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第 19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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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進入了雲層的緣故,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也倏忽遠去了。

隨著高度的攀升,視野中的景色變得如同黃山雲海一般的壯闊,觸手可及柳絮狀的涼絲絲的雲霧……腳下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懸空高度也被一塊接一塊的青石板取代了,若是能夠忽略其間種種不合理之處,倒也不妨當作一場即興之旅。可惜眼下誰都沒了那個心思,無線電通訊的信號斷了。

肖少華等人的手機屏幕左上角掛上了黃色的驚嘆號,趙明軒用於和監控中心保持聯絡的耳麥中也再無聲息。一切一切和光陰塚的遭遇那般相似,不同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何雯緊緊攥住了自己月匈前的國徽,那是他們剛剛決定作為「認知錨點」的事物。主意是趙明軒提出的,隨即便得到了隊伍的一致認可。

孫大興摘下了精神力透鏡,他不能不摘下了,這一路他摘摘戴戴不知多少回,早把專家建議的時長用完了,接下來這一天最好別再碰透鏡了,除非他不想再要自己的眼睛。

邱景同道:「我跟老孫討論了一下,初步認為,有可能是這樣一種情況,我們透過透鏡所看見的,並非簡單的精神力實質化,而是天元門對於精神力能的一次極精妙運用。我這麼說,你們可能難以理解,所以在解釋之前,我希望你們已經了解兩個概念。一個是『時間』的概念,一個是『視覺』的概念。」

說著他看向了孫大興,後者早在邱景同喚他「老孫」的時候就開始激動得不可自抑,這會兒接到邱景同示意他說話的眼神,更是激動得臉都紅了,一個稱呼上的轉變或許在旁人聽起來沒什麼,在孫大興,實在不枉費他這麼辛苦地看了一路「樓梯」。

孫大興扯了扯他纏了兩圈的圍巾:「哎呀哈……邱老也說的太嚴肅了。其實沒什麼的……」物理學家邊說邊笑道,「就是在我們看來呢,宇宙之前是沒有時間的,時間這個概念是大爆炸之後才有的,隻是幫助我們描述空間變化的一種方式。」

看著何雯與彭瑞一臉迷糊,孫大興大概覺得這麼說太籠統了,便趕緊舉了個例子:「假設你是一張紙上的一個二維小人,我們在你的這張紙上方一個方盒子裡,然後我們出來,跟你打了個招呼,你就很奇怪,我們怎麼突然就跑那麼遠了,其實沒有的,我們和你……」他抬手比了個區域,「至始至終,在一個空間內。」

何雯試著去理解:「所以你們說兩個星球之間,從來不說相隔多少多少千米、公裡,而是多少多少光年?」

孫大興哭笑不得:「光年怎麼就成時間單位了?」

何雯鬧了個烏龍,也不氣餒:「我就瞎扯扯,您繼續。」

彭瑞便問:「那這跟這樓梯又有什麼關係?」說著還踩了踩他腳下的「台階」。

「這就要說到『視覺』的概念了。」邱景同接過他的話,「首先要明確的是,我們所看到的其實並非物質『現在』的狀態,而是物質折射的、投射的,或者本身發出的光進入我們的眼睛之後,與視網膜上的細胞發生的一係列光化學反應,再經由一係列生物學過程,被視覺中樞處理後的結果。」

邱景同說這些時,壓根沒看肖少華,而是盯著何雯和彭瑞,生怕錯過他倆臉上一點困惑,「我把這過程說得那麼長,是希望你們理解,就算視覺中樞處理光帶來的信息的速度再快,哪怕你們就覺得隻是一瞬間,也是落後於物質『現在』這個時間節點的。兩者並不同步。」

何雯遲疑地:「所以……您的意思是……我們的肉眼,」她吞吞吐吐地,「實際上看到的是物體『過去』的狀態?」

邱景同欣慰地頷首:「這就是為什麼你能踩到,並不代表你就能看到。因為在你踩的時候,物質到達『現在』節點,而你看的時候,你要知道,你看的速度可比踩的更快,你所看到的物質,其實正位於『現在』之前,也就是『過去』,還未從精神力能轉化為物質的階段,沒有戴上透鏡,你們自然什麼都看不到。」

彭瑞聽得一腦門恍恍惚惚,懷疑自己智商還不到九十。

趙明軒偷偷問肖少華:「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孟鳥』?天元門裡的普通人看不到,但哨向總能騎上去,會不會也是這個原理?」

肖少華撓了撓他手心。

何雯想了又想:「也不對呀,就算『踩』比『看』慢,腳抬起來的時候,眼不就看到了之前的『踩』狀態?」緊接著她反應過來,「啊對,難怪我看我們後麵的人一直跟不上來,明明看到的台階還在,也能踩空……是不是過了『現在』節點,台階就又變回了純粹精神力狀態?」

說著她往後瞧了一眼,這一眼不要緊,因為後麵的路都已被淹沒在了雲裡,再也看不到什麼黃沙大漠。

何雯心中說不出什麼不妥,葉昕雲已往前一步:「那他們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邱景同答:「這就要問天元門的人了。」

彭瑞知道該他出力了,忙掏出筆記本記下,這上麵已經列了好幾個問題,都是他們昨晚商量出的,這回得從天元門那兒得到答案的線索。當然不能直白白問出,得用談判策略包裝一下,也是上頭派他來的目的。

