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鴞童子（1 / 2）
「醒來之後，可要記得感謝本大爺啊。」
酒吞童子意味深長的話消散在空氣中。
*
青的意識一直在虛空之中浮沉。
他雖然能夠看到、也能夠感受到，但是似乎卻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為。就好像是自己成了自己人生的旁觀者一樣。
他當然知道這是哪一段人生。他生前的種族能夠封印自己的意識，投生成其他種族，即人類所常說的輪回轉世。理論上來說，他們種族的每一個個體都不死不滅。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的星球上從沒有迎來過死亡，隻有他成了破天荒的第一例的原因。
在死亡並被遊戲係統帶走之前，他是一個戰士。與下級世界中人類理解的戰士不同，他們種族的戰士有著特殊的使命——清除負麵的能量。
在上級世界中，他們也被稱為「清道夫」。
負麵能量的含義有許多種。負麵的情感、汙穢的事物、激烈的沖突、身體上的疾病，這些都能被歸於負麵能量。而青是奮戰於最前線的戰士，麵對的也是最凶險的工作。
他需要不斷地進行轉世。並且在記憶被封印的情況下，吸收也好、祓除也好，總之要直麵並清理因為各種原因產生的負麵能量。
青被迫圍觀的人生正是他在真身死亡前經歷的最後一次轉世，也正是這次轉世造成了他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也許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畢竟現在的他依舊保留著意識，即便所謂的「真正的身體」早已停止機能。
也許從未有過真正的死亡。
青一邊百無聊賴地觀看自己經歷過的人生，一邊分神思考。
或許，即便是現在這個形態下的他「死亡」了，也會更換成另一個形態繼續像這樣「活著」。
他的星球對靈魂的研究已經算得上是上級世界的頂尖。但即便如此，負責研究的科學家們也不得不承認，靈魂的奧秘似乎沒有止盡。也許隻要生靈一天不打破肉身與思維的束縛，就一天無法探究到靈魂的源頭。
說來也巧。
他的最後一次轉世，正是在他目前所處的這個下級世界。
青作為一個普通人降生，也作為一個普通人——也許是一個他人看來活得有些失敗的普通人——而死去。
他經歷著普通人能夠經歷的一切。
父母是普通甚至偶爾有些貧困的平凡父母，有著天然偉大的父愛母愛，也有著天生的殘忍的剝削子女的天性。
這是人性，他知道。青觀看著自己幼時的畫麵，並未有太大觸動。
他帶著上級世界生靈天生就有的憐憫與傲慢注視著這對父母。他想，他知道，這是這對男女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人因為愚昧而自大、自以為是，又因為自大和自以為是而愚昧。他們自以為知曉宇宙的真相，自以為是全宇宙唯一智慧的造物。這份虛假的自大也使得他們脆弱，使他們根本無法承受異常的存在。
人，會攻擊身邊一切與他們不一樣的事物。因為這些事物會讓他們誤以為自己正在失去「唯一性」。
青早就知道這一點。
他了解人類。
那個作為父親的男人在毆打他。作為母親的女人在垂淚，口口聲聲說著，孩子，我們都是為了你，你怎麼不理解我們的苦心呢？
屬於女人的聲音尖利而刺耳：「你是屬於我們的孩子！你天生就應該回報我們！」
他的前輩曾經說過，他是最不適合做戰士的人，也是最適合做戰士的人。
因為他柔軟又敏感的內心以及善良的天性，會讓他招致更多的攻擊，這些攻擊對他造成的傷害也遠比對他人要來得更加嚴重。
但是，正是因為這樣，這些苦難反而會成就他。
——隻有不斷遭受攻擊、歷經一次又一次受傷的人，才會更好地領悟到戰鬥與保護的真諦。
仁慈的戰士遠比隻知一昧殺戮的戰爭機器強大得多。
隻是現在他似乎沒辦法達成前輩對他的期許了。
隨著「父母」不斷的毆打與辱罵，經歷這些事時的感受也慢慢傳達到現在的他心中。
無邊的憤怒，與滔天的仇恨。
當時隻是一個普通人類的他不知道。但現在，青能清晰地看到，充斥在那具人類身體當中的能量變得渾濁不堪。
在能量體月匈口處，「心」的位置，那顆剔透的心緩緩染上不詳的血色。
喀嚓一聲。
「心」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