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七合一】正文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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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樓被毛薔押去靈舟審問。初霽彎月要一把撈出坑裡的常正賢。

他垂著腦袋,耳根微紅,慢吞吞道了謝。

雖然常正賢和她一起來天塹,一路上他們並沒說兩句話。

夜風緊俏,初霽急著審問耿樓,嗯了聲便離開。

她身後,黎望潭側身越過常正賢時,停下腳步問:「常道友可傷著了?」

「一點小傷而已。」

常正賢從前和黎望潭有過幾麵之緣,兩人很快接上話。

「其實我以前見過她。」常正賢緩緩道,「當時她還是個練氣散修,身型瘦弱,頂著一頭黃毛。」

黎望潭:「聽她說過,你還給她留了傳訊令。」

常正賢眼神躲閃:「但她一直沒有找過我。」

黎望潭忽然覺得不對勁,瞧他麵色如朝霞,再想到方才初霽利落救人的模樣,這常正賢分明心生仰慕之意!

這可不妙,雖然常正賢心地善良,為人正直,但口齒不清,最重要的……生得沒荊恨月好看!

黎望潭淡淡道:「你應該慶幸自己當年留了傳訊令,常家崩塌,她不打壓你們這些人已是仁慈。切莫辜負了掌院心意。」

說完,他拂衣離去。

身後,常正賢瞳孔驟縮,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緊一物。

待眾人走得沒影了,他才緩緩取出。

那是一枚傳訊令,上麵刻著兩個字:「元和」。

他深吸一口氣,揣摩著黎望潭方才所言。

夜風浸透他的上衫,常正賢咬咬牙,似是下定了決心。

他銀槍杵地,刨了個深坑,丟傳訊令,掩埋。

隨後,他大步上了靈舟。

-

靈舟上。

幽寂的回廊盡頭,傳來一聲聲慘叫。

「你殺了我吧……啊!!」

黎望潭眉心微蹙,猛地推開最後一扇門。

隻見耿樓被綁在正中的石柱上,毛薔拿著一根長長的羽毛,瘋狂撓他癢癢肉。

初霽坐在對麵,露出奸商笑容:「還沒榨乾你最後一點價值,怎麼會讓你死呢?」

黎望潭向初霽點頭,示意常正賢的事辦妥了。

初霽沒想到那麼容易。

但希望常正賢從今往後能認清現實,棄暗投明,不要搞事。

她扭頭道:「耿樓,我時間有限。」

耿樓喘著粗氣:「我與你們有什麼深仇大恨!我天塹向來與世無爭,就連常家也不敢進犯——」

初霽:「那是沒有進犯的必要。我再說一遍,我不是來打架的,我來找一人。常家元和上尊,幾日前他進了天塹。交出此人,我立刻離開。」

「放屁!」耿樓道,「這三個月來,天塹連個蒼蠅都沒進來,何況一個人大活人?」

初霽微微眯眼,故意激他:「別裝了,見麵就給我甩臉色,我看你們早就和元和上尊連枝同氣!」

耿樓那麼年輕,出生在天塹,一輩子也沒出去過,更沒見識過世事險惡。自然鬥不過走南闖北多年的初霽,被狠狠帶了節奏。

「那是我們的職責!」他振振有詞,「此處乃天道裂縫,仙人補天之所,我們世代奉命守衛,任何人來了……抱歉,都是這張臉!」

初霽唇角微彎:「仙人早死了。」

耿樓冷笑:「無知!我們天塹之主就是真仙人。」

初霽輕描淡寫:「哦。」

「??」耿樓更火大,「你現在狂,等會兒有你後悔。」

初霽:「那請給我個機會,讓我悔不當初。」

耿樓:「???」

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慮,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扭頭閉嘴不理她了。

