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捐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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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歡喜早晨上班時天還沒大亮, 小區裡的寂靜就像是一片幽深的湖。成排的居民樓矗立在黑暗中，如同沉默的士兵，突然其中一棟樓的窗戶裡透出了焦黃的燈光, 而後就是吱呀一聲，許歡喜推開單元門時發出的聲音劃破了這片可以用駭人來形容的靜默。
她走出小區的大門時，外麵的早點攤卻已經支了起來, 她遠遠地就能看見攤點那裡徐徐冒著白色的熱氣，這讓許歡喜稍微覺得自己好像沒那麼孤單。她攏了攏衣服領子, 將外套的拉鏈呲溜一下拉到脖頸處，然後快步走到一個攤點準備買早飯。
許歡喜的早飯很簡單, 基本上看到什麼就吃什麼。她點了張雞蛋灌餅，又點了杯豆漿，然後就站在那兒邊等早飯邊看手機。
手機上的早間頭條新聞即是宣布汽車自燃案告破, 新聞媒體的公眾號下有不少的群眾評論, 大多都是贊揚警察破案迅速，也有一些評論則是感嘆人性之惡。許歡喜抿了抿嘴, 將手機又收回了口袋。
在等待早餐的過程中天已經蒙蒙亮了起來, 街上也逐漸熱鬧了起來，許歡喜雙手揣進外套口袋, 環顧四周，看見有不少穿著校服的學生此時都睡眼惺忪地出現在了街道上，也有幾個學生則是拖著沉重的步子向她的方向走過來, 大概也是要買早餐。
「現在的學生都很辛苦啊。」
正在許歡喜東張西望的時候，做雞蛋灌餅的大嬸突然開口與她搭話。
許歡喜笑了笑，說道：「是啊，看著孩子們好像都沒睡醒似的。」
「唉，」大嬸用煎鏟麻利地將金燦燦的灌餅從鑄鐵鏊子上鏟下來, 頭也沒抬地說道：「但是能怎麼辦，做父母的不就是希望他們能好好學習，將來能過得好一點？起碼不會像我似的天還沒亮就受著凍在這兒做灌餅。父母哪有不愛子女的？」她邊說話邊往灌餅上鋪生菜抹醬料，還香酥的雞蛋餅被她輕輕一折發出哢嚓一聲然後就被塞進了套著塑料袋的紙袋裡，連帶著豆漿一起遞給了許歡喜。
許歡喜接過熱氣騰騰的灌餅和豆漿，對她道了聲謝。然後她柔聲說道：「什麼職業都是有存在的理由的，做早餐的職業也很重要啊，至少對於我這種早早就得上班的人，那簡直太重要了。」大嬸聽了這話也不禁笑了起來，許歡喜與她笑著道別，然後就轉身往市局的方向走。
實際上許歡喜每天都是特調處裡第一個或第二個來上班的，但是今天許歡喜要比往常更早去上班也是有理由的。
雖然之前劉海學因為她在審訊室對姚正青動粗的時候狠狠地訓斥了她一頓，但畢竟在她的領導之下，特調處屢破大案，省裡對於許歡喜的能力還是十分肯定的，更何況劉海學本身也很欣賞許歡喜，所以盡管他嘴上對許歡喜都是訓斥，但一旦市局需要出席什麼重要活動時，劉海學還是願意讓許歡喜也跟著，也希望她能借此結交些人脈。
而今天，本市最大的一所三甲醫院即將有一場捐贈住院樓的慈善活動，劉海學作為市局局長也被請去捧場，他也就也打算帶著許歡喜一起過去，哪怕是一起吃個飯也是好的。
許歡喜接到這個通知的時候第一反應當然是拒絕，因為她本身也不是很善於和人交際的類型，更何況這種名利場，許歡喜根本沒那個精力去應付。但當她對著手機聽筒打算說出那個不字時，又突然猶豫了起來。
她想起劉海學之前訓斥自己的那些話，不免就有些愧疚。她在之前的案子裡的確在很多方麵給劉海學造成了麻煩，劉海學之所以帶她去參加活動，本意自然也是好的，她要是一個勁兒地拒絕，反倒是顯得上不得台麵。所以猶豫了一下，許歡喜還是勉強地笑著說道：「那行吧，謝謝劉局。」
活動安排在上午十點。早晨九點的時候，許歡喜在更衣室換好了警服，走出更衣室時，卻正好撞見站在門口的殷瀅。
想起殷瀅昨天晚上說的那些話，許歡喜突然就有些害怕看到殷瀅的那張臉，於是她看了殷瀅一眼，就裝作沒看見似的直接繞過她往前走，可她剛沒走幾步，就聽到殷瀅在她身後笑著說道：「乾嘛，相親啊？」
「你穿著警服去相親嗎？」許歡喜一個沒忍住回過頭反駁道，可她剛把話說完，就看到殷瀅靠在牆壁上露出了促狹的笑容，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殷瀅是故意逗自己。許歡喜在心裡對著自己翻了個白眼，心說怎麼就那麼沉不住氣，然後就轉身氣鼓鼓地離開。
