「爹,郎大夫和郎小爺都回去了。」

「梢兒,來。」月紅招將月梢攬懷裡,扌莫著孩子光禿禿的青頭皮,「往後咱們就離京了,在外頭怕是要過些苦日子,怕不怕?」

月梢點頭:「爹,我不怕,隻要咱們一家人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月紅招:「好孩子,爹沒用,有時帶累你也抬不起頭,走出去不能敞亮地說自己爹是誰,但不管咱們往後吃多少苦,你也不能真把骨頭丟了,要做個男人,有事多幫著你媽,別讓她太累,讓爹安心唱戲養家,好不好?」

月梢回道:「爹您放心在前頭唱戲,家裡有我呢,有我在,媽累不著,而且我長大後一定有出息,再過些年,您走出去可以敞亮地說,您是月梢的爹。」

月紅招噗嗤一笑,將兒子緊緊抱懷裡:「梢兒,郎大夫方才又送藥來了,他們家是好人,這份情你記著,往後有機會了,咱們再還。」

……

有關突然和俄國孩子共享感官這事,郎追一整晚都沒想明白。

他從自己腦波跨越萬裡連到另一個人腦子裡,猜到了自己的穿越背後有神仙操縱一切,最後乾脆猜對方是幻覺,但也不對啊,他怎麼會幻想出一張自己從沒見過的臉?

郎善彥看著兒子嚴肅的小臉,有點蠢蠢欲動。

當幼崽長得太可愛的時候,連他的嚴肅都隻能讓大人想把他抱起來吸吸臉。

郎善彥抱著他:「寅寅,你看蘇老板都給你的小手帕簽名了,這不是好事嘛,來,笑一個?」

郎追把自己靠到父親懷裡,閉上眼睛:「困。」他有點累了。

郎善彥懂了,是了,別說是小孩,大人犯困的時候也沒餘力去笑,崽兒平時都睡得早,今天為了看完棋盤山和要簽名,一直熬到現在。

他拍拍兒子的背:「那就睡吧。」

第二日,紅極一時的慶樂班匆匆離開京城,除了梨園界對此感嘆幾聲,京裡大多數人還是專注於自己眼前的一畝三分地,即使要關注什麼大事,也不是戲子的悲歡。

這一年是1904,光緒三十年,日俄戰爭已經爆發,作為兩國戰場的東北陷入水深火熱。

郎追知道這段歷史,可兩歲的小孩對此無能為力,他隻能繼續著家、濟和堂兩點一線的生活。

清廷在年初就頒布了「癸卯學製」,推廣新學,3到7歲、家庭尚且寬裕的小孩可以去初等學堂上課。

郎善彥家有小孩,曾打聽過這些事,等知道學堂教的是什麼東西後,他就回家和秦簡說,兒子在十歲前還是跟著他們學東西算了。

「學堂說什麼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但還是要學生讀儒家經書,這些我們不能教嗎?我們還教得比先生好呢!中等學堂裡那些外語、物理、化學課有點意思,寅寅又太小,沒到上那些課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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