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冷香泉(1 / 2)
葉明玦拿出隨身攜帶的精致的手帕, 搭在臉頰上細細擦拭著。
但即使最上層的黑灰擦掉了,他的臉上仍舊有揮之不去的陰影。
白漣所說的話,毫無意外地傷到了他的自尊, 作為一個從小就天賦極高的天才,他聽到的最多的便是誇贊和欽佩,尤其是來自屬下的彩虹屁,從沒有一個人看了他的天賦後對他如此失望, 還多次反復鞭屍的!
這簡直就是在狠狠打他的臉!
就算是煉丹,葉明玦也是有自己的驕傲的。若是一般人敢這麼貶低他,他早就把人殺了餵魚了, 偏偏跟他開口的人是那個沒有心眼的白漣, 對方那各方麵都出色的天賦也讓他望塵莫, 對比來看,還真就是大實話。
葉明玦感到心很塞, 一邊反復擦著不存在灰塵的手掌, 一邊用後背背對白漣, 暫時不想看到白漣那張臉。
磨了會兒牙後,他熟練地為自己做心理輔導, 一邊想白漣雖然樣樣都會但是沒有一個精通的,也就是靠那把仙劍呈呈威風, 一邊又覺得自己都已經七階金蓮修為了, 跟白漣早就不是一個層次的。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還會跟基層的手藝人計較嗎, 二人沒有可比性。
這麼想著, 葉明玦便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他迅速恢復雲淡風輕, 淡淡轉身對白漣頷首:「看來我不適合煉丹,你好好學就好。」
白漣本來還期待他的反應,結果一看葉明玦這麼快就恢復了常態, 頓時有些無趣地在心底砸了下舌。
「我覺得這人絕對在想什麼失禮的事情。」白漣狐疑地眯起眼睛,「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好了。」
係統都忍不住發愁:「你可行行好吧,人家惹你你不高興,人家不惹你你還是不高興,放葉明玦一條生路吧。」
白漣撇了撇嘴,反正他剛坑完葉明玦,也不急於這一時,便歇了暗戳戳升起的心思,變得正經起來。
葉明玦見他任勞任怨的清洗著被他炸過一次的煉丹爐,心中最後一絲怨氣也消散了,同樣來到靈草的麵前繼續整理。
然而白漣的任務量頂多就是幾息之間結束,他的任務量卻是整整一天。
看著白漣無聊地躺在地上玩著一片樹葉,並時不時吹奏樂曲悠哉的模樣,葉明玦是又氣又無奈。
他呼喚白漣跟他一起弄靈草,卻被一竅不通的白漣弄得亂七八糟,任務量陡然增加了一倍。葉明玦頭疼不已,連忙讓白漣上一邊玩去,別再過來搗亂了。
這個時候,葉明玦才意識到上天是公平的,雖然它賜予了白漣籠統學習每一派別的天賦,卻沒給他正常的智商。
終於,兩人在月明星稀之時,總算弄好了一切。
「結束了。」白漣歡呼站起身,掰了掰都僵了的後頸,「好累啊。」
「你好像一直在地上休息。」葉明玦用涼颼颼的眼神提醒他。
「雖然我躺在地上,但不是在休息。」白漣溫柔地與他對視,「我一直在注視著你,祈禱你能迅速弄完,不僅體力有消耗,就連精神也有些疲憊。」
「是麼。」葉明玦唇角勾起不太明顯的冷笑,自從白漣幫他把任務量翻倍後,他的心情就再也沒有好過。
已經不止一次暗中思考等恢復修為後要怎麼給白漣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了。
「天色晚了,明日再去找柳鳴換積分。」他推開屋子,瞥見那高升的圓月,無意間捏了捏酸澀的太陽穴。
「好。」白漣卻忍不住懷疑,「就是看他剛才跑出去的模樣,不會不認下這個任務吧。」
「他敢。」回答他的是葉明玦冰冷的聲線,「如果他敢違約……」那就讓他嘗嘗什麼叫做痛不欲生。
天空飄來一朵陰沉的黑雲,遮住頭頂淺淡的月光,葉明玦的雙眼也宛如被蒙蔽了一般,透出陰冷黑沉沉的殺意。
白漣好奇地追問:「他違約,你打算怎麼樣?」
葉明玦回頭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殺氣已經盡數退了下去,隻是敷衍地扯了下唇角:「我就會跟他談談愛與和平,滿意了吧。」
白漣一臉欣慰:「孺子可教也。」
兩人在岔路上分開,各自返回各自的寢舍,白漣卻沒有第一時間回去,反而順著小路又繞到了山林中。
玉蓮門就建立在群山的中央,三麵環山,峰頂還有流瀉的瀑布水池,無論從哪個方向都能走進山林,然而走遠一些的地方一般都有結界圍繞,一邊警告低階弟子不要靠近,一邊防止山中投放的妖獸出來作亂。