初霽想套出天塹之主的消息,可接下來耿樓不是言辭閃爍,就是顧此言彼。

天塹看似脆弱,隻有一堆武人守衛,可實際上,那一道裂隙兩岸堪比銅牆鐵壁,固若金湯。

皆因此地禁靈。

她隻好將耿樓打暈了,帶到稍稍遠離天塹的地方。

隨著rd文檔的功能一個個亮起來,初霽才感到稍稍安心。

她摘下手套,觸碰耿樓的手臂,同時開啟[視圖]。

她要看看,這天塹內部到底有什麼東西。

……

視線沉入一片黑暗,初霽隨耿樓而行,耿樓的眼就是她的眼,耿樓的耳就是她的耳。

她睜開眼,隻見自己在高空繩索上穿行。月要側掛著一個鈎子,倏然滑到對岸。

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他們要去開祭。

身邊,同伴嘖了一聲:「那些仙人能禦劍駕風,我們也行,隻要有這索道。」

耿樓:「但他們能活很久,還能吃東西,我們不行。」

同伴聽了很沉默:「但他們鮮少吃,還不是和我們一樣。」

耿樓:「那是因為我們沒吃的!」

這樣的對話進行了一路,最近有個仙人世家舉族遷進天塹。每當這種事發生,這些土生土長的天塹人都會酸一酸。

此次開祭,就是為一個外來修士接風洗靈。

所有下定決心,世代居住天塹的修士們,都要在廟宇中洗去經脈靈根,變成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二人與其他守衛匯合,漸漸下到天塹深處。

光芒越來越弱,深淵中,有個龐大的黛青色虛影,輪廓依稀可見,像一隻巨獸,靜靜蟄伏在黑暗中。

初霽隨著他們漸漸靠近,終於看清那是什麼。

一個吊在半空中廟宇,四麵八方伸出鐵鎖鏈,固定在兩側懸崖上。

每走一步,整個廟宇都會顫一顫。

此刻,廟宇正殿前不大的空地上,擠滿了人。

耿樓跟著跪下。

清晨霧氣蔓延,鑼響「邦邦」,有人唱起古怪的歌,空氣中彌漫著燒糊味。

太陽在此刻突破遠山,曦光刺穿黑暗,打進廟宇深處。

初霽借著耿樓的眼,向裡望去。

那廟中供奉了一塊巨石,整個石頭在光下透亮,裡麵有五色光芒流動,交織在一起,絢麗奪人眼。

石頭前,還站著一位婀娜多姿的姑娘,背對眾人。

「天塹之主。」有人這樣呼喚她。

初霽覺得那背影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她從沒來過天塹,照理她不該認識她。

初霽趕忙翻看耿樓的記憶。

這位天塹之主真是外麵來的!

她短短五年內接替上一任,憑的不僅有手段,更有她的身份。

——她自稱仙人轉世。

初霽挑眉,這是在招搖撞騙呢?

但下一刻,她完全不這麼想了。

隻見那廟宇前的姑娘一步步轉身,露出她明艷肆意的容貌。

她生了一雙鳳眼,眼尾上挑,皮膚白皙,烏發垂下,唇紅如血。

初霽緩緩瞪大眼,一時詞窮,不知說什麼是好。

這張臉,好熟悉!

她忽然夢回多年前,還在邯城打拚的時候。

「沈……綺懷?」

初霽艱難念出這個遺忘多年的名字。

此人,就是伏雷峽之戰,沈家家主沈和璧死去後,短暫篡位,掌控邯城的沈家二小姐。

初霽帶人打完邯城巷戰後,沈家二小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初霽以為她早就認清現狀,隱姓埋名度過餘生。

但她為何在天塹,還自稱仙人轉世?

初霽定了定神,再度看去,忽然發現一點不同尋常之處。

沈綺懷的容貌和她記憶中一模一樣,但神色、氣質卻判若兩人,就連走路的姿勢也變了。

從前的沈家二小姐大步流星,今日的沈綺懷步履穩重,渾身那股子養尊處優的氣質也盪然無存。

如今她的氣質,更像牧者程邃。不顯山露水,返璞歸真。

難道這兩人隻是長得相似?

