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東野犬(1 / 2)
「薑鬱!薑鬱!」
「玩家小姐!」
「小鬱,嗚嗚嗚小鬱……」
三重不同的人聲在耳邊響起,薑鬱不得不回收道具,把視線從【暗眼】那邊切過來。
頭有點暈。
親眼目睹了整個村子的覆滅,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震撼。薑鬱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腦子卡殼了好久才重新恢復運轉。
「我沒事。」薑鬱閉了閉眼,對司機說:「麻煩您把車開回月潭村,我有件事情要確認一下。」
「這……這都走了二十分鍾,再往回開可是……」司機不情不願道。
薑鬱:「給您付雙倍的車錢。」
「好嘞。」聽到這句話,司機這才爽快地打著方向盤把車沿原路開回去。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又要回去?」池嘉不解地問。
薑鬱小聲道:「月潭村出事了,我想回去看看。」
「現在還不舒服嗎?」2357遞礦泉水給她。
「還好,就是有點頭暈。」她通過【暗眼】窺到了深淵的內裡,體會到在黑暗中無盡下落的無力感,又通過【內耳】感受到了什麼都聽不到的恐懼感,這雙重感受沒法在短時間徹底消化。
2357:「要不要我給你按按?」
「嗯。」之前2357也給她按過手腕,技術得到肯定,薑鬱稍微側了下身,方便他動作。
還沒等2357按到她的太陽穴,就聽見池嘉餵了一聲,接著道:「他是男生。」
薑鬱:?
「你是女生,邊界意識……」池嘉越說聲音越小。
「男女授受不親!」白黏黏聲音響亮道。
被白黏黏這麼一說,薑鬱才弄清了池嘉吞吞吐吐的重點在什麼地方,解釋道:「玉涼他不一樣。」
2357沒有性別,隻是現在的形態被貼上了標簽。
然而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卻讓池嘉理解錯了,暗暗生起悶氣。
白黏黏盤臥在薑鬱的膝頭:「小鬱,我也可以用尾巴給你按摩,看好啦——」
說罷他用小尾巴在薑鬱的腿上戳來戳去,被薑鬱捏住:「太癢了,別鬧。」
司機很快將車開回了月潭村村口。
村口書寫著「月潭村」字樣的石碑還在,但石碑後的月潭村已經變成了一望無際的清亮湖水。
「臥槽!」司機一激動就開始飆髒話,「這他媽是怎麼回事?」
顧不得車上的乘客,自顧自地打開車門迅速沖到岸邊,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睛。
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我們也下車。」薑鬱拍了拍神情呆滯的池嘉。
2357雖然也驚訝,但接受能力比池嘉要好,他率先推開車門,迎麵吹來盪過湖麵,味道清冽的風。
「村子消失不見了。」白黏黏好奇地左看右看,像是聽到笛聲扭動搖擺的小蛇。
「是啊,消失不見了。」薑鬱喃喃著往湖邊走去。
一直走到岸邊,腳步還在試圖往前跨。
「小心!」池嘉適時拉了下她的胳膊,「再往前就要掉水裡了。」
薑鬱低頭一看,自己的鞋子邊緣都被湖水沾濕。
「你怎麼回事?失魂落魄的。」池嘉看她的臉色差到不行,跟乘坐大巴時暈車的狀態差不多。
「我……」薑鬱下意識想找借口,發現遠處慢悠悠地飄來一隻小紙船。
小紙船朝著薑鬱幾人的方向飄來,最後在薑鬱的腳邊靠岸。
薑鬱蹲下身把紙船拿起來,裡麵盛裝著一個橙紅色的光點。
光點離開紙船,落到薑鬱的手心。
薑鬱心裡一動,鼻子發酸:「薑星星?」
橙紅色的光點閃了閃,然後消失了。
陳麗紅選擇用黑暗湮滅掉整個月潭村,卻唯獨留下了薑星星的靈體。
可是她卻忘記沒有詛咒加身的薑星星如同牽線斷開的風箏,他沒有了對這個世界的執念,所以微弱的靈體乘著紙船短暫地靠在薑鬱的腳邊後隻能隨風飄散。
薑鬱有種說不出的難受感。
心裡梗著。
池嘉看見薑鬱的眼睛裡有亮亮的水光,接著淚水毫無預兆地落下來。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薑鬱哭。
手忙腳亂,連安慰的話都不會說:「怎……怎麼了?別……別哭啊。」
「小鬱不哭。」白黏黏貼貼薑鬱被淚沾濕的臉頰。
2357反應遲鈍地扌莫出紙巾遞到薑鬱麵前,安慰的詞語貧瘠而單薄:「別傷心,我陪著你。」
「謝謝。」薑鬱接過紙巾擦掉臉上已經冷掉的淚,心裡悶悶的痛楚怎麼都無法平息。
司機正忙著給淹沒在湖水中的月潭村拍照,還插空在快手上直播了一段賺流量,全然沒有關注薑鬱一行人的情況。
正好薑鬱也不忙著走,在湖邊站了很久,等司機中止直播的時候,周圍已經熱鬧了起來。
現在的網絡發達,不管什麼消息都能在短短幾小時甚至幾分鍾內擴散開。
作為全網第一個將這件事進行直播的司機明顯是狠賺了一筆,開車送薑鬱她們去臨月城的路上心情極好,甚至連車費都不收。
