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浪費(2 / 2)
「……嗯。」
「那我去給你倒。」
林粵說著走了出去,門「噠」一聲闔上了。
葉慎安望天,整個人絕望地倒回了床上。天哪!誰能告訴他,昨天他聽到的那些到底是做夢,還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努力回憶著高中時林粵對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實在沒辦法相信她的那些行為是因為喜歡他!既然不是喜歡,那邏輯就根本不成立啊——林粵為什麼會親自己?
單純為了硌硬他嗎?那犧牲太大了吧……林粵是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人嗎?顯然不是。
那,還真是因為喜歡自己?
不過稍稍這麼一想,葉慎安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那她喜歡人的方式還真是特別呢,特別到他這個當事人到現在都難以置信。
不行,他得跟許衛鬆再確認一次!他急急翻出手機打過去,那頭卻提示通話中——誰這麼不識趣,占了他的機位啊?!沒看到他在處理人生大事嗎?!
「鬆鬆。」
「嗯?」
「你人在哪兒呢?」
許衛鬆看了一眼酒店落地窗外的天色,又看了一眼旁邊鎮定穿著衣服的女人,從齒縫裡擠出一聲冷笑:「陛下說笑了,不都是你安排好的麼?」
林粵晃了晃手中的水杯:「話不能這麼說,我隻安排了你的洗塵宴,別的可不關我的事。」
許衛鬆懶得跟她繞彎:「葉二呢?」
「剛醒,說說吧,你們昨天到底喝了多少?」
「我四瓶,他六瓶。」
「那你酒量不行啊。」
許衛鬆「哼笑」了一聲:「那是比不上你老公,直接整壺往下灌。」
林粵心裡咯噔了一下,果然跟她猜測的一樣。那麼短的時間能喝到不省人事,隻能是牛飲了吧。
她清清嗓子:「那你是跟他說了吧?」
「嗯。」
「不是答應保密的嗎?」
許衛鬆拆了一支煙,銜在口中,遲遲沒點:「我隻記得,當初你跟我說『不要讓他知道』,我可從沒說過『好』啊。」
林粵樂了:「學壞了啊。」
許衛鬆斜斜挑眉:「不是你逼出來的麼?」
「我可是在還你人情。」
「就瞎扯吧!」許衛鬆煩躁地把煙丟進煙灰缸,「不過,既然這事我已經捅出去了,你難道還不打算跟他好好談談嗎?他可是超單純的,估計現在還以為你什麼都不知道呢。」
林粵笑著搖了搖頭:「暫時不哦。所謂秘密,如果不是當事人自己主動說出來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吧?」
如果你不打算發現我過去的愛,那麼,能一起好好分享餘下的人生也很好。
林粵看了看表:「掛了,老公等我的水很久了。」
「真羨慕你啊,陛下……」許衛鬆看了一眼莫茴離去的背影,「十幾歲喜歡的人,現在還能夠陪在身邊。」
「其實我偶爾也覺得,自己實在是超幸運呢。」
差不多十分鍾後,葉慎安終於打通了許衛鬆的電話。
他簡直抓狂:「你剛在和誰打電話啊?」
「我媽。」
「……」算了,誰讓他比不上媽。
「昨天的事……」葉慎安舔了舔酒後乾澀的嘴唇,艱難地措辭,便聽見許衛鬆輕快的聲音:「哦,你說昨天啊,我斷片了。」
「哈?」
「我說,我昨天喝斷片了,什麼事都想不起來了。」
「……」你媽知不知道,你是個斷片就會失憶的廢物?
隱約聽見林粵上樓的腳步聲,葉慎安一愣,趕緊氣急敗壞地掐了電話。
算了,靠女人靠兄弟都不如靠自己,他還是自力更生,自己去找答案吧!
周一上班,林粵直接將一份確認過的婚宴餐標丟到了葉慎安麵前,葉慎安一臉莫名,拿過來一看,瞬間氣到吹胡子瞪眼,原來趙希茜和簡辰已經回國了!不僅如此,他們的婚禮還打算在世悅辦!
怎麼都不事先跟他說一聲啊,太不夠意思了吧?
