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三更君(1 / 2)
在星河出門後,殿內隻剩下了皇後跟信王太妃兩人。
皇後的指甲深深地扣在掌心裡,她讓自己擠出一點鋒利的笑:「王太妃,這出戲你沒有看完,是不是很遺憾。」
冷華楓顯然比皇後技高一籌,她神色惆悵地:「娘娘何出此言,臣妾心裡為了那夭折的孩子,難受的了不得,又有什麼戲不戲的。」
皇後乾澀地笑了兩聲:「你難受麼?你怕是心裡笑開了花吧。要不然,你怎麼會放任鋮禦在這裡以下犯上呢。」
「娘娘不是不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冷華楓嘆息了聲:「鋮禦打小就叫人頭疼。如果他跟重泰一樣穩重,有分寸,就不至於從小弄的幾乎骨肉分離似的了。」
她抱怨似地,又嘆道:「不過,據說他在京內是很懂規矩的,今日不知犯了哪根筋,居然敢頂撞娘娘,我才真是教子無方,慚愧之極呢。」
皇後默然看著她惺惺作態,已經懶得再偽裝:「你什麼回盛州?」
「本來皇上的意思是等燕王到了,大家好歹聚一聚再回,不過聽聞燕王才啟程不多久,」冷華楓仿佛為難:「臣妾已經習慣了盛州,想著還是盡快啟程的好。就是不知皇上許不許。」
皇後淡淡道:「放心吧,皇上自然懂你的思鄉之情,一定會答應你盡快離京的。」
「那就再好不過了,既然如此,臣妾先不打擾了,」冷華楓笑了笑:「娘娘還請節哀,告退。」
她行了禮,從容不迫地退了出去。
皇後聽著那聲「節哀」,目光幾乎將把冷華楓的背影燒出一個洞。
屏退左右,皇後隻把跟隨身邊多年的心腹嬤嬤叫來。
但她沉吟了半晌沒有開口。
心腹嬤嬤以為皇後是因為皇孫之事兒心頭沉痛,正欲寬慰,皇後突然輕聲地問:「當初……信王妃,就是冷華楓最後一次回京,是什麼時候……」
老嬤嬤沒想到她問的竟是這個,擰眉想了想:「奴婢記得,好像是在淳熙八年的二三月,」竭力一想,肯定地:「是三月,那時候她不是也在宮內住了幾天的麼?有次奴婢還看見她在禦花園的那杏花樹旁,當時娘娘還說白糟蹋那杏花兒了呢。」
皇後立刻想了起來,同時臉色也開始泛白:「鋮禦……」
老嬤嬤正靜等著,皇後卻擺了擺手示意退下。
皇後的心裡,風起雲湧一樣,此刻已經完全的沒再惦記惠王府的事了。
她想起的都是那年的杏花林,對的,正是三月,那是冷華楓最後一次進京。
而李絕的生日,惠王曾提醒過,是在十一月。
雖然說日子對不太上,但是畢竟也有個早早晚晚。
一旦想到這個,皇後的呼吸都停了。從手指到腳底,連艱難地喘出的每一口氣兒都是涼的。
怪不得皇帝對李絕那麼另眼相看,又選翰林學士教讀書,又百般的縱容。
更怪不得自己從第一次看見李絕開始,就覺著有些異樣,直到今日……
可惡啊,無恥,下流!那個小賤人,臭表子!
皇後的心中泛出了無數自詡是最惡毒的、跟她高貴的身份極不相稱的字眼。
那個賤人怎麼竟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出這種事,她又怎麼敢回京來!
怪不得她總是有恃無恐,原來竟然……
寢宮中,發出了一聲滲人的吼叫,絕望而憤怒。
眾人都以為,皇後是因為小皇孫的不幸而悲痛欲絕。
「這是哪裡?你把我帶到這裡做什麼?」星河張皇地,看著空空的內殿:「你不是要去上書房嗎?我也得去麵聖呢。」
嘀咕了幾句,她看向李絕,局促地:「不要胡鬧,快讓我出去,耽擱了見皇上不是鬧著玩兒的。」
「姐姐是擔心那個小……佑兒嗎?」李絕問:「他一個小孩子怎麼會推倒庾清夢的?」
「我也不知道,」星河絞著細白的雙手,「問他,他也說不清楚,總之這次佑兒……闖了禍。」
她有些沒法子地抬眸看向李絕:「你別鬧,讓我去麵聖。若是佑兒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活不了了。」
李絕卻不喜歡這句話,心裡竟酸酸地:「姐姐為了那麼個小孩子,就不想活了?那我呢。」
星河詫異,他竟然……是在吃佑兒的醋?星河說不清心裡是何滋味:「你別亂說。佑兒是……我親生的,我自然疼他。」
李絕更加不喜歡這句,他突然看著星河:「姐姐知不知道我後悔的是什麼?」
「什……什麼?」
期期艾艾地他說:「我後悔當初在梨花林……沒有跟那兩個人似的,把生米煮成熟飯。」
李絕回想著當日的情形,星河說那樣做不對,他就也跟著她說不會那樣做,但心裡卻是渴望的了不得。
如今隻是後悔,倘若真的做了,也許星河,就不會是屬於庾鳳臣的了吧。
星河的臉上已經沒了血色,她隻能緊閉雙唇,生恐自己會鬼使神差地說出什麼來似的。
她太害怕了,也許不僅僅是害怕,所以連斥責都不敢斥責。
李絕倒是覺著有點奇怪,她以為星河聽到自己這樣的話,一定會慍怒或者痛斥。
沒想到她隻是直勾勾地看著他,而沒有任何惱怒之色。
「你怎麼了?」李絕疑惑,口中發乾,試探著問:「該不會,也覺著我說的對吧?」
「不!當然不是!我隻是想、我要去麵聖了,」星河隻能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你別……別耽擱了正經事吧。」
「姐姐難道是害怕佑兒也會跟我一樣被送出去嗎?」李絕靠近了些,把她垂在耳畔的一縷發絲撩起。
星河想避開,但他的手指已經挑起那柔軟的青絲,輕輕給她抿在而後,動作熟練的像是做過無數次。
她六神無主:「我不知道皇後娘娘會怎麼處置。」
「就這麼舍不得那孩子?」
星河抬眸看了他一眼,責備似的眼神:「當父母的自然都是這樣。」
「可我的父母並沒有啊。」李絕喃喃地。
星河的心一竄,知道自己觸動了他隱痛,她從來不願意傷他,不由多了幾分愧疚:「小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