當然首要的目的是阻擋妖獸,有弟子想去林中試練的話,玉蓮門也是鼓勵的。
白漣輕而易舉便走過了結界,美滋滋地跟係統閒聊:「上次那隻妖獸太難吃了,我們今天換一隻再烤。」
係統對他的對食物的執著已經見怪不怪了,隻是提醒道:「這裡都是供弟子鍛煉的妖獸,不要全吃光了。」
白漣不以為意:「就算吃光了又能怎麼樣,這些妖獸還是我當初親自投放的呢。」
千年前剛建立玉蓮門的時候,白漣覺得這四周的山空盪盪的沒什麼意思,便去各地大肆抓捕妖獸,投入到山林之中。
本著美觀又熱鬧的想法,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妖獸的階級境界,直到門內的弟子哭著喊著說每日都有妖獸下來偷襲,他才在所有長老的聯名請求下把高階妖獸給捕殺了,隻剩下四五階以下的妖獸們。
也正是那時,白漣看著成山的妖獸屍體有些頭疼,便擅作主張舉行了一次妖獸宴狂歡,有些妖獸肉該真是該死的好吃,讓他發現了嶄新的世界。
嘗到甜頭的諸位玉蓮門弟子也開始沒什麼事就捕捉妖獸,很快原本就少了不少的妖獸再次隻剩下一小半,白漣當即大發雷霆,從此嚴禁弟子吃後山的妖獸,就算是歷練,得到的東西也要上交給執法堂進行分配!
「所以說,這些妖獸都是我養的,心情好的時候抓來吃的,關其他人什麼事。」白漣悠悠地總結。
係統自然記得這段經歷,他看著無論過去多久都仍舊以自己為中心的白漣,不禁感慨這人真的毫無長進。
當初坑全體玉蓮門弟子,現在坑葉明玦一個人,永遠都是在坑人惹麻煩的路上。
白漣在林中漫無目的地走著,卻隱約聽到了有人的對話聲,神識瞬間開啟,他眼底頓時浮現一抹興趣,靈巧地朝聲響處走去,並維持在不會被人發現的距離停了下來。
借著淺淡的月光,他隻能看清兩道模糊的影子,其中一人動作有些激烈似乎隨手甩過去一道帶著電絲的鞭子,而被攻擊的人卻冷靜站在原地,未曾反抗。
「……本座怎麼會有你這種孽徒,再不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就給我滾出師門!」
這低吼的聲音顯得有些蒼老,再加上變異雷靈根的特征,幾乎讓白漣瞬間便猜到這人的身份。
而被他稱為弟子的人卻沉默站在原地,隻緩緩朝他行了一禮。
怒氣沖沖的人影最後還是收起鞭子,頭也不回地往林外走去,白漣立刻躲到一顆樹乾上屏息觀察,當人影越來越近之時,便真正看清了這人眼神渾濁,臉上呈現出陰狠神情的模樣。
他外表大概是中年的年紀,黑的發硬的胡茬繞著唇部一圈,鼻梁附近有著很深的法令紋,穿著玉蓮門的製服,領口用金線繡了一個法字。
「隻有長老才能夠用這種金線。」係統在神識裡提醒道。
白漣若有所思看著長老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安靜站在原地許久又繼續深入林子的那道人影,感興趣的問:「那邊的林子裡有什麼?」
「你自己去看看如何。」係統卻不直言,「友情建議,等到半柱香之後再去。」
係統這種賣關子的模樣倒是難得一見,白漣挑了下眉,還真就多等了一會兒,才起身往林中走去。
越往裡走,越是草木蔥蘢,剝開枝繁葉茂的樹杈,便能聽見伴著蟲鳥名叫的潺潺流水聲,白漣腳步一頓,想了想還是毫無顧忌地走了過去。
月華如水,灑在林中一汪清泉中,風乍起,將樹葉搖得簌簌作響,樹影悠悠落在水麵上,好一副漂亮的世界美景。
而這景色中存在著一位衣衫半褪的美人時,便更加的靚麗起來。
一頭濕漉漉的長發還在滴落著水珠,慢慢往下流淌,花星河脊背挺拔地站在泉水中,隻露出臀部以上的部位。
似是剛從水中探出頭,一些水珠滾落在他濃密的眼睫上,微微一顫,便在月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彩。
更多的水珠還在順著臉頰下滑,一直滑入冷薄的唇瓣中、滾落性感的喉結上。
全身的布料緊緊黏在他身上,襯出流暢的肌肉線條,長身玉立,肩寬月要細。
似乎是有些不舒服,花星河不快地用手指將額間的碎發往後捋,那張冷峻的臉便整個露了出來,後背的衣物似敞非敞,露出一片瓷白的玉背。
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蹙著眉思索著什麼,還是欣賞夠了的白漣腳尖故意踩重了一些,才換來他警惕的回眸。
