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京城報仇第四十二天(1 / 2)
四更天,黎明前夕。天幕一輪彎月東移。
重新點起的油燈映亮內室。
屋裡有水盆。
晏七郎尋來一方乾淨帕子(),浸在水盆裡擰乾?()?[(),借著暈黃燈光,仔仔細細地替應小滿把臉擦拭乾淨。
「多好看的小娘子,哭成花貓兒了。」七郎溫聲哄她,「莫哭了,笑一笑。雖說淚汪汪的花貓兒也好看,但笑起來的花貓兒更好看。」
應小滿破涕為笑,又很快板起臉,故意凶巴巴地警告,「不許笑話我。」
晏七郎繼續好聲氣地哄她,「凶巴巴的花貓兒最好看。」
臉終於被擦乾淨的時候,應小滿的眼睛也彎成了月牙。既不再是花貓兒,也不裝凶了。
腦袋一歪,靠在郎君溫暖的月匈膛,耳朵聽著月匈腔裡一聲聲有力的心跳。
兩個人如今的姿勢實在不怎麼成體統,大深夜裡,兩人依偎在垂落的帳子裡,夏夜天氣熱,緊挨的身體更熱,不多時便都汗津津的。
不知誰起的頭,汗津津的鼻梁和鼻尖碰觸,密閉黑暗的空間裡仿佛放大了知覺,彼此的氣息交纏,肌膚如蜻蜓點水般一點點試探碰觸,衣料摩擦細響,晏七郎的氣息逐漸靠近,柔軟熾熱的唇口勿了上來。
應小滿分明沒喝酒,但就是感覺自己醉了。
人暈暈乎乎地倒在床褥間,身上不止熱得汗津津的,濃長睫毛都被口勿得濕漉漉的。她張嘴喊了聲「七郎」,聲音卻不知為什麼也像喝了酒似地,模模糊糊的尾音被堵住了。
夜風從半敞的窗欞吹過室內,吹動垂落的紗帳。嗤一聲輕響,床邊無人理會的小油燈熄滅在風裡。
室內落入黑暗的同時,門外等候的隋淼人已在焦慮崩潰的邊緣。
「郎君!」隋淼領著一隊護院砰砰砰地敲門,「郎君當真無事?應個聲!」
又一聲砰然大響。
東苑院門從外被人推開,大批披甲精銳蜂擁而入,人群當中簇擁著睡夢中驚起的十一郎,深夜趕來護衛好友。
十一郎神色復雜,站在門外詢問隋淼,「房裡情形如何?」
隋淼滿頭滿臉都是緊張熱汗,「應小娘子潛入室內,不知此刻人走了沒有,我家郎君……郎君不應聲!」
十一郎神色凝重。他以身為魚餌,竟然未能釣出應小滿,反倒被她尋到了東苑來,七郎……隻怕凶多吉少。
「禁軍聽我號令!」十一郎麵色冷凝,緊盯著緊閉房門,「七郎,你可安好?我數三聲,若你不應聲的話,便要破門而入了!一——二——」
嘴裡說的同時,打手勢暗示麾下分兵兩路,一路堵門,一路繞去敞開的窗下。
「三」聲還沒數出時,黑暗安靜的室內忽然傳來腳步聲。
晏七郎的身影出現在敞開的窗邊,探出半個身子,和庭院裡肅立的十一郎打了個照麵。
「我無事,今夜勞煩你過來。喊來的人都退下罷。」
窗下蹲著一長溜,
() 準備暴起營救的禁軍精銳俱是一臉懵神表情。
十一郎大出意外,懷疑地看了眼通風報信的隋淼。「房裡隻你一個?沒有旁人?我怎麼聽說——」
「三更時,小滿曾經過來一趟;後來被我勸動,人已走了。」晏七郎站在窗邊,輕描淡寫說道。
十一郎沉默了瞬間,道,「她能被你勸動,可見餘情未了。你我設想的最壞場麵未發生。如此甚好。」轉身欲走。
走出幾步又回身問,「她未曾來書房尋我,卻來東苑尋你。如此說來——她都知曉了?」