他當即打過去興師問罪:「簡辰,你和趙希茜既然回來了,怎麼不打聲招呼,還講不講情義啊?」
電話那頭的人一如以往的冷靜到冷淡:「我以為把婚禮放在你們酒店辦,足以展現我們這麼多年的情義。」
葉慎安心裡舒坦了不少,但嘴上還是不滿:「我才不聽你這種歪理,反正今晚,你、希茜、鬆鬆、我……」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埋首工作的林粵一眼,「還有我老婆,必須出來聚一聚!」
他話音剛落,不及簡辰回答,那邊便冒出了趙希茜響亮的聲音:「辰辰,誰啊?」
葉慎安一個惡寒,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怎麼還是那麼喜歡疊字……他嫌棄地把手機拿遠了一些,中氣十足地補了一句:「地方一會兒定好後發你,咱們不見不散啊!」
林粵抬頭看他,似乎有些驚訝:「我要去?」
葉慎安拚命點頭:「當然了!」
你不在,我們還怎麼三人對峙啊?!他就不信了,到時候,這兩人還能一起跟自己裝蒜!
當晚,葉慎安和林粵最先趕到地方,點完菜,林粵去外頭接電話,葉慎安閒閒地翻著手機,包房的門忽然開了一條縫——許衛鬆來了。
「坐啊。」葉慎安以眼光示意他。
許衛鬆一眼瞥見另一張椅子上的包:「希茜到了?」
「嗯。」
「嗤,是陛下的吧。」許衛鬆哂笑一聲,這人真有意思,還故意不跟他說林粵會來,以為自己聰明得要死,其實蠢到萌的隻有他。
葉慎安顯然不知道,被女人傷害過、設計過的男人,哪怕過去是隻單純善良的嚶嚶怪,最後都會變成魔鬼。
不過沒關係,他很快就要知道了。
「你去問過陛下了嗎?」許衛鬆啜了口茶,開門見山。
葉慎安瞬間呆住:「你那天不是斷片了嗎?」
「這你都信?」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葉慎安這下真被惹急了,一雙眼赤紅赤紅的。
許衛鬆哈哈大笑:「別急啊,先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告訴你。」
這人還沒喝酒就開始發瘋了嗎?可惜求人嘴軟,他不得不說服自己按捺住罵人的沖動:「那你快問!」
「如果聯姻的對象換成希茜,這婚你還結嗎?」
葉慎安雖然不明白他的意圖,但還是強迫自己順著他的思路理了一下,搖頭:「算了,矯情得要死,事兒還多,最重要的是我一想到她要叫我『安安』,就想找堵牆把自己撞死!」
「那我們之前的孔班長呢?」
「她不是結婚了麼?」
「你別管這個,回答我!」
「還是算了,性格太直,欣賞歸欣賞,一起過日子指不定吵架得被氣死。」
「嗬……」許衛鬆玩味地看著葉慎安,「所以,你發現問題所在了嗎?」
「什麼問題?」葉慎安又氣又蒙。
「你其實是因為對方是陛下,才答應結婚的吧?」許衛鬆緊繃的表情漸漸放鬆,「哈,你也不用露出這種表情,從前念書那會兒,我們都還年輕,我那時也覺得你是討厭陛下的,包括我們一起去黃金海岸的時候,我依然這麼想,覺得你麵對她,簡直莫名其妙的不講道理,跟被雷劈過似的。但後來你們突然結婚了……我這次見到你們,聯想到之前的那些事,忽然有了新思路,可能你當初不是討厭陛下,相反,你喜歡她,不過卻不得門道。別說希茜和孔班長,這世上的女人有幾個難纏得過陛下?可我看你不過得挺愜意嗎……」
葉慎安頓時呆若木雞。
見他一臉狼狽與震驚,許衛鬆覺得大仇得報,心裡痛快得不行,立刻招來服務員,先要了兩瓶酒。
「你慢慢琢磨我的話啊,實在不行,先喝兩杯壓壓驚?」
接完電話,林粵抬頭便看見一個多年不見的麵孔。
「好久不見。」她打了聲招呼,主動側身,為趙希茜讓路。
趙希茜正低頭在包裡翻著什麼,抬頭看見她,不禁一愣,旋即展顏:「嗨,好久不見……」
這些年她一直作為芭蕾舞演員在海外的舞團活躍,極少回國。年初葉慎安和林粵的婚禮舉行得倉促,以至於曾經的四人組沒有一個能抽出身參加。都是成年人了,大家自然可以理解,但多少還是遺憾。所以這次簡辰說考慮在世悅舉辦婚禮時,她二話不說就同意了,就是想借此機會,再和過去的老友們聚聚。
