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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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這陣子,餘來鎖正忙著呢!人家參加了全國農民詩歌大賽,得了個二等獎。接到通知,餘來鎖高興壞了,立馬在微信公眾號上展示了領獎通知,村民們都樂了。都留言,有的說,餘書記寫了一輩子詩,這回熬出頭了。有的說,書記得獎了,還能在白羊峪待得住嗎?還不調省城,調北京的?「白腿兒」風光了,成了大城市人了!有的說,書記當了大詩人,還能要「白腿兒」?還不找城裡的小姑娘?「白腿兒」見了留言,生氣了,也寫了一句:「俺是他的影子,想甩也甩不掉。」你看,人家自信啊!為了「白腿兒」,餘來鎖苦等了多少年啊!這天,餘來鎖領獎去了,在哪兒,西北的一個鎮子。不是說全國農民詩歌大賽嗎?不是首都北京舉辦的?人家鎮子為了知名度,搞的活動。二等獎,獎金一萬塊,不算少,關鍵是人家管吃管住管玩兒,通知上寫得明明白白的。過了幾天,餘來鎖回來了。走前,早就許願了,用一萬塊請鄉親們吃飯。這下,家家都來人了,都到了「白腿兒」家的飯店。餘來鎖在院子裡擺了幾桌,開了一壇酒,有四五斤,喝,上頭啊!都喝倒了。餘來鎖跟範少山說:「這酒就是獎品。不是一萬塊錢嗎?換成酒了,就是一萬塊錢的酒。敢情大獎賽是一家酒廠贊助的。」餘來鎖坐了火車坐汽車,下了汽車坐三輪,下了三輪坐驢車,下了驢車又走了三裡的羊腸小道,趕到了領獎地點,一個小山村。人家主辦方說了,農民詩歌大賽,就得在農村發獎。後來拿出車票報銷時,人家就給報銷火車票,汽車、三輪車、驢車都免了。一開始的時候,餘來鎖還想能不能不去領獎,讓主辦方把一萬塊錢寄過來。如今想來讓人家咋寄,給你寄一壇酒?這回請客,人們都說餘書記不夠意思,一萬塊錢呢!不上茅台也得上五糧液吧,不知從哪兒弄了一壇散白酒,喝得人吐的吐,倒的倒,你說這叫辦的啥事兒啊!你讓餘來鎖咋說?有苦說不出啊!

