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鴞童子（1 / 2）
「不如現在就去把那隻咒靈祓除吧！」
五條悟一語驚人，最起碼跟隨他一同上京的家臣已經滿頭冷汗了。
已經略顯老態的家臣苦口婆心：「悟少爺，哪怕隻是做個樣子也好，拜托您還是先與京都的大人們會個麵吧！」
五條悟：「有什麼會麵的必要嗎？」
語氣之誠懇險些讓家臣以為他是真的不懂這些。
——個屁啊！
家臣差點老淚縱橫：「悟少爺，出門之前您可是和家主保證了會聽我的話……」
「嗯嗯，說的是呢，」五條悟贊同地點頭，「但是這都已經離家這麼遠了，那個保證也應該作廢了吧。」
用的是十分肯定的語氣。
十分肯定的語氣、呢。
於是，在家臣略顯空白的表情下，五條悟掀開帷幔徑自跳了下去。他順手拍了拍袴上堆出的褶皺，麵帶微笑地沖牛車裡麵喊：「到京都的時候乾脆就麻煩你自稱是菅原悟好了，反正大家也都不認識我嘛——」
隨著這句話尾音落下，白發少年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在了山路上。
家臣還沒來得及擦去的冷汗更多了：「哎呀，真是胡鬧、胡鬧！」
*
大江山的另一頭。
兩個人影一前一後往林子深處行進。
「我說，晴明……」源博雅抱住自己的胳膊抖了抖，像是要把上麵的雞皮疙瘩抖下來一樣，「我們其實沒有必要來這裡吧，等關東來的咒術師到了再來豈不是更好嗎？」
安倍晴明攏了攏狩衣的袖子，用檜扇輕輕敲打著掌心：「的確。不過，我對大江山的新來客比較好奇，所以隻能不得不違反老師的命令偷偷跑過來了。」
源博雅：「說得冠冕堂皇，其實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罷了……晴明，你這個人真是惡劣。」
「唔……」晴明手持檜扇點了點下巴，「可是，明明博雅你也很好奇吧。背生雙翼的青色之鬼……之類的。」
「哪怕再好奇也比不過我自己的生命重要吧！」源博雅吐槽。
「哈哈，抱歉抱歉，」晴明笑道，「回去請你喝清酒怎麼樣？」
「……真是拿你沒辦法。」源博雅搖搖頭，嘟噥了兩聲。
他加快腳步跟上安倍晴明，神色之間滿是對周圍環境的提防。唯恐不注意的時候，就冒出來一個妖怪攻擊他們。
安倍晴明：「其實也不用那麼緊張……」
他停下腳步，輕輕嗅了嗅周圍的氣息。
一股微妙的、血的味道。
不是人的血，是妖怪的血。
但也不是完全的妖怪。妖血的氣息裡雜糅著清新的靈力，是墮落的神明……或者已經快要變成神明的妖怪。
安倍晴明掐了一個訣，嘴唇翕動，低聲念著讓人聽不清的咒語。細小的話語聲順著風被送到他的耳朵裡。
「居然真的會感到疼痛啊……好神奇。」
「感受到了令人不愉的氣息，嗯……讓我看看是誰呢？」
風溫柔地拂過安倍晴明的麵容，擦著他的眼睫毛打了個卷，然後在距離眼睛極近的位置猛然爆開。
「抓到你了！」
「晴明！」源博雅悚然一驚。
安倍晴明猛地閉上了眼睛。
翅膀的扇動聲愈來愈近，源博雅已經捏緊了袖中的脅差，預備好了舍身去救他的好友。
「人類……」又輕又和緩的聲音在安倍晴明麵前響起，「和那邊惡心的怪物身上有相似的味道，是一個地方來的嗎？」
妖怪湊得實在太近，發梢從他鼻尖輕輕蹭過，有些發癢。
安倍晴明後退了兩步才睜開眼睛：「閣下就是大江山新來的妖怪嗎？」
「你說我嗎？」青色的妖怪指了指自己，他無所謂道，「如果你說的是今日裡流傳的，大江山來了一個長著一雙翅膀、和天狗有些像的惡鬼這些傳言。那麼指的應該就是我。」
青色妖怪看上去實在不像是猙獰的惡鬼，反倒像是什麼秀美的花精、樹精一類。
隨著他的靠近，空氣裡的血腥味也跟著濃鬱起來。
安倍晴明循著妖血的氣息看去，隻見對方的指尖正在往下汩汩淌著鮮血。鮮紅色的血液順著玉白的手指滴落，竟然平添了些許靡麗之氣。
這一點上倒是像妖怪了。
「久聞大名，」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接著恭維道，「隻是京都中的人實在是不會說話，像閣下這樣的外貌，怎麼能形容您是惡鬼呢？」
「哦？」青來了興趣，「那依你所見，我這樣的相貌，應該怎麼形容？」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唐國史上的三國時期，曾有位詩人這麼形容一位神妃仙子。在我看來，您的相貌，比之這首賦中的主人公也絲毫不差。」安倍晴明眼都不眨，張口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