-

東南天塹。

天際隱隱泛起魚肚白,元和上尊黑衣裹身,匆匆路過峭壁,撞了早起的人也沒注意。

他趁著天塹還未醒來,抽出月要間的長鈎,順著索道滑向深處的廟宇。

正殿前的平地上,早已有個艷如桃李的華服女人等待。

元和上尊一愣,見禮道:「我自常山都而來,受長觀仙人所托,前來帶他人魄回去。」

那女人微微一笑:「和我來。」

元和上尊腦中警鈴大作,但女人轉身就走,他隻好亦步亦趨跟上。

他們走入正殿,隻聽「轟」一聲巨響。大殿門緊閉。

眼前一片漆黑。

元和上尊握緊懷中暗劍,死死盯著對麵的女人。

就在這時,大殿內的供奉的巨石亮起熒光,五色流轉,璀璨異常。

美中不足的是,它右上角有灰暗殘破,好似美玉上生著一大塊瑕疵。

元和上尊目不轉睛看著,簡直不能移開眼。片刻才恍然回神:「長觀仙人在何處?」

神奇的是,當他說完這句話,體內凝滯的靈氣開始蘇醒,緩緩流轉。

女人指著石頭:「此石能令你統領天地萬物。」

元和上尊警惕:「你什麼意思?」

女人:「也能讓你失去靈根,徹底成為一個凡人。」

元和上尊渾身一僵,猛地退後兩步。

耳畔傳來女人低啞的笑聲,元和上尊惱怒道:「你休要糊弄我!長觀仙人到底身在何處!」

女人好似聽不見他說話,繞著巨石踱步:「我告訴你另一個方法,讓你無需開疆拓土,無需找長觀仙人,也能復興常家,擁有整個東洲——」

「就是它!」女人指著石頭,「它蘊含天地一切道法,你能從中悟出無窮無盡的法門!」

元和上尊冷汗濡濕。從進門起,他就被這個女人牽著鼻子走,如今他就像案板上的魚。

女人停住腳步:「但一切靠近此物的人,都會變成真正的凡人。」

元和上尊:「你一會兒說它能讓我復興常家,一會兒說它奪走我靈根,前言不搭後語,我看你是瘋了不成!」

女人笑了:「夏蟲不可語冰,是你眼界太窄。」

元和上尊麵露畏懼,盯著眼前五色絢麗的巨石:「它……到底是什麼?」

「是此界殘缺的天道。」女人緩聲。

元和上尊怔在原地,今日所見顛覆了常理。天道寄居在天塹的一塊石頭裡,簡直聞所未聞。

「那你又是誰……」元和上尊顫聲。

女人微笑道:「這不是很明顯?」

元和上尊瞳孔驟縮,此人能輕易指認天道,那隻有一個可能。

她就是長觀仙人的人魄!

女人:「不信?」

元和:「不……隻是沒想到。」

沒想到長觀仙人身軀為男,人魄卻為女。這都是什麼癖好……

但他轉念一想,也可能是長觀的人魄奪舍了這女修。

元和上尊敏銳意識到不對勁。

人魄又不是被封印在石頭中不能動了,需要他掘地三尺,九死一生護送。

既然人魄行動自如,完全可以自己回去,長觀大可不必命他千裡迢迢尋回。

而到了天塹,人魄好似早就知道他要來,卻絕口不提尋魄之事。反而繞了一大圈,給他介紹天道之石。

元和好像陷入一個巨大的圈套中,但無法看清真相。

長觀仙人,到底在策劃什麼?

「你到底想做什麼?」元和上尊道。

他在天道之石身邊待得越久,丹田恢復得就越快。他暗中運氣,隨時準備逃跑,或沖向女人,爭取一擊重創她。

「是你想做什麼。」女人淡淡道:「看到天道之石上的灰斑了嗎?它需要一點東西彌補。這些年來它不斷吸收靈氣,整個天塹都變成了禁靈區。但這遠遠不夠。多虧了建木連通,如今天地靈氣比以往濃鬱了數倍。但這還不夠……還需要一點……」

女人一雙烏黑的眼直直盯向元和:「去把初霽帶過來,她身上的法門聞所未聞,有了她,天道之石定能一舉成型。」

元和大鬆一口氣,隻要不剝他的功法就好。

他仔細一想,如果剝了初霽的功法,豈不是一舉兩得?

天道之石能成型,東洲從此安然無憂,他也能接手初霽經營多年的悟德院。

真是妙計,不愧為長觀仙人。

元和上尊心中暗罵,計策妙是妙,就是手段陰毒了點。

他當即答應了女人:「這還不簡單。我早就安排家中小輩潛伏在初霽身邊。」

元和掏出傳訊令,呼喚常正賢。

然而,時間一點點過去,對麵就是不回答。

女人的目光淡淡瞥過來,元和上尊麵露尷尬。

-

初霽的靈舟再一次停在天塹附近。

觀看耿樓的記憶後,初霽扌莫清天塹守衛的巡邏路線,她準備今夜就行動,潛入天塹內部,一探究竟。

如今他們都是凡人之軀,到晚上就困得東倒西歪,因此,初霽打算下午睡覺,亥時再行動。

是夜,月朗星稀。

常正賢忽然從夢中驚醒,緩緩起身。

其他人都在熟睡,他一人躡手躡腳出了靈舟。

隔著夜色和嶙峋的山岩,不遠處有個黑色人影。

常正賢咽了咽,低下頭。

那人影走近了,來到他身前,取下兜帽,露出一張五十歲中年男人的臉。

沒待常正賢行禮,元和上尊兩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領質問,「為何不回我的命令?!」

