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紅樓(三十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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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端午一過,進了六月,天就真的開始熱了起來。

範婉也怕熱,早早的用上了冰。

去年夏日他們去莊子上避了暑,家中冰庫裡的冰盡數給了賈珍後院的那些通房姨娘們用,今年範婉他們暫時沒打算去莊子上,那群姨娘們的日子可就難熬了。

沒過幾天,一群姨娘們就去找賈珍告狀了。

賈珍這人向來自私,隻顧自己不顧他人,範婉對正院的冰自然不會短缺,所以他還真不知道,這群鶯鶯燕燕們到底為什麼鬧騰。

直到——

他趁著夜色跑到一個最近很是寵愛的姨娘房裡,想要證明一下老爺的能力,忙活了沒多會兒,就被熱傻了。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賈珍就跑到花廳來找範婉給自家的姨娘要冰。

範婉哪裡肯給,隻捏著帕子哭哭啼啼:「哪裡是我不肯給,實在是家中冰也不夠了呀,但凡我有本事變成半點子冰,我也給她們用上。」

「那去年怎麼夠用的?」賈珍可不是那麼好騙的。

範婉兩手一攤:「去年也沒有那麼多的姨娘啊。」

自去年賈珍倒下被診斷出子嗣艱難起,賈珍就仿佛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似的,月月都有女人往府裡抬,賣身葬父的,贖身的,茶樓唱曲的,總之但凡長得好點兒的,都往屋裡拉。

範婉也不勸,一應接收。

賈珍當正經姨娘納的,就派一頂小轎上門去,娘家還得給陪嫁點體己銀子,不當正經姨娘納的,一律寫了身契,開了後門拎著包袱,自己進來當通房。

範婉對她們唯一的要求,就是把家裡的老爺伺候高興了,沒事兒少插手家裡的事。

姨娘們也乖覺,進來鬧了一場,發現家裡當家做主的是這位大奶奶,立刻便轉投陣營,幫著範婉籠絡住老爺,隻期望大奶奶能看在她們聽話的份上,多看顧她們一分。

範婉又不要她們乾活,每日好飯好菜的養著她們,可比她們在外頭拋頭露麵,賺點銀子還要養娘家一家人好多了。

賈珍能消停,賈蓉也很高興。

整個家裡,大約隻有尤氏一人不高興。

賈珍為了姨娘來找範婉要冰,被範婉拒絕後感覺丟了麵子,便在家裡作天作地的鬧騰,結果也不知惹到了哪路瘟神,半夜躺在床上被蛇給咬了,蛇毒性雖不強,卻還是讓賈珍成功的倒下了。

範婉立即讓賈蓉從書院請假回來侍疾。

許是被賈珍挨蛇咬給嚇怕了,兩府都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大清理。

雖說範婉也裡裡外外的忙活,但是她就是覺得這條蛇來的蹊蹺,估扌莫著是哪位看賈珍不順眼的下了黑手,範婉決定以後有機會拜神,一定在菩薩跟前給那位好心人多說好話。

也就是這個時候,薛家人進京了。

賈惜春和林黛玉一大早就被接去了隔壁,一直到晚上才一起回來了。

賈惜春歪在羅漢榻的左邊,懷裡抱著個雲朵狀的抱枕,手裡端著白瓷碗,碗裡盛著紫紅色的酸梅汁:「侄媳婦你是沒看見,那寶姐姐穿著一身厚衣裳,熱的一腦門子汗,二哥哥卻仿佛沒看見似的,就拉著人家在院子裡聊上了,我們幾個瞧著都心疼。」

「他哪裡是沒注意到,不過是見到漂亮的姐姐,便時時刻刻想和人家在一處罷了。」林黛玉拿著書歪在另一邊,頭也不抬的涼涼說道:「一旦寶姐姐進了屋,外祖母必定要與她說話,他哪裡舍得。」

賈惜春忍不住揶揄道:「瞧林姐姐這醋的。」

林黛玉一聽,合上書隨手往小幾上一放:「我醋什麼?他向來這樣子,又哪裡值得我去醋,我隻想著寶姐姐來了,咱們這幾日怕是都要陪在身邊,哪有時間回來讀書練武。」

自從開了春,林黛玉但凡過來讀書,都跟著武師父後頭練武。

當然,也算不得練武,頂多算是練體能,至少現在還沒到紮馬步的地步,隻每天起來繞著武場走個幾圈,但是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林黛玉明顯感覺如今身上輕快許多,以前走一圈就熬不住了,如今繞個三四圈也不算事。

