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天大的誤會(1 / 2)
任聽霄本來就餓著肚子, 這一隻油亮亮的烤鵝橫著麵前,還散發著噴香誘人的味道,她幾乎就伸出手抓向了那肥碩的鵝腿……就差一點點。
她想起來現在的狀況,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然後裝模作樣地擦了一下盤子旁邊的餐巾。
任聽霄將本來就挺拔的背脊又悄悄挺直一些, 回視加拉赫銳利的目光。
無論她的身份是否比加拉赫要高, 現在在人家的地方, 她就是客,在主人表示同意之前動手不合適。
她現在眼珠子都要變成了烤鵝的形狀, 閃動著明晃晃的渴望。
至於剛才心中的那一絲絲尷尬,早已被忘在了腦後。
看著她的這樣的眼神, 加拉赫默了默。
「您請用。」他低沉地說。
任聽霄就不再客氣。
她先瞄準了剛才一直盯著的那根鵝腿, 一用力就撤了下來,放到自己的副盤裡。
加拉赫不說話,她也樂得吃東西不被打擾。
直到一根腿快被吃完了, 加拉赫的聲音才又傳了過來。
「你真的和她很像。」
和誰?
任聽霄抬起頭, 這才發現, 加拉赫剛才一直在盯著她, 自己麵前的東西一下都沒動。
任聽霄可惜地看著那隻同樣的烤鵝, 開口:「元帥閣下指的是誰?」
加拉赫沒有回答,他先向旁邊看了一眼。
一直盡忠盡責守在旁邊的副官立刻對二人行了個禮,然後退出了這間房間。
隻剩下了他們兩人。
加拉赫的表情一看就是有話要說,任聽霄慢吞吞地撕下鵝腿上的最後一塊肉塞進嘴裡, 也不催促。
她了解加拉赫, 雖然他現在的表情還處於平靜的狀態,但那隻是習慣性的麵癱。
他的眼睛已經將他心中起伏的波動都暴露出來了。
任聽霄垂下眼。
加拉赫雖然凶悍,但也不是麵對所有人時, 都使用這種猛獸警惕對手時一樣淩厲的目光。
她不需要主動開口。
果然,加拉赫的耐心不怎麼好。
「你知道我指的是誰。」他盯著任聽霄的眼神一刻都不放鬆,「上一次在金殿上,我的話已經說得足夠明白。」
任聽霄回憶了一下他當時說了什麼。
「『她』。」她盡力露出無辜的神色,「你一直都在說這個稱呼而已。」
加拉赫仿佛被噎了一下。
「如果你真心喜歡陛下,想必我說的這個人,你不用特意調查也會知道。」他的聲音十分平緩,卻有一種逼壓的迫力,「你一點都不在意嗎?」
任聽霄臉色不變:「元帥閣下,或許你不知道,那天你離開之後,陛下也問過我這個問題。」
加拉赫的瞳孔明顯地收縮一下。
「你是怎麼回答的?」
任聽霄如實相告:「我說,他的過去我沒有參與,但也不會阻攔別人參與。」
都過去了,曾經的淩卓或許是屬於別人的,但是現在和以後的淩卓,將會是屬於她的。
她……是這個意思嗎?
加拉赫緊緊盯著麵前這個十分坦然的人,心中突然產生一絲懷疑。
對自己的,對淩卓的,以及對任聽霄的。
任聽霄的言行舉止都讓他感到刻骨熟悉,卻不敢從記憶中輕易碰觸,隻要稍微一想起那道身影,深深的蒼涼和悲傷就會淹沒他。
他曾經堅信淩卓和自己是一樣的,他們都心懷對逝去之人的思念,從她死去的那天起,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將不是為了他們自己。
他曾經深信淩卓,就像信任他自己一樣。
然而看著麵前這個人,他突然動搖了。
淩卓的感情,他自己的感情,真的從來都沒有變過嗎?
「看來是我多管閒事了。」加拉赫再次開口時,嗓音有些微啞,「我曾以為陛下對你隻是移情,如果你深知這點,井不以為意的話,就當我之前的話從未說過吧。」
正低著頭切另一條鵝腿的任聽霄:?
什麼?移情?
移什麼情?
任聽霄忽然想到原劇情中對她的稱呼:白月光。
她又看了看自己盤子裡的鵝腿。
一個荒謬的念頭浮現在了她的腦海裡。
她一直想不明白,淩卓為什麼會拋棄原作中的女主藍漾漾,轉而將她封為帝後。
說是看在任伯爵的麵子上,好像也不是,甚至連他們的訂婚宴,淩卓都沒有刻意邀請任伯爵,這輕視的姿態簡直給得不能太明顯了。
然而現在,加拉赫一語驚醒夢中人。
從穿越到這個時間點開始,任聽霄自問幾乎沒有特意改變過自己的言行舉止。
如果連加拉赫都很明顯地看出來,她像從前的自己,那鬼一樣精明的淩卓就更別說了。
而在原劇情中,淩卓正是因為藍漾漾長得和她有幾分相似,才被納入後宮的。
也就是說……
任聽霄的嗓子做了一下吞咽的動作,盯著鵝腿的眼神有些驚悚。
也就是說,淩卓在見到藍漾漾之間,看見了她這個比藍漾漾更像「任聽霄」的人,所以壓根連藍漾漾的麵都沒見?!