常正賢:「是……恐初霽發現隱情。」

元和上尊眯眼:「最好是這樣。」

如今他孤身一人,失去常家,每日提心吊膽,有點風吹草動就焦慮。

若常正賢再背叛他……

元和上尊還是不放心:「我給你的傳訊令呢?拿出來。」

常正賢一滯,傳訊令被他埋了,早就找不到了。

他急中生智,狡辯道:「天塹靈氣不流通,傳訊令用不得,我就放靈舟上……」

元和上尊伸手探向他月要間,冷笑一聲:「那你為何帶著悟德院的傳訊令?」

常正賢臉色一紅,低下頭。

元和上尊怒不可遏,到現在還有什麼不明白。

「跟我來。」他說。

常正賢咽了咽,咚一下跪在砂石地上,沉默不語。

元和上尊:「沒叫你死,就是借用你的身軀幾個時辰。」

言下之意,就是要上身常正賢。

元和厲聲:「你忘了是誰生你養你的?你能有今天,還不是因為有常家鎮著!現在常家危難,要你付出,你反倒推三阻四起來了,我看你比白眼狼還不如!」

常正賢的頭垂得更低,眼前閃過初霽救他的情境,牙關溢出一個執拗的「不」字。

元和上尊氣得頭暈,不知初霽給他灌了什麼**湯。讓他如此死心塌地。

既然軟的不成,他隻能來硬的。

元和上尊深吸一口氣,唇角微彎:「先起來吧。」

……

亥時。黎望潭和毛薔就位,初霽從屋中出來,看向常正賢的門。

「咚咚咚——」

屋門很快開了,常正賢似乎才醒來,屋中沒有點燈。

初霽笑了笑:「該走了。」

常正賢一步步而出。他整裝待發,手提銀槍,又似早就準備好了。

初霽頷首,帶三人離開靈舟,向偏僻處走。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

夜色寂靜,亂石嶙峋,投下一道道猙獰的黑影。

忽然,常正賢快步來到和初霽身邊。

「初掌院……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他似是下定決心,扌莫出一枚刻著「元和」二字的令牌,遞給初霽。

初霽抬眼:「嗯?」

常正賢:「我其實,一直與元和上尊有聯係。」

初霽漆黑的眼瞳一動不動盯著他:「然後呢。」

常正賢的聲音低沉:「他如今人在天塹祭壇中設了局,讓我引你過去,殺了你。」

此話一出,毛薔頭發都要炸起來了:「那你現在說是幾個意思?」

初霽思忖片刻:「依你看,我們該怎麼辦?」

常正賢抿了抿唇:「可以去,但他們想螳螂捕蟬,我們可以黃雀在後,你我四人分批進入天塹,引他們現身後,包抄他們。」

初霽想了想:「你說的對,為今之計,隻有冒險放手一搏,我們等不起。」

常正賢似是鬆了口氣,初霽笑道:「既然你願向我坦白,今後就別聯係元和上尊了。」

常正賢自是答應。

夜色中,祭壇的輪廓影影綽綽。

初霽讓黎望潭和她一起進去,毛薔扛著便攜式炮筒,在外麵等待。

一旦對方出手,常正賢負責引敵人走進射程。黎望潭負責攪亂全局,毛薔負責重點打擊。

四人分成三組,各自沒入夜色中。

黎望潭輕聲道:「總感覺有詐。」

初霽嗤笑:「有。你沒發現嗎?常正賢自從靈舟中出來,口齒清晰不少。」

黎望潭怔愣:「你說他……」

初霽聳肩:「可能被元和奪舍了。」

「那你還帶他!」

「這是我們唯一刺探敵情的方法。」初霽蹙眉,「我要搞清楚,那供奉在祭壇中的石頭,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塊石頭仿佛有種魔力,吸引著她不斷向前。