「這人怎麼那麼容易生氣的，」殷瀅抱著手臂撇嘴說道，她看著許歡喜逐漸遠去的背影，嘴角逐漸上揚。
「不過穿警服倒是真的挺漂亮的。」
許歡喜與市局的其他各位領導一同抵達醫院的時候距離活動開始還有二十分鍾。她坐在車上經過醫院大門的時候還能透過窗戶看到有許多記者此時正聚集在醫院門口調試著裝備，以應對稍後的戰鬥。許歡喜見狀當時就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嘴，她在心中暗暗期望自己稍後千萬不要被這些長|槍|短|炮所捕捉。他們的車並沒有在醫院的正門停下，而是繞到了相對要人員寬鬆些的後門，車輛距離後門還有幾十米的距離時，醫院後門的保衛處職員就已經提前打開了門禁，因此他們能夠一路暢通無阻地直接駛入醫院內。
許歡喜與一同前來的幾位領導同時下車，而負責開車的人員則已經將車開走。許歡喜下了車後習慣性地轉了個圈，觀察一下周圍的環境，而這時劉海學已經去與前來歡迎的醫院院長握手。許歡喜見狀也顧不上再好好看看周邊，連忙也快步走了過去，站在劉海學的身後，謹慎地微微低下了頭。
身穿白大褂的醫院院長先與劉海學問好寒暄，大概就是些常聽的客套話，而等他們寒暄完之後，院長還沒撒開劉海學的手，就開始引薦站在自己旁邊的人。
「劉局，這位周總，就是這次向我們醫院進行捐贈的慈善家。」院長滿臉堆笑地說著，然後他就將劉海學的手像是交接接力棒似的塞給了那位被稱為「周總」的人手裡。許歡喜這才抬起頭看了那個人一眼。
這位周總看起來大概五十多快六十的年紀，他個子不算高，身材發福，哪怕是顯瘦的黑色西裝套在他身上也絲毫起不到修身的作用，反倒是讓他看起來像個黑色的水桶。他雙頰泛著喜慶的紅，心中的喜悅還沒等說話就已經從他高高升起的顴骨與雙眼之中溢了個精光。
「劉局劉局——」他扯著嗓子揚起聲調，先是喊了一陣劉海學的頭銜，許歡喜曾經在很多餐廳飯店的門口看到過這樣的場景，這些大老板們都覺得比起本名，各位簡短但極有分量的頭銜要更加重要，大聲喊幾聲才能表示出自己對對方的尊敬。有時候許歡喜都會好奇，這些人在死前還能不能記得自己的本名。
「久仰大名啊劉局，在下周闊海，沒什麼本事，就是個開酒樓的，還請您以後多多關照。」周闊海嬉皮笑臉地說道，他這才看向站在劉海學身後的許歡喜，兩人目光撞在了一起，許歡喜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點頭算是問好，但沒想到周闊海卻很是張揚，作勢就也要來與許歡喜握手。
許歡喜見狀連忙先開口說道：「周總您好，我是市局下屬特調處的處長許歡喜，見到您很高興。但是，」她抬起雙手看了看，然後將雙手藏到身後，故作為難地說道：「這個……我們處上午剛抓了個犯人，是特別猖狂的盜竊犯來著，我親手抓的他。這個我碰過盜賊，再和您握手的話，恐怕不太吉利吧……」
劉海學一聽就明白許歡喜是在胡扯，但偏偏周闊海是個生意人，生意人普遍迷信，所以許歡喜這番胡扯反倒算是對症下藥，於是也跟著說道：「時間不多了，我們先入場吧，孩子們該等著了。」
周闊海本來聽了許歡喜的那番說辭就有顧慮，現在劉海學又扯開了話題，於是他也就沒再糾纏，對許歡喜諂媚地笑了笑後就與院長還有劉海學一同並肩而行往捐贈現場走去。
幾個做領導的在前麵邊走邊聊天，而許歡喜與醫院的其他醫生們在後麵跟著，這兩夥人之間還差著點距離，許歡喜就向旁邊的醫生搭話道：
「我聽說，今天是要捐一座樓？」
「是，」醫生點了點頭說道，「說是因為這位周總的兒子過十歲生日，他就給醫院捐了一座專門給兒童患者用的住院樓，作為給兒子的生日禮物。」
「謔，」許歡喜有些驚訝地看向前方周闊海臃腫的背影，她還真沒想到這位周總居然還有這麼好的心腸。
「我聽說他這個兒子是老來得子，」另一個醫生也插話道，「說是人到五十了才得了這麼一個獨子，那可不是得當成眼睛珠子似的供著。」
許歡喜邊聽那兩個人八卦周闊海的家事邊走，很快就也到了會場。根據捐贈儀式流程，劉海學等人要上講台觀禮講話，而許歡喜就隻用在台下觀看就行了。這倒是很簡單，許歡喜很快就在會場裡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等她坐下後轉過身，這才看見在自己的後麵幾排座位上，坐滿了身著病服的孩子們，有的孩子甚至還是邊打著吊瓶邊坐在這裡觀看這場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