「哎……」

賈惜春嘆了口氣:「塗夫子前日讓我看的書,我還沒看完呢,再過幾日又是小考,我若是去了西府陪著那寶姐姐玩,必定考不好,到那時候……」說到這裡,賈惜春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行,我得看書了,林姐姐,你得幫我。」

「這會兒倒曉得要我幫忙了。」林黛玉順勢拿喬,身子往旁邊一歪:「我渴了,要喝酸梅湯。」

「這酸梅汁是冰鎮的,喝了容易鬧肚,林姐姐且等著,我這會兒便去給你要溫的去。」說著,賈惜春就下了羅漢榻,跑去找瑞珠了。

見她們倆鬧完了,範婉才開口問道:「我聽說那薛家富貴,想必排場極大吧,也是家裡事情多,不然一定去西府湊個熱鬧去。」

「倒也還好,隻聽說是開了中門進來的。」

賈惜春端著酸梅湯回來順口回了一句,卻不想範婉聽了卻是皺起了眉。

「這薛家是多高的門第,不過紫薇舍人之後,自老家主去後,家裡連皇商的名頭都丟了,哪裡值得堂堂國公府開中門去迎接……太打眼了,這要是落到有心之人的眼裡,怕是要起風波的。」

範婉蹙著眉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尤其那薛蟠還是因為打死了人才上京的,應天府那兒早已被判了死罪,也就是說,這薛蟠如今就是個沒身份的人,也敢這般張揚,這若是被捅出去了,哎……這二太太可真是,怎能做出這樣的糊塗事來。」

旁邊原本喝著酸梅湯的林黛玉,卻是一臉若有所思,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淡淡的,看不出鹹淡。

另一邊,薛姨媽也正與王夫人聊著天。

她如今客居到榮國府來,一路上準備了不少見麵禮,剛才打發了婆子去送,卻被告知,家裡的四姑娘還有那位林家表姑娘去了寧國府,院落大門落了鎖,隻留下幾個婆子看門。

寒暄完了薛蟠打人的事,薛姨媽才問道:「這四姑娘與那林姑娘是個什麼章程,怎的天都黑了,反倒是去了東府?」

「這你有所不知,那揚州的林姑爺仰慕東府塗夫子才學,特意寫了信來讓黛玉去東府拜了師,今兒個你們來了,白日裡老祖宗讓告了假,玩鬧了一日,如今是回去補作業去了。」說起這件事,王夫人倒是挺高興的。

她不喜賈敏,連帶著對賈敏的女兒也愛不起來。

老太太的心思她知道,隻是……自從珠兒去了,寶玉便是她唯一的兒子,如今尚在兩小無猜,寶玉便要日日看到那林姑娘,若日日相伴著長大,日後感情深了,再成了婚,她哪裡還能拿得住婆母的架子。

再說了……

元春是有大造化的,若能成了二皇子繼妻,日後二皇子……她女兒就是正兒八經的皇後,寶玉就是那國舅爺,到那時候,便是公主也配得。

所以林黛玉搬家再拜師,平常輕易不與賈寶玉見麵,於她來說,卻是再好不過了。

如今她瞧著林黛玉,也多了幾分真心的疼愛。

「也不知那位夫子多高的才學,才能讓遠在揚州的林姑父都有所耳聞,特意上門拜師。」一直在旁邊不吭聲的薛寶釵突然開口感嘆。

王夫人幫著解釋:「那東府的蓉兒媳婦疼愛家裡的女孩兒,不僅為四姑娘找了舉人夫子開蒙,還特意去金陵老家尋了位知名的畫夫子教授畫畫,光束脩一年就要用掉二百兩,更別說這吃的、用的,伺候的丫鬟小廝,四季衣裳,新書孤本,夏日冰盆,冬日炭盆,都是盡數供應,兩位夫子年紀大了,更有大夫每旬上門請脈,以保證兩位夫子身體康健,能好好教導姑娘。」

