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2)
琉光樓外,花天錦地,笙歌鼎沸,連成片的琉璃燈盞將夜色照的亮如白晝。
樓宇周圍,一大片用幻術構造出來的景色,能聽到仙音裊裊,能看到仙獸嬉戲。
街上盡數是不同門派的修士,還有不少無門無派的散修。
他們多是步履匆匆,隻因今日是琉光樓每月一次的大市,當月收攏來的寶貝會在一夜之間盡數售出,若是去得遲了,不僅占不到好位置,還容易漏掉心儀之物。
於是,閒庭信步地風鸞就格外顯眼。
她對琉光樓的興趣不大,反倒是一直在認真打量著四周圍的修真者,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如今的修真界當真靈氣稀薄,這般多人,竟沒幾個金丹期的。」
這話並未說出口,而是直接傳音給了自己的本命飛劍。
很快,背後的長劍微微一顫,一個聲音出現在了風鸞耳畔:【聽上去,以前的修真界有很多金丹修士?】
風鸞知道這是自家劍靈,便微微頷首:「元嬰不稀罕,金丹遍地走。」
劍靈語帶好奇:【這個以前,是多久之前?】
風鸞似乎也沒有仔細數過,掐指算算,便道:「千年了吧,我也記不大清。」
劍不動了,隻是自顧自的嘟囔著:【我這次找的宿主到底多大了啊啊啊!】
而對於自家劍靈時不時地陷入自言自語,風鸞已經見怪不怪。
或者說,習慣了。
畢竟從她重新蘇醒之日起,劍靈就一直陪伴左右。
就算初時嫌棄他聒噪,可時間久了,倒也能適應許多。
想到這裡,風鸞的腳步就頓了下來。
她還記得在千年之前,仙魔大戰,修真界最終慘勝,不知多少大能身殞道消,而風鸞所在的雲清宗亦是損失慘重。
於是,幸存者選擇閉關,說是養傷,但他們自己清楚,絕大部分人根本熬不到出關那日便要隕落。
當時的風鸞已經是金丹期巔峰,距離元嬰不過一步之遙。
但她卻在大戰中傷勢過重,金丹碎裂,風鸞基本默認自己就是去閉關等死的。
萬沒想到竟能在千年後再次蘇醒,修為似乎也恢復如前。
隻是丹田裡的不再是金丹,也不是元嬰,而是一把小劍,看上去就是她的本命飛劍的縮小版。
依然可以像是金丹那般吸收靈力,甚至修煉的速度都更快了些,但金丹變劍的事情以前卻是從未聽說過。
她是劍修,但是所謂劍修其實修的是劍意,便是取「劍直且鋒」的意思,倒是沒見過誰把劍給修到了丹田裡去。
好在風鸞很看得開,修真之路本就各不相同,她能重新醒來已經是萬分慶幸,能繼續修行更是天道憐憫,故而對於這些細枝末節也就不甚在意。
連帶著,對劍靈非要給自己起名字叫「係統」,還總是喊她「宿主」,風鸞也表示默許。
對待本命飛劍,她顯然格外寬容。
此時,名喚係統的劍靈就又開始念叨:【既然現在修真界靈氣稀薄,宿主你繼續閉關修煉會精進得更快吧?】
風鸞淡淡回道:「如果隻我一人,那我願意閉關到地老天荒,但我身後還有雲清宗,我的父親、師父、師叔師伯他們還不知生死,總要修補好宗內靈脈才能助他們早日出關,」聲音微頓,「況且,雲清宗內還有指望著我的弟子呢。」
【你說的,是那個看到你就嗷嗷著「詐屍了詐屍了」的小子嗎?】
風鸞點點頭,臉上有笑意一閃而過。
她還記得自己出關那日,正是月黑風高夜。
千年未曾踏出過洞府的風鸞看到的並不是熟悉的山清水秀,而是一片破敗,雜草叢生,就連靈脈都感覺不到。
她循著記憶想要去宗門大殿,沒想到半路上遇到了個雲清宗弟子。
雖然那人看到自己就像是撞了鬼,又哭又嚎的頗為不敬,但看在他與自己同屬一門的麵子上,風鸞還是把對方帶在了身邊。
而千年時光,對修真者而言,不算短但也不長,卻足以讓修真界的頂級門派更換個遍。
像是雲清宗這樣大戰中損失慘重又人丁凋零的,早已無人在意。
幸好,雲清宗還有弟子。
隻可惜,雲清宗就剩一個弟子了。
算上她自己,有倆。
這會兒,作為宗門唯二弟子的七川正小跑過來,或許是跑得急了,臉蛋都是紅撲撲的。
他生了一張娃娃臉,眼睛也圓得像鹿,看上去更顯麵嫩,哪怕穿著灰撲撲的老舊道袍,可架不住臉蛋上的嬰兒肥,瞧著就是個半大孩子。
待到了近前,七川還沒說話,風鸞先道:「我門弟子自有規矩,行走坐臥皆不可急躁,亦不可失了方寸。」
七川急忙站直了身子,喘勻了氣,這才乖巧道:「多謝師叔祖教誨。」
雖說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稱呼,可風鸞還是眼皮一跳。
對她來說,閉關時不知人間日月,她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是師門中年紀最輕的小師妹。
結果現在一下子晉級為師叔祖……
怪突然的。
風鸞沉默片刻,決定忽略年齡問題,轉而道:「你剛剛不是說看上一個玉珠嗎,怎麼空手而歸?」
提起這事兒,七川就止不住嘆氣:「一個下品靈器,居然要三十塊靈石,這次攏共也就帶出來一百靈石,我可舍不得買它。」
風鸞便問:「很貴?」
七川氣哼哼:「很貴!其他地方也就十個靈石的!」
風鸞微微點頭,不再說什麼,隻在心裡輕嘆:「我一直以為靈石這東西一抓一大把,如今居然也稀罕起來。」
係統好奇:【以前不用靈石交易?】
風鸞回道:「以前沒有所謂的交易,至多是以物易物,看到想要的靈寶法器,能換的就換。」
【不能換的呢?】
「直接取,原本奇珍異寶就是能者居之。」
係統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是,搶?】
風鸞淡淡道:「你這麼說也行。」
係統:……
自家宿主,真的是名門正派的嗎是嗎?
