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2 / 2)
方羽嘗了嘗自己和陸嘯川那份,撇嘴道:「瀾瀾你偏心啊,給隊長搞特殊。」
陸嘯川往鍋裡丟了一盤丸子:「人家是睡一張床的關係,跟你能一樣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隋懿心頭一緊,去看寧瀾的表情,寧瀾麵上依舊淡淡的,似乎什麼都沒聽見。
一頓飯吃到淩晨兩點,方羽喝了點果酒,在後座從「大河向東流」唱到「涼涼夜色為你思念成河」,又覺得這歌晦氣,改唱「好運來祝你好運來」,陸嘯川全程b-box伴奏,隋懿從上方後視鏡看寧瀾好幾次,他都在拍手給喝醉的方羽找節奏。
臨近宿舍,車裡的鬧騰聲才收斂了些。到地下停車場,陸嘯川下車就去後座把還在哼歌的方羽抱出來,邊喊「這家夥怎麼這麼重」邊往電梯去,隋懿下車等了一會兒,沒見後排再有人下來,走過去拉開車門,寧瀾歪在座椅上一動不動,似乎睡著了。
「寧瀾?」隋懿喊了一聲。
沒人應。
隋懿單腳蹬上去,湊近了拍拍寧瀾的臉:「醒醒,回去睡。」
寧瀾突然抬手勾住他的月要,把人往自己身上帶,隋懿猝不及防摔趴在他身上,一手撐住椅背才穩住身形,回過神來時,兩人已經四目相對,靠得極近,鼻尖幾乎要碰在一起。
寧瀾死死盯著他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在透過自己看那個人,可是隋懿坦盪地回望,瞳孔中一絲裂縫也無,毫無保留似的,寧瀾什麼都找尋不到。
他無望地閉了閉眼,抬手推了下隋懿,正欲開口,本就沒關嚴實的車門突然被打開。
「我的圍巾落在這——」一陣冷風伴著方羽的聲音飄進車內,然後戛然而止。
因為方羽和陸嘯川今晚留宿,顧宸愷不得不搬回原寢室。
寧瀾胃裡難受,翻來覆去睡不著,對床的顧宸愷煩不勝煩地踹了兩下床板,他便乾脆坐起來,抱著被子去客廳的沙發上睡。
方羽也睡不著,不停地給他發短信,問他和隊長怎麼回事,上次那個牙印是不是隊長咬的,寧瀾說沒什麼,方羽雖然並不相信,見他不願多說,到底沒再追問,還主動保證不會出去亂說,連陸嘯川也不告訴。
寧瀾放下手機,胃裡翻江倒海,刀絞般的疼,實在受不住,跑到衛生間把晚上吃的那點東西都吐了,直到沒東西可吐還是犯惡心,抱著馬桶險些把胃酸吐了個乾淨。
好不容易緩和了些,剛扶著水池站起來,衛生間外麵有人敲門。
隻有隋懿是這樣不急不緩的敲法,寧瀾開了門,看都沒看來人一眼,轉身去拿毛巾洗臉。
他把水流開到最大,掬一捧水就要往臉上澆,隋懿突然按住他戴著紅繩的手腕,另一隻手把水龍頭擰到熱水,說:「身體不舒服,別用冷水洗臉。」
寧瀾抬眼看鏡子裡狼狽不堪的自己,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這個人就是用他無意中從指縫間溜出來的溫柔,讓他沉迷,讓他深陷,讓他踩在綿軟的雲上,卻不告訴他撥開雲霧後,下麵豎著的都是淬了毒的尖刀。
寧瀾用毛巾狠狠搓臉,臉上的皮膚都搓麻木了,才擰上水龍頭,繞過隋懿要出去。
隋懿攔住他:「你怎麼了?」
「吐了,不舒服。」寧瀾道。
隋懿皺眉,他又不是沒長眼睛看。
「我問你在台上怎麼了,為什麼哭?」
寧瀾回答:「想到不開心的事了。」
這個回答無懈可擊,隋懿不認為自己有問「什麼事情」的立場,他為自己居然真的產生了想繼續問的念頭感到奇怪。
寧瀾見他不再說話,側身又要擠出去,隋懿有話說不出,月匈口憋悶不已,乾脆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寧瀾靜靜地看著他。
隋懿記得寧瀾平時跟他鬧,被他製住時,總愛裝模作樣掙紮一番,或者反過來撓他癢癢,然後自己咯咯地笑,笑得眼尾都染上艷麗的紅色。
這回他的眼睛也是紅的,卻很明顯不是因為開心。
寧瀾忽而扯開嘴角笑了笑:「想要了?早說嘛,何必這樣繞彎子。」說罷,他直接蹲下來,用空著的手去解隋懿的褲子。
「你乾什麼?」隋懿一驚,鬆開手推了他一下。
寧瀾被他推坐在地上,扶著洗手池緩慢地站起來,伸手去扌莫架子上的牙刷:「今天用嘴行嗎?腿軟,站不住……我先刷個牙。」
隋懿的更加憋悶,這家夥好像不僅扌莫準了他的胃口,還扌莫清了他的雷區,專往他槍口上撞。
「不用,我要睡了。」隋懿把他拽回來,強壓怒意道。
寧瀾晃了晃才站穩,唇角微微上揚,主動纏上他的脖子親了他一口,然後嘴巴貼著耳朵,軟軟地說了句「晚安」。
一周後,王冰洋稱病缺席了年底某衛視春晚的錄製,隋懿才從安琳口中得知,年後開拍的《覆江山》裡原本已經定給王冰洋的角色,在試鏡後換成了寧瀾。
他把寧瀾叫到樓梯間,寧瀾一臉半真半假的懵懂:「叫我來這裡乾嘛?有芒果吃嗎?」
隋懿開門見山地問他:「為什麼搶王冰洋的角色?」
寧瀾「嘖」了一聲,抱著胳膊懶懶地倚靠在牆上,「別說這麼難聽,什麼叫搶啊?沒有最終公布前都是正當競爭,各憑本事嘛。」
隋懿看不慣他這樣輕描淡寫的態度,沉聲道:「你明知道王冰洋對這個角色有多期待,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麵祝賀過他,現在卻公然搶了他的角色,讓他以後怎麼在隊友麵前抬頭?」
寧瀾渾然不在意似的看窗外,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雪,天空像一張企圖吞噬人間的怪獸的嘴,陰沉得可怕。
「怎麼就不能抬頭了?」他悠哉道,「現在演藝行業形勢大好,每個月都有一堆新劇開拍,他還年輕,以後機會多了去了。」
隋懿跟他說不通,轉身就要走,寧瀾突然上前兩步,從後麵抱住他,換了個態度嘟噥道:「馬上就過年了,過年之後我就進組了,你會有很長時間見不到我,不如咱們在有限的時間裡多來幾發?今天我帶了潤滑……」
隋懿沒等他說完,就掰開他的胳膊,打開樓梯間的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寧瀾沒再去追,後退兩步,靠回牆上。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今年的第一場雪洋洋灑灑飄落。
他不知道王冰洋有多期待這個角色,他隻知道自己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老天也不喜歡他,所以對他百般苛刻。如果不去爭不去搶,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最後一點希望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