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鮮蝦鍋貼(1 / 2)
薑竹瀝發了會兒呆。
夜深之後露水漸重,她折身進屋。
大廳內亮堂堂,一片喧鬧。宴會用的蛋糕加重了奶油,一群小孩從這頭打到那頭,從那頭打到這頭,樂此不疲地用食物打仗。
謝勉站在角落,幫另一個小男孩擦臉上的奶油,地上積起一堆衛生紙團。擦乾淨後,小男孩連句謝謝都沒說,轉身就又重新加入了戰鬥。
他一個人站在原地,收拾用過的紙團。
薑竹瀝沒說話,走過去,躬身跟他一起撿。
麵前突然落下黑影,謝勉嚇了一跳:「姐姐你不用管我的,我自己收拾就行了。」
「兩個人總要快一點。」薑竹瀝抬起頭,發現窗簾也被抹上了奶油,「但這個就有點兒麻煩了,可能得給酒店加服務費。」
謝勉垂下眼,將小垃圾桶搬過來。薑竹瀝手腳麻利,幫他把桌布上的奶油也清乾淨。
「不開心的話,為什麼還要辦生日宴會?」她沒有抬眼,狀似不經意地問。
「沒有不開心。」謝勉不假思索,「大家都很開心,我也很開心。」
「噢。」薑竹瀝不糾纏。
停了一會兒,又問:「那你在做誌願者的時候,會像今晚一樣開心嗎?」
謝勉微怔,眼睛明顯一亮:「姐姐知道我在做誌願者?」
「是呀,他們都在誇你。」
謝勉又低下頭。
半晌,小聲道:「可我,我真的沒做什麼……最開始隻是我媽媽在做公益,我就跟著她一起去了……」
這話如果放在公開場合,會更像故作謙虛的自負,處處透出令人討厭的裝逼氣息。
但眼下……
「我明白。」薑竹瀝嘆息,「可是別人都在說,『那個小孩好厲害啊』,『小小年紀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真是了不起,家長一定教育得很好』。」
謝勉猛地抬起頭,睜圓眼。
「來嘗塊蛋糕?」薑竹瀝坐下來,從彩虹蛋糕上切下一塊遞給他,「這是我給小壽星做的,可你今晚一口都還沒有吃。」
謝勉乖巧地爬上高腳凳,在她身邊坐下:「謝謝姐姐。」
他低著頭吃東西,動作斯文小心。
薑竹瀝撐著頭看了一陣,指指那群鬧騰騰的小學生:「那些是你的朋友?」
「嗯。」
「是在你難過時,願意當你樹洞的那種?」
「……」
謝勉思考了一下。
他咽咽嗓子,小聲說:「是會在三道槓投票時,選我的那種。」
薑竹瀝:「……」
她怎麼突然覺得,問題有點復雜。
「我媽媽說,隻有我給了他們東西,他們才會喜歡我。」謝勉有些猶豫,「可我有時候會很別扭……寧願他們別喜歡我。」
薑竹瀝看著他,沉默著想。
自己現在二字打頭,都是快奔三的人了。
仍然覺得,在親密關係裡,「隻有……才……」是一個特別討人厭的句型。
隻有我足夠優秀,才會有人喜歡我;隻有我對外付出,才能得到回報。這世上所有的愛都不是平白無故從天而降的,我不先行付出,就什麼都不會有。
真是糟糕的邏輯。
「其實你媽媽也沒錯,但她太片麵了。」薑竹瀝想了想,「比方說,雖然你沒對我付出什麼,但我現在也很喜歡你。不是因為你優秀,或者因為你可愛,我喜歡你沒有理由。」
謝勉睜大眼,手足無措。
「所以其實……不做『別人家小孩』,就做一個普通平常的謝勉,也沒有關係,也一樣會有人喜歡你的。」薑竹瀝有些躊躇,不知道該不該跟他說這些話,「也不要因為……未來的某一天,突然發現自己不是別人口中那個完美小孩,就討厭自己。」
後半句話,謝勉不太懂。
但她從薑竹瀝臉上看到明顯的疲態,於是眼睛一轉,機靈地轉移話題:「我記住了。姐姐你是學什麼的?」
「心理學。」
他有些驚奇:「那怎麼會來當甜點師?」
「因為……」
因為連自己都救不了,根本沒有信心能去改變別人。
薑竹瀝的手頓了頓,「很多人最後做的工作,都跟專業沒關係呀。」
「噢……」謝勉眨眨眼,誇他,「姐姐做的蛋糕也很好吃。」
沉默一會兒,又小小聲:「如果能重來一次,我不想做別人家孩子了。」
薑竹瀝揉揉他的小卷毛。
「姐姐呢?姐姐想做什麼?」
「姐姐啊……」薑竹瀝手一頓,不知是想起了什麼,表情突然變得懷念。
她舔舔唇,慢吞吞道:「想做一個壞女人。」
做個沒有良心,不會心疼,壞到骨子裡的女人。
***
「哈哈哈哈我的天,你真這樣跟人家說?」
下了車,程西西聽薑竹瀝講完生日宴會的經過,整個人樂不可支,「人家家長怎麼想?」
「他媽媽根本不關心他。」薑竹瀝推開酒店大門,咳了兩聲,「何況,我說的是我自己呀。」
程西西很敏銳:「你感冒了?」
「那天晚上在外麵吹了風,」她沒往心裡去,「扁桃體有點兒發炎。」
「吃藥了嗎?」
「嗯。」
薑竹瀝話音剛落,被人從背後重重一拍。
林鶴一身修身的休閒裝,站在大堂入門處,扯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竹瀝!你們來得這麼早?」
高中同學聚會的第一站,晚餐定在王朝酒店。
薑竹瀝禮貌地頷首:「你好,免貴姓薑。」
林鶴的笑臉一下子定住。
程西西差點兒笑出來。
她的第三視角旁觀者清,早知道林鶴在高中時就對薑竹瀝有意思。可暫且不說他跟段白焰相比,有沒有競爭力——程西西至今不明白的是,怎麼會有人打著喜歡別人的名義,去欺負對方?
「這裡有點兒冷。」薑竹瀝像是沒看見他的尷尬,兀自拽住程西西,「我們先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