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沉舟之戒(14)(1 / 2)
又是一個日記中未曾提到過的變故。
程餘風和季杉淩沒有猶豫,在船體恢復平穩後,繼續向前跑去。
這次碰撞怎麼想都不太像是巧合。
難道因為他們的乾擾,本身應該發生在幾天後的沖突提前到來了?
程餘風一邊下行,一邊從口袋中抽出手術刀。
而季杉淩也從脖子上扯下吊墜,在手中幻化為一柄短斧。
兩人都做好了需要戰鬥的準備。
即將拐過樓梯的最後一道拐角時,程餘風敏銳地聽到下麵有不小的喧囂吵鬧聲。
季杉淩也聽到了,兩人停下腳步,躲在樓梯上的視覺盲區,再謹慎地向下看去。
下麵是程餘風此前曾有過一麵之緣的幾人。
而萊米也赫然在內。
現在,下麵的幾人明顯地分為兩個小陣營:
萊米和洛比克,白袍人和他的擁簇。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白袍人冷漠地說,「這種小事,你最後還是搞砸了。」
洛比克低低的聲音傳了出來:
「您並沒有說這與她有關。她和這些沒有牽扯,請您不要把她卷入其中。」
白袍人發出了一聲古怪的笑:
「沒有牽扯?」
他停頓了幾秒,才接著說道:
「她正是我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我很滿意,雖然你搞砸了自己的本職工作,泄露了秘密,但是為我們帶來了陣眼。」
「什麼意思?」洛比克急急地說,「您這是在說什麼?」
「你還沒明白嗎?小子,」白袍人說,「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冒險旅行。當然,這船的目的地,自然也不是那小姑娘期待的地方。」
在說到「地方」這個詞時,他似乎無意識地加重了咬字,顯得有些咬牙切齒。
「你們根本沒搞清楚現在的情況。」他說,「我們正在駛向混沌之中。」
下麵的幾個人發出一陣低低的驚呼聲。
顯然,「混沌」這個說法讓他們感到驚訝。
一個男聲問道:
「大祭司,我們真的要去混沌?可是,那是神的住所!」
在這個人出聲後,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說起話來:
「是啊祭司!我們怎麼能去那裡?這不是驚擾了神嗎?」
「而且,您答應過我們,這次旅行會帶來豐厚的財富。」
「我就是為了有個好收成才來的,我家裡還友好幾口人要養呢。」
白袍人鎮定地站在人群正中,半晌,他才開口說道:
「我們已經進入混沌之中。這片暗礁區正是最好的證明。」
「這艘船,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下麵的人又吵嚷起來,但白袍人強勢地用聲音壓住了他們:
「都閉嘴!想回家?你們的願望都會實現。但是首先……」
他的語氣中帶上些許陰森:
「我們要為海神準備好祭品。」
無論是程餘風和季杉淩,還是下麵白袍祭司的擁簇者,這時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同一個人:
洛比克身後的萊米。
「抓住她!」「獻給神!」
「為神送去祭品!」
幾乎在人們爆發出這樣的喊聲的那一刻,程餘風和季杉淩動了。
時機到了,他們必須出手。
於是,正往前擁擠著用手試圖抓住萊米的人們,忽然感到一陣強風從上空掠下。
出於本能,他們停下了腳步,又看向之前萊米所在的位置:
那裡被兩個身影擋住了。
他們手中的武器,在昏黃的白熾燈泡下閃過一縷寒光。
「這個人,你們不能動。」季杉淩冷厲地出聲,「現在,退後。」
程餘風則側頭看向後方,與萊米和驚恐的洛比克對上了視線。
萊米悄悄地指了指後麵的酒庫。
程餘風懂了:
現在正是一個進入酒庫的好時機。