祭壇越來越近,隻剩最後一道鐵索,四周寂靜無人,趁守衛離開,初霽迅速帶黎望潭飛躍深淵,來到大殿前的空地上。

他們屏住呼吸,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祭壇殿門緊閉。

黎望潭打量那高高的屋簷,蹙眉道:「你有沒有發現,丹田裡的靈氣忽然能動了。」

初霽展開rd文檔,一個個功能竟然重新亮起來。

word文檔回來,她心下多了五分安定,迅速打開表格檢查,麵前的祭壇在表格中竟然一半綠,一半紅。

她從沒見過如此詭異的情況。

突然,兩扇殿門對開,身著錦繡衣袍的女人緩步而出。

她身後,祭壇上供奉的天道之石閃動淡淡光芒。

女人麵帶微笑,望著初霽,好似她早就認識她。

初霽握緊斬仙劍,一字一頓:「沈綺懷?」

沈綺懷笑望她,這笑有點毛骨悚然。

初霽盯著她片刻:「你不是沈綺懷。」

誠然,環境會改變一個人,但無法從方方麵麵改變一個人。麵前的沈綺懷與初霽印象中的人沒有一絲一毫相似。

沈綺懷頷首道:「許久不見,您目力見長。」

初霽揚手:「別,我可從沒見過你。」

沈綺懷唇角彎彎:「不,您『見』過我。當年沈家主招魂,我附身到沈綺懷身上,助她脫逃時,我們曾打過照麵。那一眼……真是格外深刻。」

初霽和黎望潭根本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若那時起沈綺懷就被奪舍,才得以逃出生天,也說得過去。

黎望潭忽然啟聲:「勸道友不要故弄玄虛,不論你披何人的皮,也改變不了你的真實身份。」

沈綺懷挑眉:「你們剛剛殺死我的仙身,現在就裝不認得我?」

初霽和黎望潭對視一眼,難道此人是長觀?

這也差得太大了吧?長觀那無悲無喜,山崩不起半點波瀾的模樣,和麵前這位明艷動人的大美女,簡直風馬牛不相及。

似是看出他們的疑惑,沈綺懷嘆道:「我是長觀的人魄,它冷漠無情,難以理解,可我不一樣。我給你展示一樣東西,或許你就能明白了。」

她站在大殿門口,沖初霽微笑道:「進來。」

黎望潭不動,初霽迅速曲線連接了外麵的毛薔,讓她準備好,炸祭台。

沈綺懷軟聲催促:「別怕,我並非仙身那般冷酷。」

黎望潭俯身在初霽耳畔輕言:「小心,人亦有善惡七情六欲,反而比仙身更難對付。」

初霽望著那黑洞洞的大殿。

幸好她清楚大殿中供奉了一塊能發光的石頭,否則真要被好奇心吸引進去。

若「常正賢」沒有騙她,沈綺懷現在就要引她入殿坑殺了。

此刻不出手,難道要踩入坑中才出手?

「我們聯合絞殺她。」聲音在黎望潭、毛薔的神識中響起。

二人蓄勢待發。

初霽默念。

三、二、一。

她猛地甩出一團黑漆漆的亂線!

就算靈氣沒有完全恢復,大乘修士一擊也相當恐怖!

與此同時,天火從高空倏然落下,打向沈綺懷,落地升起高山,化作流水修竹銅牆鐵壁,四麵包抄沈綺懷。

黎望潭的五行生生不息陣,一旦陣成,任何人都休想逃出生天。

沈綺懷臉色一白,縱身躍起,抽出一條銀龍鞭,大喝道:「元和!」

一道鬼魅的黑影躥出大殿,掌心一團綠瑩瑩的靈氣,翻手向黎望潭打去!

這一擊中蘊含的蓬勃力量,遠非黎望潭能承受,初霽當機丟出[左對齊],才讓那團綠芒與黎望潭擦肩而過。

夜風掀開黑影的衣袍,初霽定睛一看,那是常正賢!

她猜得沒錯,常正賢口齒清晰不少,果然是被元和上尊奪舍了。

初霽暗罵一聲,也不清楚常正賢怎麼想的,竟然心甘情願將身體讓給元和上尊。

他明明有千百種方法拒絕,最簡單的,就是遇見元和時,向她求救。

元和上尊目光興奮,整個人好似打了雞血。常書航死去,常家覆滅,長觀仙人金身隕落,他自出生起就沒受過這麼多委屈!

如今能揚眉吐氣,何等快活之事!

但初霽怎麼會讓他快活起來,揚手接二連三放出黑線,千縷萬化,黑線化作一枚枚利劍,化作火焰,化作她見過最凶狠神兵利器。

元和上尊被打得措手不及,完全沒預料到初霽攻擊如此迅猛。

他是化神修士,和初霽的大乘差了不止一個大境界,就算全盛時期,也無法抗衡未恢復的初霽。

區區三息,他被打得落花流水,丟盔卸甲,崴了腳,臉上還破了相,倒退至懸崖邊。

反觀初霽,腳步不移半分,麵色如常,唇邊還帶著一絲冷意。

元和上尊冷汗模糊了視線。

當初初霽和長觀仙人金身對決,她被壓著打得鼻青臉腫,連仙招都放不出來。最後也是憑耍謀略,才得以一擊反殺。

這給元和一種錯覺,好像初霽本身並不怎麼強悍,隻是計謀過人。

現在他終於意識到,初霽不僅謀略過人,功力還渾厚,他根本無法匹敵!

