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毒果(5)(1 / 2)
向前, 孩子,向前。不要害怕,你能看到自己將去的那個方向, 迪克, 兒子, 前躍, 去吧、飛吧。
『飛翔的格雷森』
那是一張褪了色的海報, 上麵印著兩大一小三枚剪影。這是天賦卓絕的一家, 寬厚英俊的父親, 善良美麗的母親, 以及那個仿佛永遠都在微笑的孩子。
格雷森一家。
……無人能夠知曉,當威廉·柯布找到了那張多年前的畫報時, 他都想了些什麼。『灰色之子』,他曾在蛛網中、鷹爪下做出了最卑微不過的掙紮:
他希望自己的血脈能從這淒苦可怖的命運中逃開。他寧願兒子進入那道不黑不白的灰線,也不想他與自己一同被哥譚的深夜吞吃入腹。
但那個孩子, 他還是死了。他與他妻子的死亡像是一團亂線, 一朵烏雲。有很多人都該為他們的死亡負責, 而這並不令柯布感到困擾。
他可以一個一個殺過去, 有嫌疑的都去死, 這就完了。
但對理查德來說, 事情卻並不是這樣的。
有人教導他的孫子:以暴製暴, 這是毫無意義的。將個人感情淩駕於公平公正之上,這隻會催生墮落。
狗屎。
柯布不是個能言善辯的利爪。這並不妨礙他對蝙蝠俠那套正義觀嗤之以鼻。沒有利爪真心敬畏蝙蝠俠,他們清楚他想成為恐懼的化身, 以此令此地根深蒂固的頑疾們學會收斂……但論起『讓人害怕』的手段,布魯斯·韋恩甚至比不過一隻五歲大的小貓頭鷹。他生來就不是乾這個的,他永遠都做不到, 如夜梟那樣般自然的撕裂老鼠們的血肉。
他太過仁慈。
……太清楚人間疾苦。太心軟,太善良。
柯布厭惡他。柯布嫉妒他。柯布——恨他。
他也不喜歡自己那個孫子。柯布曾遠遠地眺望過布魯德海文的夜翼一眼。他討厭那孩子靈巧的動作,厭惡他對被搭救的對象露出微笑。
柯布偶爾會回憶起那個溫暖的、哭嚎著的柔軟肉塊,他的兒子。
如果約翰·格雷森能活到現在…應當也是個風度翩翩,幽默風趣的老人吧。如果他還活著,理查德也不會成為蝙蝠的義子。繼續與法庭、與黑暗糾纏不休。
『宿命』。
無人能夠猜出久經洗腦的威廉·柯布到底是如何看待這一切的。在新主人向他發出指示,表示如果夜翼找到了他、聯係了他…如果理查德想要借著「灰色之子」的身份打入貓頭鷹的內部,他大可開口答應,不必產生任何顧忌。
…
……
威廉·柯布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新主人準備玩一個遊戲。這遊戲對那孩子而言是好是壞?他不清楚,沒人敢自稱看透了那個浮在半空,號稱要將他們解放的青年偽神。沒人清楚那張笑臉下究竟藏著怎樣一身皮毛……
但那個單詞還是自他死水般的心頭浮現而出:宿命。
這是迪克的宿命。
他的孫子——他、他的血脈,終得與法庭做個了結。
近五十年前,他違命將親子送出;現在……他帶著那個遠比他更有天賦的孩子,穿著那身被詛咒了的服裝…站回到了比舊主人危險一億倍的新主人的身邊。
而今天,就是驗證這一切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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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克飛了起來。這動作他仿佛已重復做了一輩子了。
他高高躍起,躍到他想去的方向。
優美、靈巧、輕盈。要不是他還穿著這套利爪製服,那他月匈前的藍鳥一定會劃出一道美麗的光。
每當有人覺得他表現出的成就已算相當不錯,很能超出他們對『前羅賓』的預期時…迪克總能以他驚人的天賦與持之以恆的努力證明自己:他還可以更好。
更、更、更好。
他的動作自然而靈巧,實話實說,就是威廉·柯布給予了他百分之二百的關注,也差點沒能跟上他躍起又落地的這套動作。那太自然了,毫無征兆、行雲流水。迪克他未發出任何聲響,也就是克裡斯眨眼的那一瞬間,這具勻稱而纖長的身影就落到了他的身後。他這時才算反應了過來,不自覺的擴大了臉上的笑。
一切都如他想的那般順利。
這簡直不可思議。