反正因為各種陰差陽錯,兩方已經撕破了臉麵,不如直接采用最粗暴的解決方式。
「我們直接退進酒庫。」程餘風低聲對季杉淩說,「法陣在那裡。」
季杉淩輕輕點點頭,而後抬手。
一道炫光忽然於房間正中出現,以白袍祭司為首的人紛紛被駭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等他們再回神時,麵前的幾人已經不見,而不遠處,酒庫的大門被重重關閉。
「他們知道法陣的位置!」白袍人臉色一變,立刻說道,「把門撞開!」
他的附庸們下意識聽從了他的指令,湊到門前。
而門後,躲進酒庫的幾人正迅速搬運酒桶堵門。
而隨著酒桶被搬下,原先隱藏在後麵的一扇小門也顯露在幾人的視野中。
「就是這裡,」洛比克有些驚訝,「這兒是祭司讓我們乾活兒的地方。但是你們怎麼知道?」
「沒時間探究了,」萊米沒有猶豫,直接去拉那扇麵前的門,「你還沒看出來,那個祭司根本不對勁?」
伴隨著門被打開,一個隱藏起來的空間出現在幾人麵前。
那是一個空曠的船艙空間,裡麵空無一物,隻有地上繪製著一幅未完成的巨大圖案。
那圖案不知道是用什麼塗料塗上去的,散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臭味,其中一部分看起來是剛剛繪製的,好像還沒有乾。
「這就是他們讓你們畫的東西?」季杉淩問洛比克,「說起來,你乾嘛要聽他們的?」
洛比克有些畏縮地後退了兩步:
「我輸了一個……賭約。他們要我簽下一份契約,那東西,」他顫聲說道,「有一種魔性。不聽從契約的人,下場會很可怕。」
「那你現在呢?」程餘風從圖案上挪開目光,一針見血道,「現在,你也算是違反了那個祭司的命令吧?」
「我不知道,」洛比克低聲說,「我覺得自己之前做的是錯事。我不能再錯下去了。」
他站在旁邊,躊躇了好一會兒才看向萊米:
「萊米,為什麼他們說你是目標?」
萊米淡淡地說道:
「看來你什麼都不清楚。」
她的目光在洛比克的臉上停留了一下,很快挪開:
「我們現在就得開始破壞這個陣法。我有感覺,這個世界撐不了多久了。」
程餘風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說,剛剛船隻觸礁並不是意外?」
萊米點了點頭:
「對。那是我『我』留下的那一縷力量開始消散的征兆。我本來想在找到洛比克後去找你,沒想到被發現了。」
「不過現在,也算將錯就錯吧。」
洛比克一臉狀況外的表情:
「這個世界?萊米,這是什麼意思啊!什麼力量?」
萊米腳步一錯,閃電般出現在洛比克身後,乾脆利落地給了他一個手刀。
洛比克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他畢竟也是一個幻影罷了,真實的洛比克在現實中應該死去了吧,」萊米沒有絲毫動容,平靜地說,「就像我一樣。」
季杉淩有些震撼於這個nc的果斷與冷靜:
即使隻是她現實中的一縷投射,這種強大的魄力,也讓人開始逐漸懷疑:
這樣的人物,真的會在一場海難中簡單地死去嗎?
萊米從房間裡簡單地找到了一把錘子,率先開始砸起房間的地板。
季杉淩拿出自己的短斧,加入了破壞法陣的隊伍:
在來的路上,她已經聽程餘風說過如何破壞這幻境中的陣法。
聽到裡麵房間的動靜,外麵祭司等人的砸門聲更加劇烈起來,似乎還有人在大喊大叫。
但此時此刻,程餘風卻沒有動手。
他再次端詳起地板上的魔法陣。
程餘風敏銳地意識到,地板上的陣法,似乎與他記憶中,海神聖殿中那一幅並不相同。
雖然有很多相似之處,但是它們並不是同一幅圖案。
一股潮意緩慢地滲透過來。
程餘風看向周圍,發現酒庫位於船的最底部,此時木製的牆壁已經開始滲出水來。
在房間的角落,小股小股的水流開始湧入乾燥的空間。
這也是這個幻境即將崩塌的預兆嗎?
