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七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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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潛光著膀子, 打赤腳,身上僅穿一條犢鼻褲,他髒汙的雙手搬起一塊石頭, 將它砌在一堵石牆上,汗水從臂膀淌下,而他的背部有一道新鮮的鞭痕。

身後不遠處是監工的士兵, 而身邊是數量眾多,同樣衣不蔽體的雲越百姓。

整座郡城正在修葺, 十裡八方的百姓被迫前來服徭役。

彭震將擔中的沙土傾倒入泥坑,他抬一張汗淋淋的髒臉, 一雙眼睛在人堆裡尋覓,尋見越潛,趁監卒沒注意, 趕緊使個眼色。

黃昏, 地麵還散發著熱氣,空氣仍舊悶熱, 服徭役的百姓終於能停下勞作, 紛紛聚集在城門外討食。

每個人都拿著一隻陶碗,從分發食物的監卒那兒獲得一碗稀如水的菜羹, 一塊又硬又難吃的豆餅。

越潛坐在一棵樹下乘涼,一手端碗,一手拿著豆餅大口啃食, 他身邊不知不覺聚集一群服徭役的男子。

巡卒從他們身邊經過,見到這麼一群狼吞虎咽的徭夫,沒予理會,也不上心。這些徭夫大部分是從村民家中帶走,小部分是隨便在路上抓的, 無論來歷,都十分順服。

因為家就在當地,他們無處逃跑,因為順服,腳上也都沒戴腳鐐,區別於刑徒。

見巡卒走遠,彭震迫不及待湊到越潛身邊,小聲問:「波那,今日又調走一批郡兵,城中應該沒剩多少兵了,咱們什麼時候動手?」

越潛喝下碗中最後一口的菜羹,淡然道:「明日。」

彭震應道:「好,終於不用再忍耐,明日乾死他們!」

在場的人無不是摩拳擦掌,他們都是戰士,冒充村民在郡城服役數日,實在過不習慣這種被奴役的日子。

夜深,一支箭從徭夫居住的窩棚向外飛射,射進窩棚後頭的樹林裡,紮入一棵老樹的樹乾。

一個等待已久的人上前,伸手將箭拔下,他從箭杆上取下一塊布,急沖沖往林子深處跑去。

他一直跑,穿過林子,直跑到河邊。

河岸上停泊著一艘小船,船上有燈火,有數個人員。

很快,這一塊殘破的布執在常父手中,布上用木炭寫著:郡兵外調,城中守備空虛,明日午時行動。

常父將布舉起,展示給船上的夥伴看,他朗聲道:「波那有令,明日午時攻打郡城!」

越娃子歡呼:「太好了!終於不用天天在水邊餵蚊子。」

在場的人都笑了,有的說,你小子受點苦就叫嚷,波那和彭震他們可是天天乾苦力,還得挨監卒的鞭子咧。

「我們直接打進去不就行啦,波那乾麼還去當徭夫。」越娃子托住下巴,想不明白。

樊春拍越娃子的腦袋,說他:「不知道城裡的情況,怎麼攻城,你小子有勇無謀。」

越娃子捧住腦袋,氣鼓鼓地瞪眼。

第二日,澤郡的郡城。

午時的太陽火辣辣,即便是最炎熱的時辰,徭夫仍舊在運土運石,修葺郡城的南牆。

兩名監卒躲在樹蔭處歇息,他們敞開衣裳,拿著樹枝在臉旁扇風。

正是輪值的時候,城樓上的官兵齊齊走下來,與等候在城樓下的另一支官兵交接。

一切看似尋常,就是個普通的夏日正午。

與此同時,一支船隊已經悄悄登陸北岸,從船上下來無數雲越士兵,他們以飛快的速度攻陷城郊的哨所。

一名丟失掉甲胄士兵,朝著郡城的城門邊跑邊喊:「越賊!越賊來襲!」

他的身後,是一支雲越人的軍隊,黑壓壓一片,入潮水般湧向郡城。

郡城裡頭慌做一團,守城的士兵連忙緊閉城門,兩名監卒跑得慢,隻得用力捶門,驚恐喊道:「別關門,快放我們進去啊!」

沒有人留意到城外服徭役的那些雲越百姓,他們竟然在一名個頭高大的年輕徭夫率領下,抓起工具和石頭,發瘋般猛砸一堵新修補的城牆。

看似牢固的城牆,剎那間轟然崩塌。

新修的牆,泥土還未凝固,即便不能全部推到,也給弄出一道缺口來。

雲越軍隊對郡城發起進攻,絕大部分朝南城牆的這道缺口靠近,向他們的首領——那個蓬頭垢麵,光著膀子的年輕徭夫靠攏。

城中的融兵扛著木頭,攜帶木欄,奔向南城牆,他們試圖堵住殘破的城牆,沖在最前頭的那批人,無不是遭到徭夫的攻擊,無數的石頭往身上砸。

彭震帶頭砸融兵石頭,他長得五短,但氣力驚人,一連扔出數塊大石頭。

這幾天當徭夫可沒少受氣,吃不好睡不好,挨訓斥還挨鞭,一肚子怒火正好發泄。

「趴下!」

越潛發出一聲命令,是雲越語。

前方的徭夫紛紛趴下身子,箭矢從他們頭頂上方齊刷刷飛向南城牆缺口處的融兵。

越潛從石堆上翻下身,穩穩落地,他剛起立,一柄短劍就擲到他懷裡,抬頭一看是常父。

常父身穿甲胄,手中握著長戈,他身邊跟隨著同樣裝束的越娃子,他們身邊,是數百名雲越士兵。