白漣隻是雙手環月匈靠在一側的樹乾上,臉上凝聚著放鬆的笑意:「好一副美人出浴圖,隻可惜有些傷疤硬生生破壞了這副美感。」
花星河連忙將衣服穿好,布料往上一裹,那隱隱露出的交錯的傷疤便被藏了起來:「你有何事?」
那些傷疤隻有長年累月的鞭打才會形成,白漣無奈搖了搖頭:「他修為僅僅六階境界,而你也已經達到五階後期,何不揭穿他的所作所為,何必受這種屈辱?」
花星河平日裡就一副冰山美人的模樣,就算被揭穿心事,他也隻是下意識攥緊了拳頭,麵上卻冷漠道:「這是我的私事,跟你無關。」
白漣悠悠道:「可能這曾經確實是你的私事,不過今日卻被我撞到了,當秘密被第三個人發現的時候,那就不再算是私事。」
花星河睨著他:「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隻是對你的想法很感興趣而已。」白漣臉上綻放了個人畜無害的笑容,眼底的情緒卻從未遮掩,「不如說說看。大概除了我,你也沒有第二個可以交談的人。」
花星河沉默著,但在白漣安靜注視的目光中,他沒有別的選擇權:
「……欺師滅祖是重罪。」
「即使他根本沒把你當成徒弟?」
花星河以沉默回復他的詢問。
白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擺了下手:「既然你這麼想,那我就替你保守這個秘密吧。」
他往回走了兩步,扭過頭,對著花星河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你放心,我對你很感興趣,可舍不得讓你露出痛苦的表情。」
意味深長地留下這句話,他就如同蝴蝶一般輕巧地穿梭在林中,很快消失了身影。
花星河一直注視著他身影消失,眉梢才倏地皺了起來,半晌後不見人回來,才鬆懈下神經再次解開外袍清理著自己的傷口。
而眨眼間就已經離開林中的白漣唇角還噙著愉快的笑意,甚至都沒想起來他這次出門的目的,往寢舍的方向走去。
係統看在眼裡,不僅調侃道:「感興趣是喜歡上一個人最初的開始。」
「……」白漣臉上的表情迅速一僵,「說起來你明知道他要去沐浴卻讓我掐著點上去,難道是想……」
係統的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興奮:「而美色是引起興趣的最重要的東西!你看,你就離愛上他不遠了!」
「……」白漣對它的戀愛腦簡直無話可說,「我隻是覺得他是個很有天分的人,天資高性格好還從不同流合汙,可惜,就是有些猶豫不決和狠不下心啊。」
聽他惋惜的口氣更像是找到了個不錯的苗子卻差一步沒成材的模樣,係統倏地心中一抖:「你這是打算……」
白漣挑起唇角,露出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狠不下心,我就幫他一把。畢竟助人為樂這件事,我可是最喜歡了啊。」
雙眼微微彎起,活像是一隻狡黠聰慧的狐狸。
係統渾身一冷,隻覺得白漣這表情不像是要去助人,反倒像是要去折磨人。
嘶……別人結識美人都恨不得湊上去噓寒問暖,怎麼到了白漣這裡反倒是總想著怎麼去坑人家。
係統仰望蒼天無語凝噎,它今生還能不能有機會磕到白漣的c呢!
難啊!
*
夜幕降臨之時,從遠處遙望玉蓮門也是別有一番風景。
不同與其他劍宗的節儉低調,玉蓮門就好似要彰顯北劍第一大宗門的氣勢和恢弘一樣,到處都是燈火通明的璀璨,甚至練武場仍舊存在刻苦磨煉劍術的劍修,一招一式,白光微閃,點綴了沉下的夜色。
蛇肆在對麵的山頭眺望著下方美麗的建築,纏著繃帶的臉上動了兩下,仿佛露出個諷刺的笑容。
他的手指很粗糙,明顯的裂紋結成繭子,掌心孔武有力。
這雙手見過太多血腥害過無數性命,但此刻卻溫柔地撫扌莫著一條黑色的蟒蛇。
凶惡的黑蛇吐著信子,尖銳的牙齒藏著最恐怖的毒藥,卻在他的掌心下乖巧地趴下,甚至還用頭頂拱了拱他的指腹。
蛇肆低下頭,眼中的溫度回暖,寵愛似的拍拍黑蛇的腦袋。
「時間過去這麼久,葉明玦還沒死。」他連聲音都放的柔和了一些,「嘖,還說是那個聖蓮真君煉製的絕對無解的毒藥,看來還不如我的蛇毒。」
站在他不遠處的牛滿客一手抱劍,冷漠看了他一眼:「莊主若是聽到了,會剜了你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