不,似乎這種變化的加速,是從——
他迅速看向正在猛力砸著地板的萊米。
對方恰好在此時抬起頭來,急促地說道:
「我們快沒時間了。你快來搭把手!」
而季杉淩也側過頭來,在看清程餘風的表情後愣住。
到了現在,她已經對自己的這位隊友頗為熟悉。
他肯定發現了什麼問題。
「萊米·彌多爾。」程餘風慢慢開口說道,往前走了兩步,「作為一縷有意識的力量化身,你真的對這個世界沒有留戀嗎?」
「你可能是自己殘留在這世界上的最後一點碎片。」
萊米微笑了一下:
「就算我想,也沒什麼用吧?」
她抬手,將垂在臉頰旁的一縷碎發掛在耳後:
「我的誕生隻是為了『摧毀陣法』這一個使命而已。人活著,還是要透徹一點,不是嗎?」
「但是我們在破壞的,真的是那個陣法嗎?」
程餘風冷靜地看向蹲坐在陣法旁的萊米:
「仔細一想,我們在這個幻境中的事件節奏,似乎一直都與你有關。」
「而這世界的解釋,都來源於你自己,沒有其他憑據。」
「我們怎麼知道,你還是那個『萊米』呢?」
「你在說笑吧?」萊米說,「不是我還是誰?」
她往後麵一坐,無所謂地說:
「你要懷疑也行啊,反正我隻是個碎片而已。要不要完成她留下的願望,完全取決於你自己。」
程餘風看向已經被破壞了大半的陣法,思路瞬間貫通:
那位十年前的小女孩,不僅魔法天賦了得,看來,計謀也很厲害。
他剛剛隻以為是幻境中的「萊米」因不甘而自作主張,現在看來……
這都是那個「萊米」,從最開始就計劃好的。
「你一直都清楚她的計劃嗎?」程餘風看向萊米,「還是你也隻是順其自然?」
萊米平靜地回望過來:
「一直。」
兩個人都明白,這個話題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程餘風已經猜出了這個幻境的真實目的,而萊米也沒有必要繼續隱瞞。
「等幻境崩塌後,直接去底部吧,」萊米說道,「戒指就在那裡。它是開啟通道的陣眼。」
程餘風點了點頭:
「好。」
而一旁的季杉淩將短斧扛在肩上,迷惑地看著兩個謎語人: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其實這隻是她的一道保險而已。」萊米忽然出聲說道,「她沒有別的心思。」
「大概很快我們就要說再見了,」她轉頭看了一眼滲水愈發嚴重的牆體,平靜地說道,「既然你願意完成她的願望,那麼,考核通過。」
伴隨著萊米這句話落下,周圍忽然盪起了一陣淡淡的藍色波光,有什麼從牆壁中滲透而出,落在程餘風的頭頂。
「或許你會需要這個,」萊米說道,「如果你能去往彼岸的話。」
程餘風看到一條半透明的「規則」在那些藍色波光中若隱若現:
【水屬性魔法力量,進入彼岸的通行許可】
他看到那些藍色的光芒落下,融入他的肌膚。
有一陣涼意從那些光芒上滲透開來,很舒服。
「等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季杉淩問道,「有沒有人給我解釋一下?」
萊米向陣法中走去,沒有回頭:
「讓他來告訴你吧。我要去完成最後一步了。」
程餘風收回目光,在這個幻境崩塌之前,簡單向季杉淩解釋了一切的來龍去脈。
這裡的確是萊米通過自己的力量,構造出的一個幻境。
隻有接觸過萊米日記的人有機會打開它,同時,在幻境重現時,附近的人也有幾率被卷入,但會受到排斥。
程餘風最初隻以為這裡的確隻是為了遏製真實法陣而存在的幻境。
但後來,在看到幻境中的實際法陣後,他知道自己想錯了。
這個幻境的作用並不是用來困住一部分現實法陣的。