而風鸞看著七川一臉可惜,便對他道:「不用想著買了,這琉光樓附近的物件都不便宜。」
七川驚訝:「師叔祖如何知道?」
風鸞微微抬頭,看向滿天琉璃燈道:「單是為了點亮這些就要消耗大把靈石,就算把你袋子裡頭的全塞進去,也撐不過半個時辰。」
七川瞪大眼睛,急忙把錢袋子揣好,還用手捂著,生怕被拿去點了燈。
而此時,原本悠然飄盪的仙樂戛然而止。
琉光樓大門緩緩敞開,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渾厚悠遠的鍾鳴。
修真者們紛紛入內,一時間掎裳連袂,好不熱鬧。
可風鸞卻沒有一同去的意思。
她的理由很充分:「雖然我第一次見這琉光樓,但是想也知道,外麵的東西尚且買不起,裡麵的怕是更難,索性不去湊這份熱鬧的好。」
係統原本也認同,但就在這時,他像是感知到了什麼,劍身猛地震了一下。
風鸞立刻反手扶住了劍柄,眉尖微蹙:「何事?」
係統立刻道:【宿主這次下山不就是為了收徒嗎?裡麵有好苗子,快去瞧瞧。】
風鸞不解:「你如何得知?」
係統沉默片刻,突然道:【叮,麵板開啟中……開啟完成。】
下一秒,風鸞眼前的景色就變了。
依然是冒著金光的琉光樓,依然是絡繹不絕的修真者,可是,多出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字。
每個人……或者說每個活物旁邊,都有冒著亮光的字。
修士,妖修,靈獸……
數量太多,讓風鸞都有些發暈。
她急忙閉上眼目,在心裡問道:「這是何種法術?」
係統回道:【這個叫屬性麵板,上麵會詳細記錄對方的基本情況,如果你要找徒弟,用這個就能一眼看出對方的能力如何。】
風鸞的眉頭舒解開:「這聽上去很方便。」說著,她睜開了眼睛。
有了剛剛的教訓,風鸞沒有繼續去看別人,而是微微低頭,看向了七川。
果然瞧見七川旁邊出現了幾行小字,顏色略有不同。
基礎的姓名性別等等是白色,境界和五行根骨這些和修為相關的是金色,但最顯眼的是那幾行粉色的。
風鸞不解道:「好感度,魅力值,戀愛技能……這都是什麼?」
係統沉默許久,才輕聲道:【你還記得我的全名嗎?】
風鸞直接道:「不記得了。」
係統隻好重新自我介紹:【我叫戀愛攻略係統,可以讓你通過完成任務領取積分,盡情享受甜甜的愛情。】
風鸞恍惚中記起來,自己剛剛蘇醒的時候,劍靈似乎念叨過這麼一句。
隻是她沒當回事兒,也沒答應。
此時聽對方再度提起,風鸞也隻是溫柔的扌莫了扌莫劍柄,充滿愛護。
那目光,讓係統覺得自己是個胡說八道的小智障。
但是他說的都是實話,他真的是戀愛係統!
可鬼知道怎麼就附身到了個一心搞事業的劍修身上了……
他能怎麼辦!
他也很絕望!
係統曾經軟磨硬泡,偏偏這人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斬斷事業線走上感情線。
為了業績考慮,係統實在沒辦法,隻能退而求其次,希望可以通過與宿主有關係的其他人去完成固定任務。
宿主非要專注事業,那就讓別人走感情線,反正都是談戀愛,誰談都可以!隻要能完成任務就行!他不挑!