越潛利劍出鞘,揮舞短劍,一路廝殺,率領軍隊翻越倒塌的南城牆,攻入郡城,他光著膀子帶頭沖鋒,任何攔阻他的人都被斬於劍下,嚇得融兵不停後退。

首領如此英勇,仿佛戰神,使所有的族人都受到鼓舞,無論是身穿甲胄的士兵,還是剛撿起武器的徭夫。

**

融兵攻占維國章城的消息傳來,舒國國君正在舉行宴會,招待融國的尊客公子靈。

聽見傳令官的稟報,舒王激動地從席位上站起,不慎把食案上的酒潑灑在自己身上,反觀公子靈,卻是那麼淡定地觀看舞樂,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舒王落座,詢問昭靈:「融兵從我國借道,順利攻克章城,使維國君臣大為驚恐!寡人正想恭喜靈公子,公子看來一點都不驚喜,這是為何呢?」

昭靈回道:「攻占章城,事情還隻成功一半。」

舒王暗暗吃驚,心裡有點慌,融國該不會是想順道滅掉舒國吧?小國與大國為鄰,真是如同身邊臥著一頭猛虎。

發現舒王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昭靈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也不賣關子,坦誠相告:「我國的西路軍攻克章城,南路軍則在收復先前被維兵占據的餘城,而今餘城的捷報還沒傳來,所以說事情還隻成功一半。」

「正是要打壓維兵的囂張氣焰,讓維王再不敢南下,圖謀雲越故地;也要讓維王明白,隻要我們舒融兩國親如兄弟,齊心協力,維王就別想成為南方霸主。」

說完這段話,昭靈舉起酒爵,敬舒王萬壽,舒融兩國世世親好。

舒王欣喜,立即舉起酒爵,也說上一串祝酒詞。

在舒國居住這段時日,昭靈時常與舒王宴飲,搞好舒王的關係,同時也厚賄舒王的寵姬和寵臣,這樣即便自己離開舒國,也能有人告知舒王的一舉一動。

年輕的舒王沉迷美色,喜好名馬美玉,怎麼看都不像明君。因為他不是明君,隻貪圖眼前利益,所以他拋棄維國這個舊盟友,轉而投向融國,甚至借道給融國。

一個月後,昭靈得到融國左徒(外交大臣)帶來的一個好消息——融兵已經收復餘城,維兵也從南方撤軍,收縮戰線。

畢竟位於維國腹部的章城遭融兵攻陷,維王深感不安,正從四方調兵回守國土。

左徒帶來兩個消息,一個是壞消息。

左徒道:「大王風痹,臥榻多時,無法起居,而今由太子監國。國君年邁,十分思念公子,公子早些回去吧。」

融王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這麼多年早被酒色掏空,而今又犯風痹,已經無法行走。

昭靈在舒國待了好一段時日,心裡牽掛家人,他道:「我即日就返回融國,舒國的事,便交付左徒了。」

左徒道:「公子盡管放心。」

三月前,昭靈出使舒國,來時身邊陪伴桓伯宴,去時身邊有數名從融國帶來的隨從,還有一支舒王派出的護送隊伍。

融兵攻打維國,桓伯宴身為武將,親赴前線,參與戰鬥,此時人還在章城。

昭靈圓滿完成出使任務,回去的路上,心裡卻沒有多少喜悅,他剛到為國效力的年齡,而父王卻已日漸衰老,猶如一盞殘燈。

年少時無憂無慮的時光,早成為過去式,他的一切情感寄托在親人與家國,除此之外,再多餘的情感也無處安放。

身後,舒國的王都逐漸遠去,身前,是通往融國的大道,昭靈清楚意識到,融國正在走向強盛,而今太子監國,融國的很多弊政都將被除去。

也許,還來得及安撫雲越百姓,將他們視作子民。

也許,尚未太遲。

**

太遲了!

彭震心中大驚,融兵的戰車正朝他率領的隊伍撞來,隻是兩輛戰車,竟就將雲越士兵的陣列沖散。

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隻堪堪躲過車身的撞擊,彭震骨碌從地上爬起,握緊手中的長戈。

秋風蕭瑟,吹亂旌旗,也使彭震的心不禁悲涼起來,地麵上躺著的眾多屍體,其中就有他熟悉的夥伴。

歸根結底,之前的戰鬥,用的都是偷襲,是陰謀詭計,還是第一次硬碰硬與融兵大戰。

身後便是城門緊閉的澤郡郡城,彭震心知不能後退,必須保護住好不容易占據,且經營過一段時日的郡城。

郡城裡邊有他們的親友,有進城躲避戰火的百姓。融兵一向殘酷,城陷後,滿城的人,不論男女老幼都要淪為刑徒。

波那呢?

彭震在戰場中尋覓首領的身影,他看見一個浴血奮戰的人,還有聚集在這個人身邊的數十名雲越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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