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2)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
一群奴才不斷來回折騰著,將一口又一口大箱子搬進船艙,粗略算算幾十口總是有的。
岸邊上,林如海微紅了雙眼,看著自己的長女說道:「為父已送了信入京,屆時自會有嬤嬤上門去,你且留心早日將屋子收拾妥當,萬不可怠慢了人家,那些宮裡頭出來的老嬤嬤具是人精,或許難免有些心氣兒高的……總歸咱們家也不缺那點子東西,隻要人家能夠樂嗬嗬的盡心盡力教你,那些個身外之物隻管給足了也無需在意……平日裡該客氣就客氣些,省得有那心黑的嘴上不說暗地裡給你使絆子,不過倘若真是那蹬鼻子上臉不知好歹的你倒也不必忍著,隻立即寫信告知為父,為父自會處理妥當。」
又看向次女,道:「平日裡嬤嬤指點你姐姐時你也在旁多看看多聽聽,閒來無事時就去多陪陪你們外祖母,老太太是個再慈愛不過的,又素來最疼愛你們母親,如今你們母親早早撒手離去,老太太心中必定是悲痛萬分,有你們圍繞膝下想來也是個莫大的安慰……」
從來也不是愛嘮叨的人,這會兒卻是絮絮叨叨個沒完,明明有些話已經交代過不止一遍了,卻還是克製不住再三叮嚀。
常言道「兒行千裡母擔憂」,而身為父親,其實這份慈愛之心絲毫也不比母親少,若是可以的話,想必隻怕恨不得將兒女時時刻刻拴在身邊,一輩子長長久久的護在自己的羽翼下罷了。
林詩語和林黛玉姐妹二人雖說早已是被嘮叨得耳朵幾乎都起了繭子,但這會兒卻仍是認認真真聽著,乖乖一字一句應承著,父女三人恨不得執手相看淚眼。
等到好不容易林如海嘮叨完了,旁邊小小個子的林瑾煜又抽抽噎噎說道:「若是有那不長眼的敢欺負姐姐,姐姐們隻管罵回去打回去,打不過就叫奴才打,若是……若是對方實在太厲害,姐姐們就寫信告訴我,等我帶人打上門去給姐姐們出氣!」
林詩語不禁失笑,戳了戳他的小腦袋瓜子,「就你這短胳膊短腿兒的能打得過哪個啊?還不夠人家一隻手收拾的呢。」
林黛玉亦不由破涕為笑,捏著他白嫩的小臉兒說道:「我與姐姐不在家,父親平日裡又常公事繁忙怕也沒多少閒工夫盯你,你可別一鬆懈就竄上天了……」
聽見這話,林瑾煜就嘟囔道:「有荀先生盯著呢,我哪兒敢啊。」
旁邊的賈璉一聽見「荀先生」這三個字,頓時就下意識縮了縮脖子,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來,眼看行李都收拾完了,便迫不及待催促道:「時辰不早了,兩位妹妹快上船罷。」
林如海點點頭,長嘆一聲,拍拍他的肩說道:「如此我就將兩個女兒交給你了,她們兩個小姑娘家頭回出遠門,這一路上還得勞你多費心照看些。」
賈璉自是滿口答應,且不說這兩位表妹是老太太的心肝肉,就沖昨兒夜裡姑父塞給他的那幾張銀票,他也是無論如何都不敢絲毫怠慢的。
思及此,他又下意識扌莫了扌莫自個兒的月匈口……仿佛隔著衣裳都感受到了那幾張票子誘人的溫度,臉上不禁露出來一抹堪稱猥瑣的笑容,暗道就這樣大的手筆,叫他拿兩位表妹當姑奶奶供著他也樂意啊。
船上漂泊的日子堪稱煎熬,饒是再如何精心伺候著,等到了京城時姐妹兩個還是又消瘦了一些,又因一身素淨打扮,看起來就更加的嬌弱惹人憐愛了。
早已在家中等候多時的賈母乍一看見她們這副模樣,頓時就鼻子一酸老淚縱橫,緊緊摟著姐妹兩個心肝肉的喚著,其中的心疼憐愛溢於言表。
林詩語有些不適應這樣的親昵,尤其「心肝肉」這樣的稱呼實在是太肉麻了些……不過感受到老太太的真情流露,到底也還是乖乖任由她摟著揉搓著,倒是心思更加敏感細膩、與母親賈敏感情也更加深厚的林黛玉已然情不自禁也紅了眼眶,伏在老太太的懷裡哭得傷心。
一屋子的人看著這樣的情形也都不禁紛紛抹淚,一邊忙著安撫勸慰著,生怕年紀一大把的老太太一會兒再傷心過度厥過去。
卻唯獨王夫人,打從看見姐妹二人的模樣那一刻起就死死擰起了眉頭,滿眼的厭惡都藏不住了,虧得這會兒沒什麼人注意到她罷了。
「姐姐。」坐在她旁邊的薛姨媽扯扯她的袖子,壓低了聲音警告道:「你這表現得也太過了,叫老太太瞧見了又是禍端。」
王夫人聞言閉了閉眼,努力壓下眼底的情緒,嘴裡卻咬牙切齒的說道:「果真不愧是賈敏的女兒,一副嬌滴滴風一吹就倒的模樣……小小年紀的姑娘家就如此一派妖妖嬈嬈之姿,可見也是個慣會招人的狐媚子……」
薛寶釵不由得微微蹙眉,假借拿帕子擦拭眼淚掩去了眉眼間的那絲反感。
薛姨媽是親妹妹,自然就不必顧忌那麼多了,直接就開口說道:「你這話說得有些過了,何苦拿這樣的惡言攻擊兩個小姑娘。」什麼招人什麼狐媚子,未免太過惡毒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