談話間,幾人又前行了一段,這會兒已能看見這雲海天階盡頭的一座涼亭。涼亭內端坐一人,看大致輪廓應該是一名長發男子,身著大紅的寬袍廣袖,麵前擺著棋盤棋子,像是在專心致誌地獨弈。

總算見到了人,趙明軒便立刻讓身後的隊友都先停步了。他們用一分鍾確認了一番彼此所見完全一致後,方繼續前進,隻是比先前更加謹慎。

肖少華問:「能看清麼?」

趙明軒搖頭:「對方的精神力比我高太多,我的界域無法過去。」

肖少華心中一沉:「比許天昭如何?」

趙明軒道:「譬如螢火日月。」

那即是完全不在一個量級的。隊伍中其餘人聞言,臉色便愈發凝重。

「這樣的人,怎麼連聽都沒聽說過?」問話的是彭瑞,「這人要一出馬,首都之戰我們還有的打嗎?」

趙明軒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在這雲霧繚繞的蒼穹之上,無法動用精神力,無法張開界域,就算視力比一般人好許多,也不過杯水車薪。

十米、九米、八米……在距離足夠近得看清涼亭內那名紅衣男子容顏的一瞬間,隊裡的所有人幾乎都先是一愣,便條件反射似的地看向了肖少華除了肖少華自己。

就連趙明軒,握住肖少華的手也不由一緊。

無他,這人和肖少華長得實在太像了,說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也不為過。相像到了這種程度,這倆唯一的外貌差別便是一個戴了眼鏡,一個沒戴,一個短發,一個長發,一個穿著現代裝,套著羽絨服,一個穿著古裝,一身大紅衣裳。

如果不是本尊就站在旁邊了,他們中的幾個還以為遇上了肖少華的古裝cosy。

驚詫之餘,孫大興半開玩笑地問:「……哎,肖主任,這該不會是什麼你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弟吧?」

何雯、彭瑞等人雖不接茬,眼神裡也透出了類似的意思。

唯獨邱景同似乎在看清這名紅衣男子的一瞬間,整個人猶若被施了定身咒,仿佛瞬息之間,無數時光從他身遭飛馳而過,直到聽到了孫大興的聲音,他像被什麼一下驚醒,緊接著便走出了隊伍,直直朝那男子走去,一直走到了對方的棋盤前,近一米處停下了:「……我真的想不到,」老人深深地注視著他,聲音中深藏著復雜的情緒,「宣組長,我會在這裡,再次見到你。」

於是隊友們還沒從「天元門某神秘高人竟然和肖少華長了同一張臉」的沖擊中回過神來,又被邱景同的這一句給砸蒙了。

「邱院長,」葉昕雲出聲了,老太太眉頭皺得簡直能夾死一隻蒼蠅,「你們認識?」

邱景同頷首:「葉同誌,你回國得晚,沒見過宣組長也正常。宣燁作為龍組的上上任組長,最後一次出現在首都塔,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兒了。」

「宣燁……」趙明軒喃喃出這個名字,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聽過。

而與他緊握雙手的肖少華,此時大腦已一片空白。

「他不過是救了你。」

是那位已故龍組組長公孫弘的聲音,響起在了耳邊:

「一個……本不應存在於這世上之人。」

蒼蒼白發之下,注視他的那雙眼睛,如古井無波:

「一個……早夭兒,出生後不久便斷了呼吸。」

「涅,以命換命,起死回生……」

「以自身的魂元為燃料……以靈力為引,重燃受術者枯竭的生命之燈……」

老人的身軀在視線中越發佝僂,仿佛這短短一句的每一個字都在一寸寸切割著他的血肉,「又以自身容貌賦予受術者,為其遮掩,好從生死簿脫逃,佑其一生陽壽無憂。」

「而施術者,從此……命燼道隕,不入輪回……魂消魄散。」

「所以現在這位……」當彭瑞拋出了他當前最關心的問題,「是友非敵?」

不覺間,肖少華已鬆開了黑哨的手,向那人走近了一步:「你就是……宣燁?」嗓音裡摻了一絲不自知的顫抖。

一直在專心下棋的紅衣男子,即使收到了邱景同的問候,也沒有流露丁點故人重逢該有的反應,神態仍是一片淡漠,該做什麼仍做什麼,連個眼神都欠奉,卻在肖少華問出了那一句時,原本撚起棋子的手有了一秒明顯的停頓。

終於,眾人見到他抬起了頭,朝他們投來了目光。那目光在肖少華臉上定住了三五秒,方答道:

「不是。」

是溫潤如玉的男中音,僅僅兩個字,拂來了霽月清風。

與此同時,他落了一顆白子到棋盤上,「哢噠」,眾人耳邊響起了清脆的木石之音。

剎那,何雯色變:「捂耳朵」

遲了。

在那一片濃重黑暗襲來之際,趙明軒隻來得及接住了肖少華向後傾倒的身體。而彭瑞則想起了臨行的前一晚,孫大興拿著他們最終拍板的談判策略調侃道:「你們看,我們對天元門像不像在下棋?非要等人給個反應了,我們才能出下一步。」

闔目之前,葉昕雲看到她此行的同伴們已紛紛倒下,不論他們中誰是黑暗哨兵,抑或科學家,抑或談判專家,此時都不再有任何意義。她的手指堪堪扌莫到了「寶匣咒」的播放鍵,便失去了點擊的力氣。

如果將兩軍對戰比喻為對弈,那麼他們這第一局,中方對天元門,無疑是

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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