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1 / 2)
唐起對節氣有幾分敏感,也許受職業影響,比如某個項目製定好節點,在取得預售證之後,會趕一波節日節氣的氛圍,來定個具體開盤的日期。
報警電話始終撥不出去,這不科學,城市內各大運營商,哪怕一家建一台基站也該覆蓋全了,沒道理撥不出緊急電話。
然而更沒道理的是,他在霧霾裡走了許久,卻一直沒看見出口,還差點被地上的建築材料絆一跤。
唐起打著手機電筒,探著凹凸不平的路麵,泥沙和磚塊混雜著亂扔一棄,他憑直覺轉了個向,又走了七八分鍾,越走越心慌,因為他這次既找不到出口,也沒看見爛尾樓,就像突然在大霧中迷失了方向。
唐起不知所措的原地站了片刻,想掉頭回去,又以為前頭可能就到了。
風從背後吹,推著大霧往前移,他便也順風前行,卻走得後背發涼。
上一次遇到這種打不出緊急電話是在十二年前,他跟孫忘在深山裡迷路,怎麼都轉不出去,但那個地界非常偏僻,緊挨的還是一個無人村,唐起便一直默認為沒信號沒基站,所以無法與外界取得聯係。可現在出現同樣的情況,卻發生在人口密集的市中心,那就相當離奇了。
唐起的思想漸漸開始跑偏,已經半個小時過去了,他仍在霧霾裡走,沒有盡頭。除了腳下的爛路,沒看到施工圍擋,更沒抵達任何建築物。
唐起懷疑過自己在兜圈子,轉了幾個方向,可迷霧蒙住了眼睛,能見度太低,始終看不遠。
他突然想起秦禾剛才說的話:「唐先生,我給你講個鬼故事吧。」
「比如這支蠟燭,裡麵的燭芯,就是一道引魂符……」
此時此刻再回想,簡直加倍瘮人。
唐起終於扛不住了,喊了聲:「秦禾。」
沒人應答,他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地,對方聽沒聽見,他隻想聽個回音,來辨別方向:「秦禾。」
可是秦禾還在嗎?他出來這麼久,對方會不會因為沒等到他回去,獨自走了?
走了也該報警吧,龔倩月的屍體在這兒,警察肯定會過來。
唐起又喊了幾聲,在大霧中,背脊骨陣陣發涼。
他強令自己保持冷靜,步調卻邁得倉促,腳下一絆,又差點摔跤,手機電光打過去,唐起瞥一眼,怎麼有點像剛才絆了自己的板磚?
唐起蹲回去,這塊磚豎埋在土中,冒出大約手掌寬的一半頭,上麵有剛被唐起皮鞋磕過的痕跡,正反兩麵各一道。
難道真是他剛踢的兩次?
唐起起身導左,悶頭走了一陣,前路依舊似曠野,無邊遼闊。
他開始煩躁,心焦,大喊一聲秦禾。
話音剛落,就見正前方,燈光與視線交集之處,飄來一根青色的細煙,它與灰白渾濁的霧霾不同,像一股獨立的清流,緩慢穿引而來。
唐起猛地想起上次在爛尾樓裡,牆腳點的一爐香。
香煙細長,橫向綿延,像路引。
唐起鬼使神差地順著煙線走,前頭有建築若隱若現,籠在大霧中。
唐起心都快跳出來了,大步朝前邁,真切的看見一棟爛尾樓。
青煙戛然而止。
樓裡點一根蠟燭,孤零零站在水泥地上,周身流著燭淚,被風撲得影影綽綽。
唐起望了一圈,四下無人,難道秦禾還在地下一層?
目光轉投到燭火上,秦禾的話再度響起:「比如這支蠟燭,裡麵的燭芯,就是一道引魂符……」
唐起心頭一凜,終於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
他之前在地下室看到的影子,穿的是條裙子,而秦禾明明穿著牛仔褲。
那道影子被燭光拉長,然後走出來,導左,左邊就是樓梯間,它是跟著自己走的。
唐起頭皮一麻,目光落在地上,身子僵硬而緩慢的轉動,隻見水泥地上,兩道影子重疊在一起。
唐起額頭上的冷汗瞬間淌了下來,這裡明明隻站著他一個人,為什麼光下會有兩道影子?
另一道披著長發,緊緊貼住唐起的後背,他猛地扭頭轉身,條件反射般用手去推,想把背後的人推開,卻推了個空,事實上他背後什麼都沒有,可地上卻還是緊緊相貼著兩道影子。
唐起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幾次慌亂轉身,掙紮,印在地上的那道長發黑影,依然緊緊黏在他影子的背上,密不可分,擺脫不得。
唐起嚇得魂飛魄散,沖上前,猛力一腳,把蠟燭踩滅了。
沒有光,自然照不出影子。
然而照不出的,僅僅是他的影子。
唐起分明看見,那地麵還印著一個黑影,比水泥的顏色深一個度,正以腳尖對著他皮鞋,相交織成一點。
唐起連連後退,避如蛇蠍。
那黑影便隨之移動,不疾不徐地靠攏。
唐起拔腿就跑,往地下室沖,以為秦禾在那裡。
然而並沒有,除了地上被白布遮蓋的遺體,秦禾不知所蹤。
遺體頭頂的上方燃著根白色蠟燭,火光幽藍,不受風襲。
四周牆上,地上,貼著間或撒著數十張黃符,被風一吹,沙沙作響,攜裹著卷開一堆紙頁,金色的,銀色的,帶到唐起腳下。
一縷青煙,消無聲息地,再次纏上唐起的指腹,他毫無所覺。
「那是金銀紙。」乃紙銅錢,燒給死人的,可疊金銀山百座,化幽冥帛萬張。
耳邊忽然響起話音,似真似幻,仿佛來自另一個空間,是秦禾。
唐起倏地抬起頭,四下張望:「秦禾。」
那聲音又說:「你去燒兩張?」
「秦禾,你在哪兒?」視線慌促間,再次瞥到地上,他的影子背後,依舊纏著個披頭散發的鬼影,被那簇藍光投在地上。
唐起僵著脖頸,狠狠打了個冷顫,後背的襯衫被汗浸濕了,他覺得背上特別沉,就像真的背了一個人。
秦禾的聲音遙遙遞入耳中,他們好似相隔很遠:「今天是龔倩月的頭七。」
唐起一陣毛骨悚然。
秦禾的聲音像在風裡,縹緲不定:「回煞日。」
什……什麼是回煞日?
唐起的目光定格在地上,看著與他影子緊緊相貼的另一道影子,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
頭七,回煞,蠟燭裡的引魂符,三者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唐起呼吸困難,像被不乾淨的東西纏住了,渾身發毛,他想掙脫地上的黑影,一個勁兒退避,根本避無可避,終於忍不住從嗓子裡擠出一句:「龔倩月……」
這女人生前就纏人得緊,死後卻依然揪著他不放?
唐起的精神幾近崩潰:「秦禾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