而風鸞下山收徒弟這件事對於係統來說也是個可以提高業務量的好機會,自然不會放過,於是便很積極道:【我能感知到樓裡有資質絕佳的人,反正看看而已,行就行,不行就算,怎麼也不虧。】
風鸞想了想,覺得頗有道理,便準備去琉光樓裡走一遭。
在那之前,她心思微動,準備把名為「屬性麵板」的東西收回去。
就在這時,風鸞突然瞥到了七川旁邊的小字裡有兩條:
『修為等級:築基期三階。』
『年齡:一百八十五。』
風鸞突然「咦」了一聲。
七川並不知道自家師叔祖和係統之間的事情,這會兒隻是昂著頭,娃娃臉上一片迷茫。
而係統則是問道:【宿主,怎麼了?】然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我記得你說過,築基的壽命至多兩百歲。】
換句話說,七川陽壽將近。
係統以為風鸞是為此傷心,沒想到,這位年輕的師叔祖卻道:「修為這事好解決,修真之路越往後越艱難,隻是築基期的話,無論是丹藥還是奇珍異寶,總能想法子堆上去的。」
【那你剛剛在驚訝什麼?】
「我隻是好奇,他一百多歲,怎麼半點不顯老,找個時間可以討論一下駐顏方法。」
係統:……哦,行叭。
將麵板收回去,眼前的一切恢復如常。
風鸞略想了想,便拉上七川,足尖輕點,朝著琉光樓飛掠而去,赤紅衣擺在空中劃過一道絢麗弧線。
待進門後,風鸞便緩下腳步。
她閉關千年,如今每樣東西都讓她覺得新鮮,更何況琉光樓是當今修真界中數一數二的奢華之處。
樓內分明是封閉著的地方,但在幻術和陣法的加持下,竟像是來到了另一番天地。
明月高懸,滿天星鬥。
縟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
雙生一體的比翼鳥,揮動著青紅色的翅膀在空中緩緩飛過。
還有姿容妍麗的美人身著輕紗軟緞,舒展月要肢,輕歌曼舞之間帶起香風陣陣。
七川還是頭一次進到這裡,眼睛都看直了,臉蛋微紅,喃喃道:「好美啊。」
風鸞原本在仔細琢磨此處用的何種陣法,聞言便抬眼看了看,很快道:「你最好不要靠近他們。」
七川不解:「為何?」
風鸞手上掐了個決,在七川眼前抹了一下,隨後一百八十五歲的少年就看到美人不在,隻有一群又高又大的……怪鳥?
他愣了一瞬,眨眨眼,鳥不見了,依然是巧笑倩兮的美人。
然後就聽風鸞道:「他們的原型是羅羅鳥,沒什麼別的特點,除了能變人,就是愛吃人。」
七川:……
害怕!
而此時,風鸞已經帶著他繞過了羅羅鳥,邁步朝前走去,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眾人似在雲層之上,雲朵錯落,有大有小,由低到高竟有十數層之多,每一層都隱約能瞧見有人影綽綽。
七川看了幾眼後便解釋道,那些包廂屬於如今修真界的名門大派,像是小門小派與尋常散修就隻能坐在擺滿桌椅的大廳裡。
風鸞低頭看去,便瞧見靠前的位置已經坐滿,頗為吵鬧擁擠。
放在千年前,雲清宗無論如何也會是那些高人一等的包廂中的一個。
隻可惜,不過千年,他們就已經查無此宗了。
好在風鸞也不挑剔,飛身而下,與七川一起坐到了角落位置。
此處多是散修,穿著打扮隨心所欲,說起話來也是沒甚顧忌,反倒讓風鸞聽到了不少事情。
這家門派的雙修道侶鬧離婚,那家山莊的公子腳踏兩條船被打斷了腿。
七川豎起耳朵,一邊覺得有趣,一邊又擔心自家除了修煉就是修煉的師叔祖不愛聽。
沒想到剛轉頭,就看到風鸞滿臉的認真。
七川驚訝:「師叔祖喜歡聽這些?」
風鸞用指尖在唇邊點了點,示意他輕聲,然後才回道:「當故事聽還是挺有意思的,我們那時候也喜歡掃聽一些這樣的事兒。」
七川一臉震驚,原來你們是這樣的師叔祖!
然後就聽風鸞淡淡道:「道侶分開時往往會出現其中一方負氣脫離門派,自然是搶人的好時候,我大師兄,也就是你師祖,便是因為和道侶不睦,被咱們宗門給收了。」
七川:……
風鸞:「當然,最後倆人復合了,另一位就成了我二師姐。」
七川:…………
啊,千年前的修真界還真是有趣呢……
不過在一件件珍奇異寶被擺出來後,眾人就不約而同停下了閒聊,聚精會神地聽著講解,生怕漏掉細節。
風鸞卻有些心不在焉。
畢竟那些東西動輒就要上千上萬的靈石,整個宗門隻剩下一百靈石的他們無論如何也買不起,索性就歇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