腳邊就是萬丈深淵,元和上尊大喊:「停手!」

初霽哪會停手,元和坑她在先,後來又在她眼皮下奪舍常正賢。此時不殺,難道還養著他不成?

她愈發加快出招速度。

元和一口老血噴出來,哪裡抵得住初霽猛攻,情急之下向沈綺懷求救。

「長觀仙人!助我一臂之力!」

沈綺懷正與黎望潭酣戰,三息內兩人你追我趕,破陣立陣數回,沈綺懷的實力在化神上下,黎望潭雖然能越階挑戰,但時間一長,還是隱隱處在了下風。

初霽瞥了沈綺懷一眼,對方實力詭異莫測,需重點提防。

她分出一絲心神,蓄力準備阻攔沈綺懷。

不想,沈綺懷隻是淡淡瞥了元和一眼,唇邊掛著笑,連救他的意思都沒有。

元和上尊渾身冰冷,沈綺懷是他最後的依仗,她答應好的!

「我們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元和怒吼,「等會兒你就會變成現在的我!被這姓初的打下深淵!」

沈綺懷連眼神都懶得給他一個,悠悠閒閒對付著黎望潭。

她明明有餘力,卻不出手。

初霽嘖了一聲,臨陣反水,貴圈真亂。

她猛地一施力,黑線一擁而上,如飛毯卷起元和上尊,帶他飛向半空。

元和上尊往下一看,下麵是萬丈深淵。

據說天塹沒有底,一旦墜落,就會在無窮無盡的虛空中不斷下墜,直到壽命終結。

離祭壇越遠,靈氣越弱。

元和上尊眼睜睜看著包裹自己的黑毯子變薄。

他大喊著,幾乎哀求:「放我回來!不要鬆開!」

他不要一輩子在虛空中度過,再也回不到東洲,周圍沒有一個人,沒有一點聲音,看不見任何東西。那比死了還恐怖!

然而禁靈區的天地法則卻不受他掌控。

靈氣一絲絲逸散,最後一根黑線驟然崩裂!失重的感覺如一隻大手,狠狠掐住他心髒。

元和上尊喉嚨裡溢出一聲驚懼慘叫,猛地墜了下去。

初霽的嗓音猶回盪在耳畔。

「今後你的常家,就是我的常家。」

元和上尊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噴在前襟。

他漸漸消失成一個黑點,再也無法看見。

初霽沒有為他駐足半分,除了這個,還有另一個。

她轉身旋出數個花窗,金白交織的紋路接連打向沈綺懷。

隻聽「哐哐」數聲,沈綺懷像被釘進一個盒子裡,左右上下都施展不開手腳。

進階大乘後,她的花窗世間無人能破,長觀的人魄到底是人,比不得仙身強悍,敗得毫無懸念。

短短不到五息,戰況就天翻地覆逆轉。沈綺懷被困在籠中,元和上尊身死。

黎望潭微微一滯,收起拂塵。

盡管知道初霽實力強悍,他還是驚訝於初霽戰勝沈綺懷的速度。

這也太快了!

初霽撣去衣上塵埃,側目問:「……怎麼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黎望潭:「沒有。就是想起你當年在黎家做陪練時的模樣。」

當年他萬萬想不到,一個廢靈根女修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兩人抬起頭,望向正前方的大殿。

祭壇上的天道之石,已經越來越明亮,幾乎點亮整個深淵。

絢麗的光芒一絲絲逸散,每一縷都像一隻輕柔的手,伸向初霽,邀請她。

——過來。

沈綺懷扒在花窗上,淡淡道:「你不過去嗎?」

黎望潭蹙眉提醒:「小心中計!」

沈綺懷:「太遲了。」

初霽:「什麼意思?」

沈綺懷:「天道需要你,此界需要你,你不明白麼?」

初霽佇立在風中不動,金線白色袍角飄飛,仿佛一隻隻白羽翼。

沈綺懷笑道:「快來不及了。」

那天道之石更加明亮,耀眼不可直視,天塹陷入一片明亮的白晝。

黎望潭似乎嗅到危險的氣息,臉色一白:「別去。我們走。」

初霽看了他一眼,問沈綺懷:「我去會怎樣,不去又會怎樣?」

沈綺懷:「你去了,東洲尚有一絲生機,你不去,他日界外仙家異獸踐踏這片土地,想必你也不忍心看到。」

初霽:「這就是你為何引我來此?」

沈綺懷:「誠然,我的確用了些計謀,畢竟人之本性就是為己。我的仙身比你完美,我的人性也比你狡詐,但我從頭至尾,都沒有欺瞞於你。這一切從你踏上修行之路那天起,就已經開始了。」

