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120(2 / 2)
老鎮長將鎮民全部遣散,最後隻留下桑啟和雲晚等人。
「我們走。」謝聽雲湊在她耳邊,低低落下這三個字。
她不放心地看了申屠危一眼,抿了抿唇,握著謝聽雲的手轉身離開。
申屠危徑自來到後山。
後山深處原本有一條自上引下的溪流,夏日溪水潺潺,風景甚好,自遇乾旱以來,溪水也慢慢乾涸,隻剩幾顆石高聳天邊的巨石。
父親喜愛廣闊,申屠危特意挑選了一處視野寬闊之地,握緊扁鏟開始挖坑。
桑啟見此,不顧尚未痊愈的傷勢,也跟著挖了起來。
四周除了偶爾的風鳴,就隻剩刨土聲。
從家俗來講,申屠危是要將他們安葬在祖墳的,不過以如今的局麵來看,葬在此處反倒能落得清淨,免得到時候再遭人踐踏,攪得死後也不安生。
黑土被他一鏟一鏟地往外送,汗水很快浸濕衣襟,豆大的汗珠順著額心滑入泥土,他不知疲憊般繼續深挖,體力很快耗費殆盡,虎口出血,竟再也拿不起鏟子。
「將軍……」桑啟來到坑邊,小心翼翼叫他,「您歇一下,我來吧。」
申屠危喉結滾動,咬牙站了起來。
埋好兩位長輩,他又墊了幾塊石頭當作碑,極為簡陋,與他們生前的功勛形成鮮明的對比。
「桑啟。」申屠危跪在墓前,「讓我單獨待會兒。」
他臉色蒼白,連睫毛都布著灰蒙,桑啟心有擔心,又不敢越規,點點頭,平靜地退在後麵。
夜空在頭頂高懸,眼前的兩座墳墓多少顯得淒涼。
「江山砌白骨,荒川埋孤魂;帝王將相朱門戶,萬家燈火一抔土……」
一抔土……
他們曾是摯愛的父親與先生,也是國之將領,軍之統帥,卻被賜予妄加之罪,受盡折辱,滿身傷痕地躺在日夜保衛的土地上。
多麼可悲。
多麼可笑。
他重重倒在狹窄的坑裡,蜷縮成一團,哭聲悲愴而壓抑。
申屠危用力把喉間的腥氣吞咽回去,再次爬起來時,神色中多出幾分堅韌。
「桑啟……」
夜色中,申屠危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桑啟先是一怔,踉踉蹌蹌地急忙跑到他麵前:「屬下在。」
「你還能否走動?」
桑啟被他神色裡的肅冷驚了一瞬,垂下的雙手收緊成拳,回答更是鏗鏘有力:「屬下能!」
申屠危對他命令道:「我要你即刻出發,前去臨岩召集自衛軍。」
「主……主將。」桑啟唇齒發冷,不住打著戰,滾燙的熱淚簌簌掉了下來,「您、您當真要謀反?」
謀反?
是啊。
他要為生者謀生路,為死者反皇權,哪怕付諸一切也在所不惜。
申屠危眼梢猩紅,一字一句:「這城守不住我的家,我就自己建城;這帝護不了我的兵,我就自己稱帝。若天下恨我那就恨罷,我總要為身後的百姓殺出一條血路。」
桑啟扣緊五指,「可是……可是兵權都在談家手上,哪怕集結自建軍,我們也……」
談九祥起碼有十萬大軍,還不算其餘軍支,加上皇帝被好生保護在主城,別說人手不夠,就算有人手,也難以攻下不暨城。
申屠危表情冷寂,月光凝聚在眼底,竟沒有絲毫暖意,「我有辦法。」
放眼望去,滿是荒唐。
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
哪怕……
哪怕舍了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