高中畢業多年,林粵早不是她心中的假想敵,這麼突然見麵,與其說生疏,不如說親切更多。
趙希茜停下翻找的動作,笑著看她:「欸,我怎麼覺得,你看上去比從前親近多了?」
林粵失笑,或許趙希茜眼下的觀感,便是陳偉廉口中的那份「柔軟」吧。
不過這小公主還是一如既往想什麼就說什麼,絲毫不介懷聽者會不會多想。得被簡辰保護得多好,才能保留骨子裡的這份率直啊。
林粵清清嗓子,亦微笑附和:「看來我變了不少啊。不過,你還是和從前一樣漂亮。」
趙希茜一向最喜歡被人誇獎,臉上立刻露出了更燦爛的笑容:「其實你也是啊!」
兩人相視一笑。
「對了,簡辰呢?」
「先去包房了,我準備先去一趟衛生間。」
「可包房裡就有衛生間啊。」
「我……」
本以為趙希茜是一時忘了,但她尷尬的表情顯然不是這麼回事。林粵識趣地打住:「沒關係,你覺得怎麼方便就好。洗手間在走廊右轉,我先回去等你。」
「嗯,好,謝謝。」
林粵抬腳要走。趙希茜忽然叫住了她:「林粵。」
「嗯?」
「你為什麼會答應和二二結婚啊?」外界的傳言她當然聽過了,但她和林粵算認識多年,她總覺得,她不是那種為了利益就要犧牲自己感情的俗氣女人。
林粵驀地停住腳步,沉默片刻,沒有回頭:「大概是因為,我喜歡他很久了吧。」
趙希茜驚訝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林粵一回包房,就發現場麵不對。簡辰一臉淡然地以下巴示意她——看你老公。
葉慎安已然醉得趴在桌上開始說胡話:「簡辰,我看你就是眼光不行,選誰不好非得選趙希茜那個疊字精。我問你,你每天聽她『辰辰、辰辰』地叫你,難道真不覺得肉麻得慌嗎……」
林粵額角的青筋跳了跳,這飯還沒開始吃呢……
轉頭去看許衛鬆,這罪魁禍首正一臉超然地喝著茶。
「跟我出來一下。」
許衛鬆今天來之前就做了萬全的準備,饒是麵對林粵的超強氣場,也表現得鐵骨錚錚。
「我可沒逼他喝啊,都是他自己喝的。」
「誰問你這個了?」林粵凜冽的眼風掃過他的臉,「我要問的是,你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了,不說好裝忘了嗎?」
「我什麼時候跟你說好啦?」許衛鬆兩手一攤,嬉笑著聳了聳肩,「我隻問你要不要自己跟他談,你說不要,但我可沒答應你不會跟他談啊。」
「……」林粵的臉色頓時陰沉下去,然而過了一會兒,她居然笑了。
這下換許衛鬆心裡發麻了:「……你笑什麼?」
「沒什麼。」
「……」
「既然如此,我也跟你說一個好笑的事情吧。」
「嗯?」
「其實莫茴沒有出軌,你啊,是被她騙了。」
「……」
不知道是震驚更多,還是憤怒更多,許衛鬆竟然有點兒發抖,「你說什麼?!」
「你不聽清楚了麼?」
「……」
林粵揮揮手:「你自己慢慢感受吧,我先進去了。」
「等等!」許衛鬆咬牙切齒地叫住她,事情發展成這樣,顯然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但哪怕極不情願,他還記得今天過來要和她談的正事,「我家老爺子今年新聘了一位倫藝畢業的設計師,打算做個年輕定位的新品牌,夏季新品發布會想定在你們酒店,你看後麵抽個時間……我們具體聊聊?」
林粵回頭看了眼他蒼白的臉,微笑:「好啊。」
今晚這麼一鬧,聚會不得不提前結束了。買過單,林粵揪著手舞足蹈的葉慎安下樓,好不容易把人塞進後座,她一手按住躁動的葉慎安,一手掏出手機聯係司機。
到了家,聯合阿姨一起,才總算把這尊醉佛請上了樓。
回頭剛關上門,林粵就聽見「啪」一聲響。房間裡的燈頃刻全熄滅了,葉慎安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在他腳下,是落地窗外隱隱透進來的一縷寒光。
「你乾什麼呢?」
除了沉重無序的呼吸聲,並沒有回答。
壓抑了整晚的怒火瞬間卷土,林粵不覺提高了嗓門:「葉慎安!」
喊完他的名字,林粵的月匈口忽然開始一抽一抽地疼,連帶身體也在發抖,與其說她生氣,不如說她難過,她親過他這件事就這麼難以接受麼,值得他把自己灌成這個鬼樣子?!