不過,也算沒白去。這一趟,餘來鎖認識了一個大詩人,野草。野草過去也是農民,寫詩,每一首的頭一句都是「啊!」人家啊著啊著,就往上走了,進了省作協了。野草在餘來鎖眼裡,如雷貫耳啊!有段時間,蹲在茅廁裡就背野草的詩歌,啊!立馬就不便秘了。野草最近忙啥?組織「中國農民詩人叢書」呢!一聽這個,餘來鎖心跳了,把帶來的金穀子小米,幾個金蘋果都給了野草。野草高興,不過對蘋果不大感興趣,嫌少,嫌個小。餘來鎖說:「這可是中國第一個永不腐爛的蘋果,每個賣五十塊。」這一說,野草激動了,「啊!啊!」了兩聲,餘來鎖的肛門動了兩動。野草順手就把一個蘋果給了身邊的年輕女詩人,說:「聽到沒有,中國第一,就像我的心。」餘來鎖就跟野草說了自己也想出詩集的事兒,野草說:「沒問題!有錢就行!對了,你一個蘋果就賣五十塊,能沒錢嗎?餘來鎖,你就是這部叢書的第一本,打頭陣!」這話硬啊!餘來鎖的心裡裝了小白兔,又蹦又跳的。回來後,餘來鎖就操持出詩集的事兒,跟「白腿兒」一說錢的事兒,白腿兒痛快答應了。「白腿兒」雖說不懂詩,可懂餘來鎖,知道這些年,為了寫詩不易,老想著出詩集。上回,還被人家騙走了兩三千。「白腿兒」說:「這回咱可得找準嘍!」餘來鎖說:「差不了,大詩人野草組織的。俺查了,正經出版社。差不了。」多少錢?審稿費、書號費、印刷費加起來五萬塊。一聽這事兒,範少山高興了,因為餘來鎖答應過,拿他的幾句詩作序的。範少山說:「你說的序,俺重新潤色潤色。兩句詩哪像序呀?俺重新寫。」餘來鎖說:「序?啥序?」範少山說:「你不是說讓俺給你書作序嗎?」餘來鎖說:「這事兒啊?人家野草說官員作序,起碼副部級。問俺請的哪一級?俺說是村長。野草說開啥玩笑!請著名詩人給你作序,再加五千。俺就告訴人家,不要序了。」範少山有點失落,說:「鬧半天,花了錢,你也說了不算啊!」「白腿兒」在邊上一聽,說:「這序一準要作。俺花了!」你聽聽「白腿兒」這口氣,財大氣粗啊!這飯店開的,賺翻了。餘來鎖給野草打電話,說是請著名詩人作序。「白腿兒」一把奪下電話,說:「野草,這本書,就請俺們村長作序,俺願意加錢。要不然,俺們不出了!」「白腿兒」啪地撂了電話。「白腿兒」說:「啥野草,都是餵驢的貨!」又對範少山說,「少山,俺不懂啥序不序的,俺就知道你和來鎖親如兄弟,對俺兩口子好!你不作序誰作序?」範少山說:「嫂子,俺就是湊熱鬧,作啥序呀?會寫啥?」沒想到,野草把電話打過來了,答應村長作序,還說村長作序有意義。他還說,這套農民詩人叢書,每本書的作者,都是當地村長作序,有意義,有味道。範少山為餘來鎖的詩集寫了序,是這樣的:「他來自燕山,他來自白羊峪,他是農民,是黨支部書記,是村醫,更是詩人!他叫餘來鎖,一個淳樸的名字,一個淳樸的人。他的臉龐像山裡的石頭,他的身體像山裡的樹,他的心卻像金子那樣璀璨,像絲綢那樣柔軟。他的詩是寫農民的,是寫給農民的。他的詩,是拿著一根筆寫的,更是捧著一顆心寫的!」

白羊峪的北山腳下,是一段古長城,已經近千年了。這段長城,已經毀得差不多了。範老井告訴範少山:「長城這些年遭殃了,如今看著心疼啊。記得學大寨那年份,村裡開發荒坡,修梯田,村民們就把城磚拆了,運回家蓋豬圈,砌圍牆。俺和你爹都拆過,也不知道違法,這是頭一回。第二回呢,唐山地震那年份,村裡發了一場山洪,人們又是砌牆、壘豬圈。家家住的房子呢,都是石頭的,結實。就是豬圈、圍牆、牲口棚長城磚多。想想當年,俺和你爹去扒城磚的事兒,心裡頭後悔著呢!第三回呢!鬧市場了。有人偷偷拆磚,跑到城裡去賣,賣給城裡人,賣給外國人。那時候,夜裡還能聽到撬城磚的聲音,天亮了出去一看,一段城牆被人撬倒了,城磚也被人連夜運走了。二槐他爹餘慶餘是個活躍分子,偷了不少磚,也換了不少錢。這第三回,就沒俺和你爹啥事兒了,咱不賺那昧心錢。」

「後來呢,上麵不住地宣傳,村裡人也懂法了,拆城磚的少了。這些年,不光村裡人不拆城磚了,看見有人拆,還管呢!就跟拆自家房子似的。前幾年俺扛著槍,常去長城轉悠,偷磚的一看扛槍的來了,放下磚就跑,嗬嗬。」自打範少山回了白羊峪,就當上了長城保護的宣傳員。不光在村裡宣傳,也在長城上豎上了各種宣傳保護標誌。如今,長城成了白羊峪的旅遊景點,常有遊客拆磚帶走,拿回家「鎮邪」。他在景區豎起了報警電話,不讓遊客拿走長城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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