薛姨媽越聽越咋舌,最後目瞪口呆:「乖乖,這教導公主也就這般了吧。」

「媽可別胡說,哪裡能跟公主娘娘比。」

薛寶釵連忙開口攔了薛姨媽的話,生怕這不靠譜的親娘再說出個不中聽的。

這裡是京城,可不是金陵,行事說話都要萬分小心才好。

「不要緊,自家屋裡,不用那麼小心翼翼。」王夫人擺擺手,很是無所謂。

薛寶釵卻不敢當真。

自家親娘兄長,在金陵地界兒張揚慣了,就怕他們沒了戒備,到了京城也胡言亂語,天子腳下,一塊磚砸下來都是個官,真惹惱了誰,再後悔可就沒用了。

「說起來,二兄是為了寶釵報了郡主伴讀的小選?」王夫人將話題扯到薛寶釵的身上。

「可不是嘛。」薛姨媽聽到這話,立刻笑出聲來,明明隻是報選,卻仿佛已經選上了一般,心情極好的說道:「年底大郡主便能開蒙,到時候要在下麵的女孩兒裡選幾個性情溫和,又有才學的姑娘做伴讀,前些時候,二兄特意寫了信,讓寶釵好好準備,若是到時候能選上伴讀,咱們家也算是緩過來了。」

自從她的丈夫離去後,薛家的財物她攬了不少,但大頭還在族裡,她隻能帶著家裡的私產和自己的嫁妝關起門來度日,若薛蟠是個中用的也就罷了,有了本錢總能恢復父輩榮光,可奈何薛蟠是個不中用的,還犯了要死的大罪,家裡的鋪子賬本子,反倒還要依賴小女兒。

雖然娘家顯貴,薛家氏族忌憚,可再顯貴哪有自己的兒女好了強。

再加上寶釵若能當上伴讀,日後尋個四角俱全的婚事,也能多些助力,不然,就他們孤兒寡母的,寶釵想嫁到好人家,怕是也難。

「若真隻是為了伴讀的事,倒不如去東府求見一下蓉兒媳婦。」王夫人撚著佛珠出主意。

「怎麼說?」薛姨媽立刻焦急的問道。

「去歲夏至,蓉兒夫婦倆曾帶著北靜郡王世子去城外莊子上避暑,說起這位北靜郡王世子,那可是大有來頭,乃是宮中聖人最小的兒子,因為北靜郡王受了傷,下頭又沒有個兒子,這才過繼到了郡王府,當了小世子。」王夫人歪過身子,小聲的為薛姨媽解釋道:「說起這小世子,與端王關係極好,若能得他美言幾句,這伴讀之事,那還不是穩穩當當的了。」

都知道宮裡適齡開蒙的小郡主一共三個,其中端王府就占了兩個。

薛姨媽一聽,頓時驚嘆:「沒想到東府還有這層關係。」

她高興的連連搓手:「若真能內定了這伴讀的名額,便是花再多銀子,我也是心甘情願。」她站起身來,來回踱步兩圈:「也不知這蓉兒媳婦可有什麼愛好,我總得送到人家心坎兒裡,才能求人家辦事。」

王夫人滿意的聽到薛姨媽說出的話,熱情指點道:「我都說了,蓉兒媳婦極疼家裡的女孩兒,寶釵又是個懂事有禮的,你隻管讓她上去與惜春交好便是了。」

說著,她抬手打發薛寶釵:「寶玉這會兒怕是回來了,你去與他一塊兒玩吧,我與你媽好好說說話。」

薛寶釵立刻站起身來:「那我便先出去了。」說完,便轉身出去了,多餘的話一句都不曾問。

「多好的孩子……」

王夫人嘆了口氣,然後拉住妹妹的手:「若是你家老爺沒有……」

說起自己的丈夫,薛姨媽也忍不住的紅了眼圈:「都過去了,過去了,如今隻盼著兄妹二人能都平平安安的,再有個好前程,我就放心了。」她捏著帕子擦擦眼角。

「是啊,都是為了兒女忙活,自從我的珠兒去了後,我這心思就都在元春與寶玉的身上,如今元春不在身邊,我也是感覺空落落的。」

薛姨媽:「如今元春還在宮裡呢?」

王夫人擦乾眼淚,嘆了口氣:「是啊,且熬著呢,這宮裡再好,哪裡有家裡好,以前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一大堆丫鬟婆子伺候著,如今在宮裡反倒去伺候人了。」

