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戰爭（1 / 2）
我手裡的羽毛筆輕輕晃動，桌上的墨水被撞倒，暈染在紙上，爬上我的白大褂。
但我卻沒有時間去關注這些，剛剛我的腦子裡飛速閃過了不知道哪來的記憶，他們糾纏在一起，填滿了我本就疲憊不堪的大腦。
好家夥，我直接好家夥。
我上上輩子居然是個文豪，寫了書的那種，還和夏目漱石，芥川龍之介被稱為霓虹近代文學三大文豪，而上輩子是個宅男程序猿，還有另一個世界上我前半生記憶與現在的我記憶對上了，但後半生卻成了院長，與我剛剛獲得的這個世界的未來記憶完全不同。
我麻了，如果我有罪，請讓上帝予我判刑，而不是孟婆湯沒有喝完就被拉著進來，給我現在恢復記憶。
讓我給未來的自己取一個字概括吧，就是屑。
牛是真滴牛，屑也是真滴屑，這樣一想，我可真是冷酷無情心狠手辣蛇蠍心腸，針不戳。
個屁了，想想變成院長的那副悔恨樣，喲，森醫生，一個平行時空不見，這麼拉了。
消化完所有記憶，做了一通人物心裡的閱讀理解後，我才覺得內裡浮躁的靈魂漸漸平息。
我看向第一次出現在我桌上的書，大概明白了什麼，這傳說中可以實現願望的「書」為什麼會出現在我麵前呢。
我饒有興致的敲著它，我記得在平行時空他可是選擇了太宰君呢。
但我暫時不想使用，未知的永遠才是最可怕的，我都知道未來的發展了，為什麼還需要我無法完全掌控的東西給我安全感，相反，它可能讓我出現依賴感，這樣一想我就覺得毛骨悚然。
不是我自吹，我可是上上輩子可是能和夏目漱石對著乾的男人，有什麼是我不能解決的呢?
什麼，太宰治?他是麻煩嗎？他是天災！
我將筆插回筆筒，收拾一下桌麵，將文件鎖好後才出門。
我記得今天的晶子第一次真正直麵那些士兵的崩潰與絕望，從他們口中吐露出的是那樣另人不適的咒罵，可憐的晶子才隻有十一歲，她隻是想要救人而已。
原本我不想去看望她的，手頭上事情一個比一個多，文件一份比一份重，每一位士兵的狀況，每一筆賬戶的開銷都要我落實檢查，查情報，定戰略，再開會，還要時不時應對上麵人的騷擾和指控，我這幾天平均睡眠時間不到三個小時。
有時候我真想給政府的高層一巴掌，你在教我做事?
非常可惜，現在還不行。
現在我應該多分點關注給晶子，我是軍醫，是首領，是院長，還是一位父親，不知道這個世界能不能遇到轉世的茉莉醬。
這樣想著，我便已經走到了晶子的房門口，她的門禁閉著，從隔音效果並不好的門中傳出微弱的抽噎聲。
現在已經兩點了，這是哭了多久啊。
我心疼的走到她床邊，可能聽見我進來的聲音，她停止了哭泣，但依然裹著被子隻露出一個發旋。
我坐在她身邊，用自己寬大的手掌撫扌莫她唯一露出的頭發，她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可能是驚嚇，也可能是害怕。
我覺得害怕更多一些吧，畢竟見過我那副麵孔的人沒有不害怕的吧？看看，那可是連太宰治都恐懼的笑容。
被子裡的孩子似乎屏住了呼吸，在我一下一下擼貓似的安撫下，忽然又哭起來，比剛剛更大聲了。
嘆口氣，我把晶子強行拉出被子，重新放回枕頭上，說：「被子好幾天沒有洗，還不如我的衣服乾淨，小心待會把你的小臉弄花了。」
我們關係其實不算好，至少比第一次見麵還要差，但現在的我卻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換句話，我是整個隊伍中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拿紙給晶子擦乾小臉，但金豆子還是和不要錢的一樣下，我遞給晶子自己擦，但她也隻是把紙抓的皺巴巴的，並不用。
「森，森醫生，我，嗝，我做的是對的嗎？」她拉了拉我的衣角，打著哭嗝問我。
哦，我的晶子居然還在問是不是對的，而不是問真的錯了嗎，真的是非常堅強啊。
我覺得我應該回應一下這樣的期待：「晶子覺得呢?」我很久沒有這樣呼喚她了。
但她並沒有在乎我對她的稱謂問題，打著嗝說自己不知道。
我將她的頭枕在我的腿上，輕拍她的後背，她蜷縮成一團，眼巴巴望著我，滿是迷惘與自責。
「晶子，戰爭不存在對錯，隻有輸贏。」我把殘破的真相展露在她麵前，「戰場上不分年齡性別，隻分敵我。」
「站在我們身後的不是國家，不是政府，而是每一位士兵的家人，每一個國土上生存的百姓。」
「我沒有權力評價一個人的好壞，我隻知道，在戰場上，我要為每一個戰士的生命負責，無論輸贏，我都希望大家能活下去。」
這是卑鄙的，因為他們已經失去了生的希望，將他們硬生生留在人間，是對他們的折磨，但曾經成為文豪的我也經歷過戰場的洗禮，也許不是所有人都這麼覺得，但真的熬過那段絕望的時間，大部分都感嘆活下來了，熬過去了。
「盡管前路如何艱難，隻要活著，就是有無限可能的。」
其實戰爭的殘酷還有很多我沒有說出，但現在的晶子還太小了，很多隻有長大才能理解。
「活著，活下去……」哭了這麼久，本就疲憊的身體現在也堅持不住了，晶子靠在我身上，鼻涕眼淚都糊在我大褂上，睡著前還小聲念叨著。
我沒有辦法給任何人光明，因為我就是黑暗本身，我無法救贖他人，因為我本深陷泥潭。
但至少，我可以不讓好孩子在散發自己光亮前死去。
這，就是曾經院長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