「唉呀——你說說,還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這麼大一個村,說沒就沒了,我當時把車開到村口的時候都驚呆了你知道嗎?」司機在給自己的老婆打微信電話,有些聒噪:「這大新聞整的,嘖嘖,過段時間,這個地方絕對又會成為新一輪的網紅打卡聖地啊。」
司機戴著耳機,薑鬱聽不到對麵在說什麼,不過看他靜靜聽了幾分鍾後突然興奮起來:「真的啊?當地都已經派專家去勘測情況啦?那現場不得封鎖?我那個視頻不就成為了難得珍貴的……」
路上兩個小時,司機的嘴巴就叭叭沒停過。
等到了臨月城,耳邊才覺得清淨。
白黏黏看出薑鬱心情不好,到了酒店後,特別懂事地沒有纏著她,也沒有鬧著要出去吃好吃的,隻是頗為擔憂地看著她坐在床上發呆。
直到手機嗡嗡的震動聲驚擾了平靜。
是宋君賢打來的電話。
估計是從哪裡聽到月潭村消失的信息,這才忙不迭地打電話過來。
果不其然,薑鬱剛接起電話,對麵的人就焦急地說:「小鬱,我剛才在電視上看到了新聞,說是月潭村憑空消失了,而且還有大規模的人口失聯,你……」
「我沒事。」薑鬱打起精神來,「我們提前離開了月潭村,現在在臨月城的酒店裡。」
宋君賢重重鬆了口氣,拿著手機的手也不再顫抖:「幸虧——幸虧提前走了,不然真是不敢想象會怎麼樣。」
薑鬱聽見他重而急促的呼吸聲。
雙方都默契地保持了片刻的沉默。
等到宋君賢調整好呼吸頻率後,才問:「小鬱?」
「嗯?」
「你們原本不是定在明天回來嗎?怎麼會臨時改變主意了?」不得不說,這主意改得好。
「因為在月潭村呆了兩天後發現實在沒什麼可玩的,好吃的東西也不多,所以就臨時決定來臨月城。」
「臨月城我去過,那裡好玩的地方肯定比月潭村多。」特別是風格迥異的小酒館,裡麵總是坐滿了打扮新潮的年輕人,宋君賢想到這件事就不放心:「未成年人禁止飲酒。」
他中間的思緒被話語跳過,薑鬱隻聽見了這樣一句沒頭沒尾的叮囑,不過並沒有多想,隻連聲稱是。
「能夠及時避開這次劫難,估計是謝無為大師給你們畫的平安符起到了效果,真是太感謝他了。」宋君賢的各方麵都很好,隻是他對謝無為無條件相信這一點讓薑鬱不滿。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關謝無為什麼事?這個私自給別人配婚的人渣!那張畫了蛇印的平安符早就被薑鬱燒毀了。
想到這裡,薑鬱看了眼床上的白黏黏,伸手搓了一下他的頭頂。
白黏黏:?
網上對於月潭村消失原因的猜測多種多樣,宋君賢不能免俗地感到好奇:「小鬱,月潭村是真的徹底消失,變成月牙湖了嗎?」
「嗯,全都是水,一眼看不到頭。」
「你離開月潭村前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端倪?」
薑鬱不能說實話,隻道:「他們當時好像在籌備廟會,不知道會不會和這個有關。」
「這樣啊。」宋君賢意味深長地說。
雙方又再次陷入沉默。
薑鬱等了會兒,看對方沒話講,正想說點場麵話把電話掛斷,就聽宋君賢緊張地問:「小鬱,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薑鬱捏了捏自己的耳垂,這是她心虛時下意識做的動作:「我有嗎?」
「聽你說話的興致不高,好像有點失落,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說說。」宋君賢對和小孩交流這件事非常苦手,特別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孩,得時時保護他們的自尊心,關注他們的情緒波動。
以前和薑鬱單獨談心時都會以她單方麵的冷戰結束,盡管薑鬱現在已經不是原本那個臭脾氣,但涉及到這方麵的問題時,宋君賢習慣了謹慎小心:「可以嗎?」
「其實,我……我也說不上來。」薑鬱沒法準確表達自己堵塞的心緒,「就是看見村子變成一灘湖水,覺得不好受。」
宋君賢很高興薑鬱願意和他拉近距離,說心裡話,所以非常積極地幫她分析:「在那裡呆了兩天,對當地的人和事都比較熟悉了吧,產生了一點依戀情節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是依戀情節。」薑鬱的腦海中閃過陳奕東的臉,陳麗紅的臉,薛弛的臉,還有無數模糊的村民的臉,他們中有壞人也有好人,「我就是覺得……」
要說憐憫倒也沒有,隻有理解後才會產生憐憫。離開月潭小築前,她站在窗邊看,那些人對她來說隻是名字的符號。
除了薑星星。
她知道這樣思考太冷漠,但看到整個月潭村被黑洞吞沒時,她想到的卻隻有「因果報應」四個字。
「我就是覺得……生死無常。」總算找到了一個能勉強恰合自己心境的詞語。
宋君賢的語氣近乎愛憐,仿佛在嗬護一朵剛剛開放的小白花:「小鬱,有的災難就是無緣無故降臨的,命運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