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119[修改](1 / 2)
東方欲曉,一聲尖銳的叫嚷劃破俱寂。
「大事不好了——!!」
雲晚幾人正要動身出發,聽到聲響,當即出門去看。
自鎮外跑回來的少年郎風塵仆仆,心急火燎,並未注意腳下,一個踉蹌就被凹凸不平路麵絆倒在地。
負責望風的鎮民急忙跑過來攙扶起他,不假思索叫出他的名字:「看你這滿頭大汗的,外頭出什麼事了?」
他一把揪住老漢袖口,「不、不好了。」他的嘴唇因長久乾渴而開裂,艱難地吞咽口唾沫,斷斷續續說道,「申屠將軍……回來了嗎?」
「將軍昨晚就回來了,怎麼……」
沒等老漢把話說完,小安便急聲打斷:「萬萬不能讓將軍前去主城。」他咬牙痛喊,「魏先生……還有申屠大人的屍首被城門示眾了!!!」
此話重重砸落在地,老漢身子不穩,險些摔倒在地。
「所、所言當真?」
「當真!我親眼看到……看到申屠大人被吊起來的。」小安抹了把眼淚,壓抑住哭腔,「談九祥那個奸賊,給申屠大人強按了一個叛國謀逆之罪,除了申屠大人絞刑,魏先生以從犯之名一同受刑。」
那麼好的兩位大人,就這樣活生生慘死在眼前。
這番話被正巧過來的申屠危聽了個正著。
他脊梁一僵,隨即大步前來,伸手推開擋在麵前的老漢,常年持刀的粗糲掌心一把拽住小安月匈前的衣襟,體型瘦小的年輕人宛如雞崽子一般被申屠危拎了起來。
申屠危居高臨下凝視著對方那灰白的眼瞳,自牙縫裡擠出一段話,「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他神色冰冷,眉眼之間醞釀著戾氣。
小安雙腿發軟,打心底生出懼意,卻也深知申屠危不會傷人,強忍著恐懼,把先前的內容又原原本本重復一番「魏、魏先生……還有申屠大人的屍首在城門示眾。」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的瞬間,眼淚也一同湧出。
「我……我沒有辦法,申屠將軍,我沒有辦法啊。」
小安的哭喊聲裡滿是無力與濃濃的無力。
所有人都知道申屠家忠心耿耿絕不會謀反,所有人都知道,可、可就是沒有辦法,隻能眼睜睜看著,甚至都不敢上前收屍。
剎那之間,申屠危什麼也聽不見了。
眼底僅剩的那絲光芒也隨著恩師與父親死去而一同熄滅。
眼前發黑,灰蒙蒙地似籠著一層濃霧。【1】
【6】
【6】
【小】
【說】
全身的力氣像一條蠶絲般跟著如數抽離,他拽住小安衣襟的五指驟然鬆開,踉踉蹌蹌地來到烈馬跟前,抬腿跨了上去。
跌坐在地上的小安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再站起來,連滾帶爬地來到申屠危麵前,伸長雙臂用力拽住他的衣擺:
「將軍,你不能去!」小安聲嘶力竭,「談九祥就是想用此計逼你出來!你若去了,就是中計啊!!」
申屠危沒有留情,狠狠踹開他的手。
小安不管不管地又沖過來抱住,「不能去,不能去……」
「讓開!」申屠危再次踹過去,隻見小安在地上連滾幾圈,重重撞倒在牆上,他咳嗽幾聲,不死心地再次爬過來。
申屠危眼梢泛紅,蒼白的嘴唇微微發抖,「吊在那裡的不是別人,是自小教育我的恩師,還有……」他強咽下喉間酸澀,「我的父親。」
小安短暫地愣了下,不依不饒地將整個身子都掛在了他腿上,「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您孤身一人,前去就是送死!」
申屠危掙紮著,小安始終不鬆手,扭頭沖老漢喊道——
「趙爺,趕快去叫人攔住將軍!!」
老漢總算反應過來,把留在鎮子裡的人全部招呼了出來。
一群人圍在馬前對他生拉硬拽,馬兒因受驚變得不安,焦灼地來回踱步。這裡麵還有年幼的孩子,申屠危生怕烈馬失控傷及無辜,不得已翻身下馬,眾人見此,全部沖過來把他死死抱住。
申屠危沒有掙紮,語氣平靜:「你們能攔一時,攔不住一世,我總會過去。」
他是徒弟,也是兒子,怎願身處安逸處,乾看著父親與師父死無葬身之地。
小安哭得淒厲:「魏先生與大人泉下有知,也不願意看將軍貿然赴死。你若死了,誰還能護得我們周全?」
皇朝爛了,從肉爛到根裡。
百年基業,終成一堆朽木,若申屠危也跟著走了,留在這裡的人們又該何去何從?
申屠危沒有再說話。
四周寂若死灰,微小的啜泣音接連響起。
他的目光從一張又一張麵龐上遊離而過。
站在這裡的人有的失去夫君,有的失去孩兒,他們全部失去了家。
申屠危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父親進諫前,曾寄來一份家書,寫著:
[邊疆寒暑不常,願吾兒珍重自愛。]
父親向來寡言少語,一年到頭也不見聯絡,那時還困惑不解著,如今想來,父親該是知曉回不來了。
是家書,也是遺願。
淚意在眼眶洶湧,半天都沒有落下。
申屠危垂下的雙手攥緊又鬆開,鬆開又攥緊,他從未如現在這般無力過,也未像現在這般懦弱過。
「好。」半天,他才啞聲說,「我不走了。」
小安不信,仍不肯鬆開。
申屠危低垂眉眼,豎指起誓:「我申屠危對天發誓,絕不離開陽晨半步。」
小安半信半疑地鬆開了手,擔心申屠危會偷偷溜走,機靈地把那匹馬牽至別處。
周圍人都看著他,眼神有不安也有擔憂,他一言不發,轉身消失在天光盡頭。
逗留在門前的雲晚與柳渺渺相互對視一眼,最後又看向謝聽雲,「我們要不過去看看?」
謝聽雲不語,算是認同。
她放心地跟了過去,最後在後山處找到了申屠危。
晨霞漫天,這讓他灰白的影子越發顯得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