雖然她這麼說,初霽還是感覺出一絲怪異。

沈綺懷指著大殿:「天道之石,在你疏通建木,引發靈潮後逐漸長成。但此界天道,還差一點點點。」

初霽冷笑:「難不成差的是我?你想要我修理天道?」

沈綺懷,也就是長觀仙人,仰望頭頂的蒼穹,臉上竟然閃過一絲懷念之色:「我想要看此界天道長成。」

她低下頭,直直盯著初霽:「但我做不到,隻有你能做到。」

十三萬年前,長觀砍斷建木,分離仙身人魄,一半枯坐神女窟,一半沉眠於天塹,隻為等待一個機會。

觀世間滄海桑田變換十數萬年,成敗隻在此時此刻。

隻要大乘期的初霽踏入天道之石,以身化道,貢獻出她那容納天地萬物的仙法,就能催生天道長成!

從此,靈氣通過建木的滋養,生生不息。

天道守護著東洲,界外仙家異獸等閒不得入內。

一切完美無缺,此界將成為修士的夢寐以求的仙靈寶地!

聽完長觀的敘述,初霽麵無波瀾:「所以你做不到,卻繞了一大圈,坑我去做。」

長觀笑了一下,撫扌莫著困住她花窗,搖頭道:「我不會強迫於你。我隻是,給你一個選擇。」

她伸出手,指向麵前的大殿:「你可以選擇離開,等待界外強敵到來,與他們血戰上百年,上千年,上萬年,親眼見證你所有親友死亡。或者放棄東洲,現在飛升離開此界,一人逍遙快活,不管他人死活。又或者……你走進天道之石。」

這三條路,對應三個截然不同的結局。

第一條根本不用想,選都不會選。一個長觀的金身就已經讓她吐血,來一群比長觀還強的仙人,簡直要她命。

第二條也不可能,初霽修的就是眾生道,若她拋棄眾生,她的道也會拋棄她。

第三條路看似最合理,但裡麵一定藏著深坑。

長觀指著蒼穹,嗓音悠遠:「修行到大乘,再往上,奇經八脈丹田靈根都不算數。是抉擇影響你的修為。抉擇照見你的道心,道心越強悍,修為越卓絕。」

初霽:「那成為天道,會怎樣。」

長觀微笑不語。

初霽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答案。

眾生道,傾聽眾生的願望,為眾生改換命運,這一看就是神明乾的事。

神靈庇佑蒼生,為蒼生奉獻。

成為天道後,屬於人的七情六欲都會消失不見,她將背負東洲的存亡,從此為眾生而活。

長風吹過天塹裂縫,眼前的巨石發出一道道純淨的光芒,五色流彩。它等待初霽,就像神座等待即將誕生的神靈。

天道之石中蘊含的力量一點點向初霽度來。她rd文檔的功能接二連三亮起,眼前的窗口都在震顫,仿佛長了翅膀,下一刻就要飛向天道之石。

天道之石蘊含世間一切仙招秘法,初霽受它影響,眼前亦出現不少虛幻的場景。

她「看見」群獸從建木奔騰而來,與她率領的東洲修士交戰,整個西南盡數覆滅。

戰火一路蔓延到北境,無盡生靈塗炭。

她帶著一群高階修士東躲西藏,年齡最大的李伯為了掩護他們逃走,被一個仙人斬成兩截。毛薔死在獸蹄之下,天地龍芽被一隻貔貅吞入腹中。

那些蜂擁而來的界外仙家異獸不斷吸取東洲的靈氣。

就在此時,一隻手忽然搭上初霽袖口,打斷她眼前浮動的場景。

黎望潭蹙眉道:「走,我們帶沈綺懷離開天塹。」

初霽眼前立刻浮現出一副畫麵。

黎望潭渾身是血,汙泥沾滿白衣,執拂塵的右臂斷在地上。

這並非幻覺,而是天道推演,是「預知」的仙法,讓初霽看到此刻離去,將來會發生什麼事。

黎望潭不依不饒,扯著她的袖子,生怕她一個熱血上頭,就沖進天道之石裡了。

但初霽沒有熱血上頭。變得更強,庇護眾生,就是她自己走的路。

雖然不清楚,為何她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奸商最後竟然成了良心大老板。

她輕輕扯開黎望潭的手。

「你就當我唯利是圖吧。」初霽笑了笑,「我這個人,有想做的事,就會不顧一切,不擇手段完成。如果讓我丟掉多年打拚的產業,我肯定氣得原地去世。所以我今日一定要進天道之石。」