隻有樣貌相似,和言行舉止都相似,那肯定是後者的替代性更高啊!
任聽霄覺得自己頓悟了真相。
她的腦子裡也瞬間有些混亂。
責怪淩卓?
在知道他為了自己在明知道必死的情況下還要沖入爆炸星雲去找她開始,她就沒法再將任何負麵情緒傾注在他身上了。
任聽霄自問自己不是個恩將仇報,好賴不分的人。
但是,現在居然讓她明白了真相,後麵可怎麼麵對淩卓?
任聽霄的眉目中浮現出一絲糾結。
加拉赫一直盯著她,看到她臉上風雲變色,連蹙眉都能讓他有幾分熟悉的既視感,眼中不由流露出幾分不知道對誰的嘲諷。
「所以。」他開口。
任聽霄將注意力重新拉了回來,重新看向加拉赫。
無論真相如何,她現在對加拉赫,是有感謝和感動。
他還是一樣的耿正直言,連擔憂淩卓會將她看成替代品這回事,都來提醒她了。
下一秒,加拉赫的話就打破了任聽霄的這種美好的想象。
「所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任聽霄沒反應過來:「啊?」
加拉赫眉宇間的溝壑皺得更深:「你們任家,苦心孤詣將你培養起來,不但刻意隱瞞你的基因等級,還讓你去模仿她的言行舉止。」
他的語氣嚴厲起來:「又在你長成之時,專門去給陛下選妃,目的不就是為了贏得他的青睞,做到如今這個位置麼?你們到底想乾什麼?」
任聽霄感覺自己好像有點胃痛。
幸虧她剛才急著吃完了一條鵝大腿,不然現在聽到加拉赫這些話,她估計胃病都要犯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任聽霄不可置信地問:「你……是這麼想的?」
加拉赫看著她清澈漂亮的碧金色眼睛,目光閃了閃。
卻井未偏移,也井未緩和語氣。
「從來沒有人知道的基因等級,神秘莫測的實力,你難道要說,這些都隻是個一夜之間產生的意外麼?」加拉赫說,「我原本以為,是陛下特意如此安排,但我錯了。」
任聽霄直愣愣地望著他。
「陛下對你的迷戀,已經達到了危險的程度。」
加拉赫明明坐在那裡,卻全身上下都充滿了一種蓄勢待發,仿佛下一秒就會暴起,直擊任聽霄的命脈。
「他會受到你的迷惑,我不會。告訴我你的真實目的。」
任聽霄握著筷子,表情一言難盡。
「加拉赫元帥,你真的誤會了。」她艱難地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話一出口有些熟悉感。
任聽霄想起來,這不是上一世在偶然看到淩卓看那些沒營養的愛情電影時,男女主角在麵對誤會時必說的廢話麼?
她當時還在吐槽:事情不是那樣是哪樣,他倒是說啊?什麼都不說誰知道是什麼樣子?
沒想到如今,這句話換到她自己嘴裡說了出來。
任聽霄無語問天,內心深深地流下了淚。
原來事情真的不是想要解釋,就能馬上順利解釋出來的。
看著加拉赫充滿懷疑和敵意,以及蘊藏著某種壓抑情感的眼睛,任聽霄氣極,反而產生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喪感。
於是加拉赫就看見,剛才還滿臉糾結,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的人,突然恢復成一臉的淡然,井繼續握著筷子,撕扯起了剩下的鵝腿。
加拉赫:……?
他放在桌麵的手緩緩握了起來。
任聽霄專心致誌地吃飯,他似乎就在這麼等著。
不管腦子裡是不是猶如火山噴發,這兩個人的麵上,真是一個賽一個的平穩。
任聽霄將怒火全部向烤鵝噴發,那麼大的一隻鵝,沒幾分鍾就被她全吞下了肚子。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當她感覺一口都無法再吃下去的時候,飽足感總算湧上來,淹沒了她之前的情緒。
她感覺世界重新美妙了起來。
「加拉赫,不管你信不信,事情的真相不是你猜想的那樣。」任聽霄說,「我無法現在就告訴你到底是什麼,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一點。」
加拉赫開口:「什麼?」
「我是帝國人,以後也會成為帝國的軍人。」任聽霄直視他的眼睛,「我忠於帝國,忠於陛下,忠於人類,無論發生什麼,無論我究竟是誰,我都不會背棄這一點。」
加拉赫表情微變。
對麵人的表情,讓他回憶起了當年灰發藍眸的少女加入軍團時,敬著軍禮對帝國宣誓的模樣。
太像了。
加拉赫用盡所有的力氣,才忍住了沒有叫出心底的那個名字。
他沉默下去。
任聽霄繼續說:「你有權利不相信我,也有權利當我違背帝國時,做出一切符合你身份的舉動,比如殺了我。」
加拉赫的指尖顫了一下。
「但是在我什麼都沒有做之前,我也有權利為自己辯駁。」任聽霄站起身,「起碼我作為一個帝國公民,不應該受到軍部最高執行長官莫名其妙的仇視和懷疑,不是麼?」
加拉赫仍然不語。
「我說到做到。」任聽霄說,「如果有一天我違背了這些話,你隨時都可以對我進行處決,但不是現在。」
加拉赫垂下臉,伸手拉了下軍帽的帽簷。
任聽霄看出這就是默認的意思。
她不再停留,直接轉身,走出了他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