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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絲洞下麵是牢房,因關著的都是凡人,設立的也不太走心,幾根木樁子隨意一圍,就是一間囚室,大大小小共十幾間。
看守的早就聞聲逃竄,留下來的孩童歔欷不已。
地牢密不透風,臭氣熏天,二十幾個孩子就在如此髒亂的環境中生活許久,一張張小臉上沾滿淚水泥汙,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見有人過來,都像看見救星,扒拉著木欄不住哭喊:「姐姐,救救我們!」
「我要回家,姐姐你……姐姐你救救我。」
「嗚嗚,我要回家,我要找阿娘和阿爹。」
孩子們聲淚俱下,眼中滲滿哀求。
眼前這淒慘的樣子讓雲晚於心不忍,正要上前強行破鎖,就見身旁一言不發地謝聽雲抬手揮,數道鐵鎖應聲而斷。
孩童們蜂擁著出來,場麵混亂,讓本就擁擠的地牢更加逼仄。
「別擠!你們不要擠!」
「排隊,我會帶你們出去的!」
雲晚生怕發生踩踏,然而驚恐未定的小孩子哪聽得進去,依舊你推我,我推你,都想先一步離開這個讓他們恐懼的蜘蛛巢穴。
雲晚額心直跳,忍耐瀕臨頂點。
忍無可忍,握拳砸碎向一旁牢房,伴隨著斷裂的硬木,吵鬧的小孩也恢復了安靜。
小豆丁們瑟縮成團,一雙雙眼睛寫滿恐懼。
雲晚無動於衷,平靜說了四個字:「別叫,排隊。」
孩童不敢造次,老老實實排成兩排。
雲晚很是滿意:「走吧。」
「等、等一下……」
忽然,一隻小小的手揪住雲晚袖子。
小姑娘紮著雙平簪,盡管臉蛋烏漆嘛黑,一雙杏眼卻非常明亮漂亮。
她看起來也乖巧,雲晚頓時溫柔,俯身平視:「怎麼了?」
「有、有個大哥哥為了救我們被抓進來了,就在裡麵,姐姐你能……能帶大哥哥出來嗎?」女孩強忍哭腔,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往下掉,「都是為了救我們才會被妖怪抓過來的,姐姐你救救他。」
「是啊,姐姐你救救他。」
「那個哥哥和這位大俠一樣,也背著劍。」
「若不是我們拖累,大哥哥肯定不會被妖怪抓進來。」
幾個小孩你一言我一語,讓雲晚不細聽就明白發生了什麼。
她看向謝聽雲,如今情況危機,又帶著這麼多小孩,理性讓她不想涉險,感性又讓她無法見死不救。
二者權衡,雲晚拿定注意。
她一把將小姑娘推到謝聽雲跟前,「我去救人,你帶他們離開。」
謝聽雲皺眉,顯然不贊同。
「我本事不如你,要是路上有個什麼,也護不住這些個孩子,你先帶他們出去,然後再來尋我。」
謝聽雲仍是眉頭緊鎖,看得出來很不放心讓雲晚獨自行事。
「不妨由在下帶他們離開。」
牢房深處傳來陌生的沙啞聲線。
年輕男子踉踉蹌蹌自暗處走到兩人麵前,黛藍色的衣袍沾滿灰塵與血漬。
從他這身衣服來看,應該是淨月宗門下弟子。
「淨月宗的也能淪落如此?」
因為原男主楚臨的關係,雲晚對他所在的宗門也沒有多少好感。在原著後期,淨月宗為除去原主這個所謂的「妖女」,惡毒手段沒少使,後來原主被擄,成為淨月宗某些弟子的玩物,雖然那些人也沒落個好下場,但原主也因此遭受了代價。
對於她的冷嘲熱諷,他不顯惱怒,盡管滿身傷痕,仍向她儒雅的行了一禮:「是在下失策,才不甚落入圈套。孩子我會帶出去,還望道友救師兄一命。」說完這話,低頭重重咳出一口濃血。
雲晚擺擺手,神色不耐:「好了,我會救他的。」
「多謝。」
說完,他在腳邊布下法陣,安排孩子們離開。
雲晚也不敢耽誤,隨謝聽雲一同救人。
淨月宗口中的那位「師兄」被蜘蛛妖囚困在結界之中,等謝聽雲破開妖結,關押在裡麵的人早就半死不活。
看得出來蜘蛛妖對他很上心,一根鎖魂鏈從琵琶骨橫穿過去,四肢以鐵鏈捆綁,又在腳下麵布起妖陣,若道行低微,估計連一個時辰都撐不過去。
雲晚掌心明著火光,搖曳的光點模糊勾勒出男人的身形。
他身上的黑衣破破爛爛,傷口在每日的虐待中早就化膿,腦袋耷拉,垂落下的長發遮住臉頰,整個人了無生氣,不知是死是活。
雲晚覺得應該活不了。
原著提及,鎖魂鏈是最惡毒的法器,它會一點一點磨滅一個人的魂智,讓遭受此術的修士痛不欲生,直到最後清醒的看著自己死去。
謝聽雲抬指扯去妖陣,又強行將鎖魂鏈抽出,沒了束縛,男人高大的身形直挺挺墜落在地上。
倒地的瞬間,雲晚看到他指尖微微顫動。
還活著。
頭頂晃動的厲害,碎石接連掉落。
謝聽雲正想要托起人事不省的男人,就被雲晚搶先一步,她笑的可愛:「這種體力活就讓我來吧。」
謝聽雲眸光沉了一瞬,悶聲不吭,直接布陣帶著雲晚和那人離開洞穴。
三人傳送出去的瞬間,千絲洞轟然倒塌,目睹此刻的孩童們鴉雀無聲,尚未逃離的半人鳥們緩緩收起武器,以眼神緬懷著死去的妖主。
「你們要不要跟我啊?」雲晚不忘此行的主要目的,「包吃包住,九個時辰勞工,每月可休一日。」
看,待遇多好。
半妖們麵麵相覷,嘀嘀咕咕。
雲晚料他們也不會隨意答應,揮揮手:「算了,你們要是不願意……」
「主人。」
眾妖齊齊一聲。
雲晚:「……???」
這麼隨便?都不用考慮一下的嗎?