一把氪石做的短刀抵在了他脖子上。克裡斯被攬進了一個懷抱——他被一隻修長的手臂死死按向了對方的月匈膛。
他還在笑,甚至笑出了聲。
但其他所有人…他們一下就亂了套。
最先反應過來的當然還是傑森。他與迪克有著相似卻不相同的天賦。孩子幾乎是同一時刻就舉起了手中槍,要不是他一下就反應過來眼前的『叛徒』正是那個古怪卻始終對他格外友善的grey,傑森可能已經開槍了。
傑森信任克裡斯的能力,他也注意到了這家夥臉上詭異的微笑。他很不安,卻並不擔心克裡斯。有什麼要發生了……孩子隱隱的意識到。
但其他利爪就不一樣了——他們也不是不清楚自己主人的能力,隻是當他們如信仰神般信仰起克裡斯時——其反應就有些一言難盡了。
總之那個被朝拜的本人就不怎麼高興。他感受著夜翼的體溫,聽著利爪們混亂可怖的威脅與嘶吼。他咳了兩聲,異常配合地靠進夜翼懷中,仿佛一個柔順的公主。
克裡斯用力吸了一口對方的味道,笑嘻嘻的出口挑釁:
「你心跳的好快啊。」他扭了扭,讓那把氪石刀削下了自己脖子處的油皮。「是在害怕嗎?」
夜翼沒有理他,也沒因此放鬆警惕。他的全部注意全在克裡斯身上,談話的對象卻不是他:
「我想讓你帶那孩子離開這裡。」夜翼死死地摟著克裡斯。「jay,我希望你能幫幫我。」
這簡直莫名其妙。
傑森愣住了,克裡斯能感覺到,孩子一下就僵住了脊背。如果他從沒當過義警,一定搞不清麵前這人究竟是怎麼想的。看啊,利爪們就沒法明白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忍不住要發笑。太有意思了。一開始他有多無奈、多厭煩,現在就有多歡樂。謝謝你,布魯斯,謝謝你——
對夜翼這麼有信心。
現在,我對他也很有信心!
「你這是什麼意思?」
克裡斯明知故問。
「舍己為人嗎?那你又該怎麼辦呢?你也看得到,孩子,你被包圍了。」
他嘻嘻笑著,一點兒被人握住命脈的自覺都沒有。
「——哎呀,而且你竟不打算救救這隻可憐的老狗,好約翰,死貓頭鷹嗎?你比我想的要狠心一點兒…這很不錯,非常棒。」
威克裡夫張著他合不上的嘴,掙紮著爬向了他。這一幕有點可怖,又異常滑稽。
考慮到正是這人聯合哥譚的那群夜梟搞了不少小動作,逼得格雷森夫婦一步一步走上死路……這可真是十足的諷刺。
更諷刺的是厄洛斯並不準備讓他逃走。利爪一腳踩上了這注定要死的垃圾的背。娃娃臉信徒看著仿佛已經瘋了。他扯下了自己的頭罩,以那雙充了血的可怖黃眼眸死死瞪著那個外地利爪,那該死的叛徒:
「我要殺了你。」
他呢喃著,發誓似的鄭重說著。克裡斯被他可憐的模樣搞得有點兒心軟。魔鬼搖了搖頭。
「不要這樣。別這麼激動——你們如此失態,令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淡定的說著,乖巧的好像自己並不是件可怖的人形兵器。迪克知道無論自己多不願意,也必須和他對話。這感覺仿佛是和小醜談判——談判?
談判對這種人而言根本就毫無意義。
「你可以得到我。」格雷森低聲說著。「就像你猜到的那樣……隻要你同意他們兩個離開,我自然會留下來陪你。」
這話有些微妙,甚至有點兒曖昧。迪克的本意隻是以一換二——他對自己的價值很有自信,「灰色之一」,他被預言為最強的利爪,他甚至還是夜翼。他當然應該有信心。
迪克很確定這幫家夥已知曉了他的秘密身份。一個義警,蝙蝠俠曾經的羅賓,不管怎麼看……他都應該比喪鍾的助手(或兒子?)與一個什麼都想不起來的小孩兒更有價值。
況且他早就啟動了提姆給他的裝置,迪克清楚自己是在給誰爭取時間。這的確非常危險,要是對方想,估計能殺他十次有餘……但如果這能幫到那兩個孩子,
這就是值得的。
那克裡斯呢?克裡斯是怎麼想的?
……他心動了。
他愚蠢的產生了動搖,覺得這筆買賣的確算不得壞。有那麼短暫的幾秒,他甚至忘了這隻是一場遊戲。
…
……
煩死了。
一種與什麼很棒的東西失之交臂的感覺令克裡斯產生了憤怒。他沒那麼愉快了。這開始沒那麼好玩了——有得必有失,但他真沒想到…自己本有可能得到夜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