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七章(1 / 2)
城南碼頭, 囿北營的大船剛靠岸,越潛便從車廂裡取出一袋糧,拾起座位上的一件羊皮衣, 他下車朝大船走去。
如以往那般賄賂隨船的士兵,越潛將米糧和禦寒的冬衣擲給樊魚,樊魚激動地抓住物品, 緊緊抱在懷裡,眼中滿是感激。
冬日裡沒有禦寒的衣物, 入冬後樊魚天天冷得瑟抖。
撫扌莫這件暖和的羊皮衣,樊魚激動道:「阿潛, 你怎麼知道我們今天會過來?」
不隻知道日期,時間還拿捏得很準。
「我算好日子。」越潛的目光掃視船上的其他奴人,曾經他也是其中一員, 從未忘記。
他記得入冬後, 每過一旬,囿北營就會運魚到城南碼頭。
樊魚十分感慨:「唉, 日子過得真快, 虧你還能記得我。」
他不像常父那樣,在苑囿裡照顧並撫養越潛, 但越潛卻時常給他送糧,冬日也不忘送衣。
越潛低語:「苑囿裡的生活,我從不曾忘記。」
每每來到城南碼頭, 看見這艘從囿北營駛來的船,麵對船上的越人奴隸,越潛心中總有一份說不出的滋味。
把羊皮衣套上,衣服又寬又長,夜裡還能當被蓋, 樊魚欣喜道:「我而今也挺好,有吃有穿。」
碼頭上人來人往,有路人朝他們這邊投來目光,身後的士兵麵露不耐煩的表情,此時其他奴隸已經開始將裝魚的竹筐搬上碼頭。
樊魚催促:「阿潛,你去吧。」
越潛道:「多保重。」
辭別樊魚,轉身而去,越潛不去在意身後那十數雙渴求的眼睛,他時常救濟樊魚,船上的奴隸都知道。
這麼多年過去,苑囿裡的越人奴隸仍記得他是雲越王之子,在這個身份上寄托著不切實際的幻想。
駕車離開城南碼頭,遠遠望見王宮巍峨的建築,仿佛在提醒越潛這裡是融國的都城,而他是個外來者。
雲越國已經成過去,故鄉的記憶也日漸模糊,望見融國王宮,聯想到住在裡頭的公子靈。
「駕!」越潛策馬,趕著車直奔南城門,他要出城。
越潛返回別第,進入主院,掃視空盪盪的院落,才意識到這裡是如此寂寥。公子靈居室的房門緊閉,侍女也好,隨從也好(除去尹護衛),都隨公子靈離去。
冬日剩餘的日子裡,越潛幾乎是自由的。
「越侍!」
尹護衛拿著兩把短劍,在一旁叫喚。
「我見越侍也有佩劍,應該會使劍,越侍肯和我切磋嗎?」
其餘隨從都跟著公子靈回城,就剩尹護衛一人,他想找人切磋,還真得隻能找越潛。
越潛月要間佩的劍,是把裝飾用的長劍,他道:「把劍遞來。」
長劍不便格鬥,何況這把劍還是便宜貨。
一把短劍遞到越潛手上,越潛握住劍柄,將劍刃拔出,他執著劍,隨手在半空劈砍兩下,虎虎生威。
天天看尹護衛聞雞舞劍,耳聞目染,多少學了幾招。
兩麵藤盾就掛在側屋牆麵,尹護衛取下一麵,越潛取下另一麵。
「來吧。」越潛以劍擊盾,做對戰準備。
尹護衛看他執劍持盾,像模像樣,露出驚喜的表情。
寒冬裡,郊野的生活確實無趣,宅中又沒有主人要保護,又沒有其他差遣,尹護衛不喜歡無所事事。
如果能找個人整日切磋武藝,那麼日子不至於太難熬。
公子靈讓越潛在別第裡時時等候差遣,然而連續數日,都沒有差遣下達。越潛一天的大部分時光都在別第裡消磨,日子過得很悠閒。
傍晚,越潛離開別第,前往南齊裡的家,他途徑鄉學,聽見院牆內傳出夫子講課的聲音。
今日鄉學的院門大開,院中擠滿人,看裝束有士子,也有庶民,他們沒有以身份區分,而是混雜在一起。
住在南齊裡,越潛老早聽聞有一位岱國來的夫子,時常在南齊裡的鄉學講課,此人頗有些名氣,門生眾多。
越潛將車停在院門外,他下車,穿過人群,進入院中。院內的席位上坐滿了人,座無虛席,夫子顯然已經開講許久,晚到的人隻能站著聽,院子裡站著不少人。
越潛手執馬策,站立在人群之中,他的衣物華美,身姿挺拔,器宇軒昂,周邊的人還以為他是位貴族子弟,都不敢往他這兒擠。
院中人多,卻很安靜,人們都在傾聽夫子的話。
夫子談各國施政的弊優,談連連戰爭給蒼生帶來無窮無盡的苦難,談他的主張和理念。
越潛偶爾也讀書,知道一些書上的道理,但這名岱國夫子的思想使他感到新奇。
譬如夫子認為百姓比國君重要,百姓是根本,根本穩固後,國家才能安寧。如果國君不能體恤百姓,那麼王權會終結,國君也會被取替,這是必然要發生的事。
當然,夫子也不總是在談政事,也談人生,也談貧富生死,內容十分豐富,涉及麵廣。夫子學識淵博,誨人不倦,知無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