它是一個中轉站。
而程餘風之所以猜出萊米的真實目的,是因為他看到了幻境中船底陣法的「規則」。
【奇異的陣法,擁有魔法氣息,似乎同時存在著新生與死亡的力量】
十年前,那群守海人的確成功了,萊米本人可能作為「祭品」,化為魔法陣的核心。
但,她卻在葬身海底前,留下了一道限製。
這道限製便是這一座幻境——
不管得到萊米日記的人是善是惡,是否決定幫助環境中的「萊米」。
隻要這裡的陣法得到破壞,現實中通往真正陣法的通路就會被打開。
而對應地,這裡的力量會架起一道臨時橋梁。
得到「萊米」認可的人通往「新生」,未得到者通往「死亡」。
而萊米剛剛的提示也證實了程餘風的猜測:
老彌多爾委托他們尋找的戒指,的確不是普通的飾品。
能作為那座魔法陣的陣眼,那隻戒指應該也是一件魔法物品。
老彌多爾,真的隻是個普通的漁民嗎?
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留給程餘風和季杉淩去思考了。
虛空的聲音已經響起:
【角色程餘風、季杉淩完成支線任務:協助萊米】
【獎勵生存點數:200點】
這個幻境世界要崩塌了。
但他們實際上還有一件事沒有做。
「張五刀!」季杉淩說,從月要間拔出短斧,「他應該也在外麵。」
「你有把握喚醒他嗎?」程餘風說,「怎麼做?」
季杉淩很冷靜:「幻境中應該隻要打破他的迷失現狀就可以。」
「至於回到現實,」她眯了眯眼睛,「那時他還不清醒的話,打暈就行了。」
說完,她就一斧子劈向已經有些搖搖欲墜的木門!
伴隨著喀拉的木塊破碎聲,這道隔離著酒庫與外界的門終於分崩離析。
而白袍祭司一眼看到了屋內被完全破壞的陣法:
「你們!!」
季杉淩一腳踹了過去:
「勞駕讓一下,找人。」
她準確地定位了一個愣愣跟在後麵的青年,從懷中掏出一個圓牌逼在他的眼前,喝道:
「張五刀!給我醒過來!」
程餘風則在不遠處為兩人掩護,冷酷的目光讓本有些躍躍欲試的信徒們不禁後退。
似乎隻要他們上前,這個人……真的會殺人!
張五刀感覺自己的腦子裡有幾道聲音在打架。
他很想清醒過來,但是那些聲音太吵了。
外麵似乎有季杉淩的聲音,但是那聲音淹沒在一片嘈雜中,張五刀聽不清楚。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沉沉地落下去,有什麼空靈的、不似人聲的東西在說:
「交給我吧,暫時交給我吧。」
張五刀的生存本能最後掙紮了一下,卻不可避免地再次陷入黑暗。
而現實中,在拿出燈集的名牌後,季杉淩注意到張五刀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那塊名牌上。
他從迷失中回歸了?季杉淩正想確認一下,卻感覺腳下一晃。
他們周圍的牆壁忽然逐漸開裂,大股大股的水流從裂縫中噴了進來!
這個幻境終於要結束了。
看到此情此景,那個白袍祭司不管不顧地朝著魔法陣曾經所在的位置跑去: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而他的擁簇則亂成一團,像是剛剛才醒過來,爭先恐後地向樓梯湧去。
程餘風走向季杉淩那邊,他還在想萊米最後說的話。
就在這時,一陣藍光從船底輻射狀爆發開來,周圍的場景變得透明——
他們即將回到現實中去。
但程餘風卻從餘光中感覺到了什麼:
他敏銳地回過頭去,看到剛剛還迷茫著的張五刀抬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