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渡佛5（1 / 2）
喬英遍體鱗傷地躺在地上整整三日後，她假意妥協，傷好之後，被花娘命人梳洗乾淨送到了賈仁年的房裡。
本已打算孤注一擲，卻不想那晚無意間套出一個重要信息：關押女子的地方，在京都城最大的酒樓地下密室內，天一酒坊。
她在酒裡下了迷藥，那藥是百花樓的一位琴師看她可憐偷偷塞給她的。隻是躲得過一次卻躲不過第二次，她再次被賈仁年召喚的那天，正是在天一酒坊。
許是上次被迷暈惹得賈仁年不快，這次他特意將平日裡關係密切的幾位朝臣都喊了過來，視她為玩物。被花娘架著進門的那一刻，她看見了人群之中改頭換麵的黃信。
她從舊臣那裡見過他的畫像，家仇國恨，怎會認不出來。可惜，黃信未曾見過那位成國的小公主，隻當麵前那個自視清高的風塵女子不知死活。
喬英拔下發簪本欲刺死黃信，卻不巧被花娘擋了刀。倉皇之下她跳窗而出，幸好落入河裡順流逃走。自此，扶風成了殺人凶手，被滿城通緝。
之後，她帶著一身傷暈倒在了寒隱寺邊，是無心救了她。
時隔十八年，再次見到那個小和尚時，喬英是欣喜又膽怯的。隻因那個人，已經不記得她了。
在寺廟中的日子雖短暫，卻是喬英這幾年來最開心的時光。她每天將他的衣服洗的乾乾淨淨，將食物做的美味又精致，會悄悄去後山看他打坐冥想，哪怕能跟他說上幾句話也是好的。
她的熱情終究得不到回應，如同十八年前的那時候一樣，無心，是個極其自持沉穩的人。久而久之，喬英就會心生自卑，或許從他們重逢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一直都是自卑的。
淪落風塵的亡國公主，怎配得上跟得道高僧為友呢？
「無數次我都想問問他，十八年前，為何不告而別？是不把我當朋友嗎？還是說也和那些人一樣，從不把成國皇族放在眼裡，嘲笑他們無知愚昧？」
「可是我沒有，因為我有自知之明，在他心裡，我隻是個過客，他救我，也隻是出家人的慈悲心腸罷了，從不是因為他記得我。」
「成國舊臣設法將我從大牢裡救走，是無心找到我，他讓我跟他回去，」女子苦笑一聲，「我看著他，問他，是否信我？」
無心隻是沉默，拿出那套悲憫世人普度眾生的說辭，喬英安排好舊臣後，隨無心踏上回京都的路。路過天一酒坊時，她故意支開無心，趁人不備上去了頂樓······
跳下去的那瞬間，她最後看了一眼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佛子，那人眼中似乎產生了變化，可惜她還沒來得及看清······
「我從沒奢望過什麼，可我還是不甘心，所有的所有，都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直到說完這句話，秦箏才發現對麵姑娘早已是淚流滿麵。那些故事，於秦箏這樣的人來說，隻是個故事，可於她而言，卻是一次次揭開傷疤，回憶痛苦。
「抱歉，我不知道你竟是成國的公主······」秦箏忽然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之語對喬英來說毫無意義。李修頤看出她的窘迫，他亦同情喬英的遭遇，隻是他是閻王，不能徇私枉法，按照地府的規矩，今日他得帶她走。
「你死前，是否留下一封密信？」
喬英擦了擦眼淚，詫異地看向李修頤，「你怎麼知道？」
「那封信寫了什麼？」
「是那些女子被拐的證據，還有黃信的畫像。」
秦箏和李修頤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喬英亦是受害者，無論凡間還是冥界，都要明辨是非，斟酌而論。如今能讓她安心轉世的，就是那些有罪者得到應有的懲罰。
秦箏：「喬英，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完成。不過，你現在是遊魂，需要跟我們回去，可以嗎？」
喬英垂眸不知在想什麼，摳著指尖沉默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竹子山，竹林苑內
午時將過，日頭稀稀疏疏地從雲層裡冒出來。桃靈將飛回的雀鳥關進籠內後，才轉到正堂去，埜川不知被主人吩咐了什麼事情，已經跑了沒影。
喬英入淨魂殿前，秦箏問她：「真的不需要再見見他嗎？當年那個答案不想知道嗎？」
喬英隻笑了笑，搖搖頭道：「不重要了，愛也好恨也好，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廂情願而已，他與我本無關係，不能因為我對他的付出，而定要從他身上汲取回報吧？這樣是不對的，這樣的話，我和他的相遇就變得不純粹了。」
她說，天真無憂的楚喬英早已死在了七歲那年，活了這十八年的，是心中常懷仇恨的扶風。無心記不記得她已經沒有關係了，至少在這一生中，她是感謝小和尚的，因為他，自已好歹快樂過。
李修頤將人帶回了冥界，在這之後的幾日，埜川也將辦妥的事情稟報給了秦箏。
關押在天一酒坊的女子皆被放出，其中包含一位薑國貴臣之女，此女子帶著那封密信回薑國後，不出三日，薑國與大虞交涉，兩國本是邦交，永安帝為平息薑國怒火，下旨將賈仁年及一眾涉事官員全部下罪，七日後處斬。
同一天，李修頤將此消息告知了還未轉世的喬英，隻剩下魂魄的女子愣神了許久，笑著哭了。
陰雨連綿，院中的海棠花沒了昔日的絢爛，花瓣一片片被打落到了泥裡。
秦箏很是不友好地看著對麵悠閒喝茶的和尚，但礙於他前世的身份也不好太過發怒，隻能盡可能平靜地問他：「說吧，你到底還有什麼沒說清楚的？你和她早就認識為何不告訴我？我可不相信大師你真的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