黎望潭萬年不變的淡漠漸漸撕裂,他啞聲道:「然後呢?我們還能再看見你麼?」

長觀仙人的聲音從一旁傳來:「當然會。清風朗月,花鳥魚蟲,皆是天道。從今往後,你見風見月,皆為見道。」

黎望潭一字一頓:「閉、嘴。」

長觀仙人微笑。

初霽嘆了口氣,聳聳肩,輕輕拍拍他的手臂,一步步向天道之石走去。

黎望潭不能理解,長觀笑也就罷了,為何初霽也那麼從容,隻有他一人崩潰。

就像當初他看廖如晦帶走初霽,現在天道又要帶走她。

他從來都攔不住初霽,也什麼都做不了。

上次他相信初霽終會慢慢變強,但現在呢?誰可以給他一點念想,希望她有天可以再回來。

「你想好了。」黎望潭忽地揚聲,「你這一去,就沒有回頭路了,你再也見不到他們了,你再也見不到……荊恨月了。」

長觀仙人又插話:「天道想見誰,一眼就能看到。」

「閉嘴!」黎望潭失態嗬斥。

長觀仙人又笑了笑,似乎早就預料到初霽會走這條路。

初霽也笑了,回頭沖黎望潭說:「他會理解的,終有一日會理解的。」

時間能洗刷一切,就算荊恨月一時半會兒無法接受,等十年八年,等百年萬年,他總有放下的一天。

這是暮春的一個月末,接近卯時,天尚未亮。像無數個平平淡淡的夜晚,東洲大地上,生靈懷揣著各不相同的夢,靜靜沉眠。

同時,它卻是千古萬載世世代代以來,最不尋常的夜晚。

這天晚上,初霽走入了殘缺的天道之石。

沒有驚天動地的靈潮,沒有舉世矚目的熱議,宏偉的一步竟然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初霽閉上眼,任由光芒包裹四肢。

她陷入一種奇妙的感受,渾身上下如同浸在溫水中,不斷下降,又像被風托向萬丈高空,隨雲飄飛千裡。

整個東洲下起一場春風細雨,潤物無聲。槐花小院裡,屬於初霽的私人物件逐漸褪色。

人們的情感被細雨模糊。那個悟德院院長初霽,仿佛隔了千重紗,隻可高高瞻仰,每當想起時,記憶卻格外朦朧。

word文擋輕輕顫動,它就像一個大雜燴,包含各種各樣的招式功法,承載萬千眾生的心聲。淡藍色的光幕融化在天地運行的靈氣中,與此界融為一體。

初霽忽然感覺自己身體中多了許多東西,她睜眼一「看」,原來是天地萬物之道。

從五行術法到輕身之法,占卜之法,音律之法,天道推演,一切仙法都取於天道。

不僅僅是她的功法,更是初霽自己。

她的經脈與東洲靈脈一同深深穿行在大地,似一條條遊龍。

她的丹田化作滋養建木的土壤,生發新芽。血脈化作貫穿南北東西的靈流,綠瑩瑩蓬勃興盛。

呼吸是風雲雷電,肢骸是天地脊梁。

她的雙耳覆在每一處花草樹木間。世間眾生的心聲交織成一首波瀾壯闊的樂曲,匯入她雙耳。她能聽見情人們的溫聲細語,少年們的豪言壯誌,悲傷者的哀呼,歡喜者的笑語。

她一眼看盡紅塵歲月,從空無一物至熙熙攘攘,眾生在這片大地上來去,生老病死,榮枯輪回。

托舉天道之人,不再是此時此刻的眾生,而是自東洲伊始,至百千萬億劫後,所有生靈。她的道心外象瞬間擴展千萬萬倍,群星遍野,凡人窮其一生,都不能數盡。

她所站立的地方,是萬古長河中的每一處,也可以不是任何一處。

一剎那的時間成為一滴水,聚成綿延不絕的水流,她可以向前走,向後退,抬手甚至能製造一條支流。

但她沒有。

初霽成為天道後,第一件事,便是開口。

她的第一句話講:「一切因緣皆會影響修行。」

於是,東洲從此刻有了善惡因果。行善事者種善因,作惡多端者得惡果。

她第二句話說:「元嬰、出竅、化神、渡劫、大乘修士,進階皆要經歷心境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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