「哎,我也是舍不得,一想到寶釵若真當了伴讀,日後也是要進王府的,恐怕也輕易見不得了。」

說著,薛姨媽往前湊了湊,小聲問道:「姐姐可曉得什麼要注意的,也好叫妹妹我提前備著。」

「銀子帶夠了便是,宮裡的太監宮女們一個個扒高踩低的,有了銀子才正眼瞧你。」王夫人說著,又捏著帕子擦了擦淚:「這個月元春要了兩千兩,我這從公中取了一千多兩,如今實在沒有臉麵再去拿,我這裡有個不情之請,想從妹妹手裡竄個千兒八百的,先給元春送去,等月底下頭銀子上來了,再還給你。」

薛姨媽一聽這話,頓時拍拍月匈口:「這有什麼,明兒個就拿給你。」

她又拍拍王夫人的手:「也多虧了你,明兒個我還得去東府求見,還望姐姐能幫忙說兩句好話。」

「自家侄女,應該的。」

姊妹倆親親熱熱的定下了次日的行程,各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於是第二天一早,範婉就迎來了遠道而來的遠親。

「貴客上門,我有失遠迎了。」

範婉還沒進門,就在外頭嚷嚷開了,熱情的樣子就好似對著自家的親戚似的,行為態度上絕對沒有任何的問題,等進了門就趕緊給王夫人和薛姨媽行了個禮:「來遲了來遲了,見過二太太,薛家姨奶奶。」

「都是自家人,快別多禮了。」

王夫人拉著範婉起身,又寒暄了幾句客套話,三個人才落了座,丫鬟們上了茶。

薛姨媽對著範婉很是奉承了幾句,不愧是曾經皇商家的當家奶奶,奉承人的時候,那是一句接著一句,句句不同樣,奉承的人心下飄飄然,若不是定力足,恐怕對方此時說什麼,都能點頭答應了。

好在範婉還是很理智的。

這王夫人無事不登三寶殿,之前來借錢都是通過王熙鳳的口,如今卻親自上門了,看來所求不小。

範婉立刻警惕了起來。

幾番客套之後,薛姨媽這才說起了正事:「……我也是實在沒了辦法,否則也不會登門麻煩別人,我家裡那個混賬,我是生怕他再犯了事,如今有他姨父管著,我才算放了心,反倒是我的女兒,日後卻不知是怎樣的一個光景,若這次真能選上伴讀,也不枉我到京城走一遭,還望你這當家奶奶能夠幫幫忙,若能得償所願,日後但凡能幫襯的隻管喊我便是。」

原來是為了伴讀的事……

範婉聞言頓時眯了眯眼睛,目光從王夫人身上一掃而過。

隻見王夫人手裡攥著佛珠,此刻端坐在椅子上,麵上帶著淺笑,就好似那活菩薩似的。

這薛家初來乍到,哪裡能知道寧國府有門路,必定是王夫人故意說的,恐怕這薛家為了這個消息,也出了不少的血。

不過……

當麵撅回去當壞人的事,她不會做,誰開了口誰收尾,這才是應該的。

於是她隻是愣了一下,就直接笑道:「嗐,不過是去與世子說一聲,也不是什麼難事,隻是我家老爺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我家大爺如今正在家裡侍疾,恐怕一時半會兒與世子見不上麵了。」

「不著急不著急,這伴讀年底才考核,隻要在這之前去提一嘴,我便感恩戴德了。」

「那行。」

範婉滿口答應:「等大爺回來我定與他說。」

「哎喲,我當真是……」薛姨媽頓時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該如何感激了。」

「自家的親戚,談不上感激,再說了,若日後薛姑娘真能當了伴讀,與我們幾家來也是好事,老祖宗常說四王八公,同氣連枝,咱們幾家子啊,本該互幫互助才是。」

王夫人也沒想到範婉這次能這麼爽快,當即開了口:「總歸要到年底才能競選伴讀,倒不如讓寶釵也過來跟著夫子讀書算了。」

範婉:「……」

這可真是得寸進尺了啊!

不過……既然她敢送,她就敢收。

「行啊,正好家裡就兩個女學生,我正嫌不熱鬧呢。」

範婉掩著嘴笑道,一副對女孩子喜愛極了的模樣:「盡管送來,趕明兒我就讓家裡收拾個新院子。」

薛姨媽見到範婉熱情模樣,隻覺得心裡極為熨帖,當即拉著範婉的手:「好姑娘,我準備了些見麵禮,剛剛已經給了你的丫鬟,不是什麼貴重物件兒,你隨意把玩著吧,日後若能遇到其它的好東西,再給你送來。」

「姨奶奶真是太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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