沉默中,黑暗中坐著的人站了起來。林粵還沒弄清他的意圖,就感覺自己的手被緊緊攥住了。
電光石火間,她被他拉過去,欺身壓在了身下。身體承受的重量令她的瞳孔漸漸放大,可沒有光線,她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隻有近乎挑釁的語氣:「叫我乾什麼?」
林粵倏地愣住。
半晌,她從牙縫中擠出一聲冷哼:「……你戲可真多。」
葉慎安竟然笑了:「我戲多嗎?明明你更會演。」
「葉……」
完整的聲音還沒發出來,她微微張開的嘴便被嚴嚴實實堵住了。酒精的氣味自舌尖卷入,蔓延至喉嚨深處,林粵逐漸瞪大了眼睛,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陌生的掠奪感。這時,葉慎安竟又加重了力道。
她一時無措,下意識想把他推開,卻發現這人一身蠻力,根本就是徒勞。來來回回幾番糾纏,自己的身體反而愈發癱軟,足尖亦湧起一陣戰栗。
她忽然覺得無限委屈——你不就是仗著我喜歡你嗎?要是我不喜歡你,怎麼會為了配合你的步調,每天兢兢業業演得這麼辛苦?你給多少,我就要配合地展示給你多少,你知不知道,這比全心全意投入一段感情來得難得多!
一想到這兒,她的眼角開始發澀。閉合多年的淚腺,在這一刻奇跡般地被撬開了。感覺到他的手指在月匈前遊移,她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下一秒,身上的人卻驀地停住了動作。他慢慢將唇挪開,轉而讓臉伏在她的肩窩,如自語般呢喃:「林粵,你是不是……喜歡過我?」
林粵一雙眼怔怔望著天花板,有銀絲自眼角緩緩垂下。
過去了很久很久。
「是喜歡你。」
空氣安靜到吊詭。月匈腔裡的氧氣都快被他的重量擠壓乾淨了,林粵仍沒能等到一句反饋。
不會是……她使盡全身力氣,總算把身上的人推開了。被推開的男人順勢翻了個身,大剌剌地攤在床上,睡得像塊兒香甜的餅。
真是個人才!
望著他酣甜的睡容,林粵無奈地扯了扯嘴角,拉過被子替他蓋好,這才舒展著被壓得麻木的筋骨,去浴室洗澡。
葉慎安醒來時,外頭已天光大亮。枝頭的濃翠被陣陣寒流卷去,如今隻剩光禿禿的一片,萬物凋敝的冬天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了。抻了抻酸痛的脖子,他停擺的大腦緩慢恢復了運行。
等等……林粵昨天好像是跟他告白了?
來不及感嘆這人清奇的感情表現手法,他急急轉身,想要確認是否記憶出現了偏差,但身邊的人卻已經不見了。隻有床單上沒有溫度的人形凹陷提醒著他,這件事,應該不是幻覺。
洗完澡,葉慎安恢復了一身清爽。時候尚早,他慢悠悠吃過早飯,才去車庫開車。
路上曾試著聯係過林粵一次,但電話沒有人接,葉慎安不爽地撇嘴,這大清早的,也不知道這人一聲不響跑哪兒去了……
人到了辦公室,林粵竟然不在。葉慎安納罕,這情況前所未有。他怔了怔,悻悻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
做完一天的準備工作,眼看九點了,葉慎安終於按捺不住,又給林粵打了一通電話。
這一次,林粵接了。
他遲疑了片刻:「你在哪呢?」
「電梯裡,馬上到。」
「不對啊,你不是早就出門了麼,之前沒來酒店?」他頓了頓,才小聲抱怨,「電話也不接。」
林粵默了默,平靜答:「willia車路上被人碰瓷了,他剛回國,對這種事還不適應,就打電話叫我去幫忙處理了一下。那會兒我應該在和交警溝通,沒聽見吧。」
葉慎安的表情瞬間僵住了。
良久,他氣呼呼地磨牙:「你昨晚不是說……喜歡我嗎?」
「什麼?」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會提這茬。她還以為,他沒聽見呢。
一時間,氣氛微妙。
葉慎安平復了一下心情,繼續道:「我說,你不是喜歡我嗎?這麼多年了,你表達喜歡的方式怎麼還是這麼特立獨行啊!」
「……」
突然間,電梯內響起了一陣電流的聲音,燈光亦跟著閃爍起來。林粵抬頭,心中驀地湧起了不安的預感。下一秒,電梯開始小幅度震動,頭頂的燈光倏地熄滅了。手機信號似乎受到了影響,葉慎安的聲音變得時斷時續:「林粵……我不……喜歡……你……陳偉廉……一起……」
電梯徹底停住了。
林粵的眼皮抖了抖,餘光掃過身旁大肚的孕婦。她深呼吸,盡量鎮定道:「慎安,認真聽我說,我在3號電梯裡,電梯現在突然出現了故障,我身邊有一位孕後期的孕婦。現在你立刻和安保部聯係,確認我們被困的樓層,準備安排救援!動作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