謝聽雲把帶出來的男人隨手撂在樹下,睨她一眼:「很意外?」
何止!
是特別意外!
也難怪半妖乾不過別的種族,這麼沒主見,半妖遲早要完。
「你若想收他們,務必誠心待他們。」謝聽雲突然說,「半妖生來愚笨,總落他人嗤笑玩弄,即使如此,依舊深信任何人。你要對他們不好,他們也覺得好,若非你死,非則誓死效忠。」
兩個種族的結合,誕下的是悲劇。
妖血賦予生命能力;人脈賦予生命感性,二者不能在一個生命體裡相融合,於是半妖不如人的聰慧,也沒有妖的狡黠,他們尋求認同,為了得到認同願意依附任何人。
這樣的品性給半妖帶來滅天的傷害,每時每刻都會有半妖因此死去,他們被深信的主人帶走,作為煉人,或者是作為煉丹的一種「藥材」。
最為譏諷的是,半妖不懂虐待,認為死亡是主人給予的賞賜。
雲晚若有所思,「休……休兩日?」
謝聽雲啞然失笑,指尖輕輕在她額心一點,「隨你,莫做傷天害理的事就好。」
雲晚嘿嘿傻笑,揮揮手將為首的半鳥召喚過來。
半妖撲騰著翅膀匍匐到她身前,乖巧的樣子一點也不像白日追殺他們時的凶殘。
湊近了看,雲晚發現鳥人長得也不可怕。
忽略翅膀尾巴和爪子,和常人也沒什麼兩樣,甚至眼神要更為清澈,有點像……大狗勾?
「有名嗎?」
半妖搖頭。
「那你以後叫大黃,你讓你的兄弟把這些孩子送回家,從哪兒抓的就送哪兒去。」
如果他們真如謝聽雲所說的那般忠誠,那肯定不會私自吃小孩,估計就充當了抓人的角色。雲晚也不好評價他們對錯,能做的就是讓這些半妖將功贖罪,然後來當她的快遞員。
此話一出,一直沉默的無名人開口抗議:「我不同意。」
他恨得咬牙切齒:「正是他們抓了這些孩子,還傷了我和師兄,你叫我如何輕信他們?」說完,男子搖搖晃晃站起來,抬手喚出八卦陣,「既然效忠的主人已死,你們也別妄想活!」
話音落下,巨大的藍色法陣將方圓百裡籠罩,所有半妖皆在法陣之內。
半妖慌了神,可沒有命令也不敢妄動,數十雙視線齊刷刷落在雲晚身上,赫然是把她當成了主心骨。
「等等。」雲晚舍身擋在半妖跟前。
「還有何事?」無名男子雙眼赤紅,仍滿目的殺意騰騰。
「我問你,他們聽命誰。」
「蜘蛛妖。」
「那是誰讓他們四處抓小孩?」
「蜘蛛妖。」
「那又是誰讓他們傷的你。」
無名男子頓了下,「蜘蛛妖?」
「對啊。」雲晚眨眨眼,「蜘蛛妖都被我們殺了,你和這些孩子還有你的師兄都被我們救出來了,如今你有何不滿?」
「沒……沒有?」
無名男子說不上來,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是具體也說不上哪裡不對……
雲晚見他還在猶豫,上前兩步拍上他的肩膀,「我問你,你們淨月宗門的門訓是什麼?」
「行善事,勿妄言,守天下太平,護百姓安寧。」
雲晚再次問道:「勸妖從良算不算行善事?」
無名男子思襯片刻,頷首:「自然算。」
「那不就完了,我勸他們改邪歸正,送這些小孩回家彌補錯誤,你還殺他們乾嘛?難道以殺止惡也是你們淨月宗的傳統?還是說你們物種歧視,就是覺得半妖惡心該殺。」
無名男被說的急了眼:「自然不!我們淨月宗包容萬象,不會歧視任何物種!」說不過去,他索性放棄,重新收好法陣,「罷了,我不殺還不成。」
身後的孩子們還都可憐兮兮的看著,他也不好圖一時之快就在孩子麵前動手。
「你要讓他們送,可以,但我也一同前往。」他還是不相信這些半妖,與其托付給妖族,還不如自己親自去。
「隨你。」
「還有他,也要一起跟著。」無名男指向謝聽雲,他身受重傷,要是半妖在路上動手,以當下的能力肯定不敵,無名人也信不過雲晚,便指了謝聽雲。
雲晚猶豫一會兒,點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