晏七郎卻並未直接回答,隻抬手示意隋淼送十一郎。
「已過四更天,今日有朝會。你我下朝後再細談。」
十一郎微微一驚,似乎察覺了什麼,目光瞬間探向室內。「你當真無事?」
「無事。」晏七郎慢悠悠地說,「你也知道,我和她有情分在。」
十一郎欲言又止,深深又看一眼漆黑內室,轉身領著大批禁軍離去。
晏七郎轉回黑暗室內,重新點起床邊小油燈。
垂落的紗帳動了動,從裡頭悄悄伸出兩根削蔥般的手指尖,把帳子左右撩起一點,空隙裡探出一隻烏溜溜的圓眼。
才探出去的手指尖就被攥住。晏七郎站在帳子邊,安撫地捏了捏手指,「人都走了。」
帳子垂落,兩人在安靜的內室又依偎在一起。應小滿靠在郎君肩頭,把他的手指拉到嘴邊,尖尖的小虎牙挨個地磨。
剛才院子裡的簡短交談,她聽得清楚。庭院裡對話那人的聲線低沉有力,明顯是仇家。
所以,今夜她潛入東苑的事被發現,晏容時趕來,意圖救下七郎?
七郎和晏容時,不是血海深仇的關係麼?難道他們不計較從前的深仇大恨,又成好兄弟了?
總感覺哪裡不太對……
京城大家族的復雜程度超過想象,亂成一團亂麻的感覺再度淹沒了她。
但今夜經歷了潛入東苑報仇、卻險些誤傷七郎的驚嚇,應小滿大受震撼的同時,突然間看清了自己糾結多日的內心。
七郎是七郎,仇家是仇家。
她要殺了仇家為爹爹的主家報仇,但她也一定不要和七郎分開。
總有辦法的。
現在想不出,那就再想想。
她這邊想得出神時,帶著薄繭、被咬得濕漉漉的修長手指卻也不急著抽走,在她唇邊慢慢地摩挲,「想什麼呢。」
應小滿正想的心事格外費神,不太老實的手卻讓她分神。
她偏了下頭,躲不過,就隨他去了。
模模糊糊的聲音裡夾雜著一絲苦惱的意味,「京城的事都好復雜。為難人。」
「放寬心。」晏七郎輕聲說,「天底下沒什麼事值得你為難。」
應小滿的注意力終於被吸引過來。晏七郎在她的注視下緩緩傾身接近,直到鼻尖碰觸鼻尖,指腹依舊壓著她柔軟的唇角,揉了揉。
摩挲
唇角的手指加了點力道,有點疼,又有點癢。七郎輕聲說,「張嘴。」
應小滿心跳如鼓,卻沒躲開。柔軟的唇瓣果然微微張開。
兩人在朦朧燈光裡交換了一個漫長的口勿。
油燈不知何時熄滅了。
黑暗裡可以聽到彼此劇烈心跳。她攥著七郎的手,不留神時,人又倒在了軟被褥裡。
「今天怎麼這麼乖?」晏七郎在耳邊輕聲問她。
應小滿:……?
「小滿太乖了,便是鼓勵我做壞事的意思。」
「……不許做壞事。」
七郎無聲地笑。黑暗裡瞧不見,但能感覺到。氣聲拂過耳垂,麻癢癢的。
應小滿直接閉上嘴巴,尖牙叼住手指頭,牙尖用力磨了磨。
「你才乖。」她含含糊糊地叼著手指頭反駁,「你全家都乖。」
「好了好了,鬆口。」晏七郎好聲氣地改口,「我們小滿夜行入室,英姿颯爽,實乃巾幗英雄。」
應小滿聽得很滿意,鬆開咬得濕漉漉的手指,替他揉了揉。
「七郎。」
「嗯?」
「有件事確實很為難,越想越為難。我想當麵和你商量。」
「說說看。」
放在心裡反復琢磨,便是一樁為難的事。如果當麵問出口,聽回應,倒簡單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