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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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這夜,對殷思秋一家人來說,注定難眠。

未知即是恐懼。

像是等待審判的過程,十分難熬。

第二天,殷父和殷母都請了一天假,沒有去上班,要陪殷思秋一同去醫院。

此時已是八月下旬。

算不得盛夏時節,但日照時間依舊很長。

海城六點半不到就開始日出。

天剛蒙蒙亮。

客廳傳來動靜。

殷思秋陡然被驚醒,「唰」一下睜開眼,緩緩坐起身,側耳仔細聽了一下。

果真,這個點,父母也都已經起床了。

外頭有微弱腳步聲,還有一些低語,聽不清具體內容。

殷思秋輕輕嘆了口氣。

復又躺回去。

還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她若是表現出心慌意亂、惴惴不安,還反常地這麼早就起床,隻會叫爸媽更擔心。

沒必要。

輾轉反側,硬生生熬到將近七點。

殷思秋終於換好衣服,走出去洗漱、吃早餐。

七點二十,一家人驅車前往仁濟醫院。

醫院門診八點開始,但時間尚未到達八點,掛號樓已經擠滿了人。

在這個地方,每個人臉上都像是寫滿了人間疾苦。

殷思秋眨了眨眼,低下頭,不再多看。

在問詢台谘詢了一下。

殷父按照指示去拿檢查報告。

殷思秋則是和媽媽一起坐在大廳,耐心等待。

不過十幾分鍾,殷父回到大廳。

許是心理作用加持,遠遠看過去,他有些步履蹣跚,步子邁得很是艱難。

殷思秋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

轉眼。

中年男人行至母女倆麵前。

臉色確實是鐵青。

他說:「說是把秋秋的病歷轉到腫瘤科去了,讓我們重新掛號,去腫瘤科找一個什麼醫生……」

殷母當即變了臉色。

「腫瘤科?!」

「……」

來了。

不詳預兆竟然就此成真。

殷思秋咬住下唇,臉頰漸漸變得蒼白,血色盡數褪去。

眾所周知,仁濟醫院除了消化科出眾,腫瘤科也是全國數一數二。

殷父惱怒地抓了下頭發,「先過去問問醫生是什麼情況再說。咱們也商量不出什麼來。……我去重新掛號。」

腫瘤科不在門診大樓。

三人找了一下醫院指示牌,從門診樓後門穿出去,快步走到另一棟樓。

再排隊,上電梯。

「叮——」

抵達樓層。

此刻,微弱一絲動靜,都仿佛能刺激到心髒起伏。

從剛剛起,殷母一直抓著殷思秋。到電梯停下後,手指突然開始用力,力氣大得好似要捏斷她手臂一樣。

殷思秋抿了抿唇,嘆氣,「媽,你抓疼我了。」

聞言,殷母如夢初醒。

觸電般鬆開手。

「抱歉抱歉,秋秋,是媽媽不好……」

殷思秋能體會到她心情。

轉而抬起手,主動挽住她。

她勉強笑了笑,低聲說:「媽,你別緊張。不是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嘛。別自己嚇自己了。」

……

許是見多了各類型病人,哪怕一家三口看起來都不太好,醫生也沒有委婉。

「從片子來看,骨骼裡有腫瘤。現在還看不出良性惡性,你們去辦一下入院手續吧,做一個專項檢查和穿刺。病房滿了,但小姑娘情況有點嚴重,要盡快,加床住一下行吧?等有人出院再調床位。」

「腫瘤?!」

殷母失聲驚呼了一聲,頗有些難以置信。但在中年醫生淡漠目光中,還是勉力冷靜下來。

她撐著桌子,哀求似地喃喃:「怎麼會呢……腫瘤和癌症不是大多隻有年紀大的人才會得嗎……醫生,您再看看……會不會是查錯了?」

被質疑專業能力,醫生卻也沒有生氣,依舊平靜。

「所以才說要重新做檢查啊,如果是良性腫瘤的話,做手術治愈率很高的。不過呢,現代癌症的病發率,青少年和老年人幾乎持平。」

「……」

「我可以理解家長的心情,但是最好還是能保持一下情緒。」

頓了頓,那醫生抬起頭,還是安撫了一句,「沒關係的,很多病人來的時候都緊張得不得了,結果穿刺做出來是良性,高高興興回家去了,惡性腫瘤的概率還是比良性低很多的。你看看,小朋友還挺堅強的,大人可不能倒下啊。」

話音未落。

殷思秋先苦笑了一聲。

哪有什麼堅強不堅強呢,她手心都快被自己摳破了。

但有些事,不到塵埃落定那一刻,總歸會抱有一些期許。

或許就是山重水復、柳暗花明。

也許正如醫生所說,不過是一個良性腫瘤,沒必要這麼早就開始絕望。

……

九月第一天。

中小學生開學日。

海城下了一場暴雨。

這裡和白術鎮不同,屬於東部沿海地區,一年四季氣候潮濕。夏天有台風、會下雨,冬天也會下雨,降雨量很高,並不算什麼稀奇事。

隻不過,這個時間,應該是今年夏天最後一場雨。

驅散炎熱空氣,也正式拉開了秋日序幕。

海城的夏天到此結束。

秋天來了。

此刻,殷思秋家也是秋風蕭瑟、烏雲籠罩。

由於醫院床位不夠,穿刺結束兩天後,安排殷思秋先出院回家修養,等待結果。

結果大抵就在今日。

所有人都崩緊了神經。

早幾天,沈楓給殷思秋打語音,講他馬上要去考科三,時間恰好也是安排在今天。

像是宿命一樣。

關於體檢,殷思秋還是沒有告訴他檢查結果,隻說是貧血,沒什麼大事。

後麵要如何開口,她還得結合穿刺報告、再仔細考慮考慮。

這麼打算著,一時之間,萬千思緒繁雜混亂。

轉來轉去,直愣愣地在腦海裡繞城毛線團,組成復雜迷宮,叫人找不到出口。

實在是無可奈何。

倏地,一陣來電樂聲在客廳響起。

是殷父來電。

殷思秋聽到聲音,也從自己臥室走出來。恰好看到自己媽媽抖著唇、接起電話這一幕。

「你說——」

下一秒,殷母再也站不住,脫力般滑倒下去。

殷思秋嚇了一跳,當即跑過去扶住她,「媽!」

手機從她手上滑落。

「啪嗒」一聲,掉到地上。

聽筒裡,殷父還在繼續說:「……你們晚些時候就過來吧。」

殷思秋一隻手撐著殷母身體,另一隻手去撈手機。

扌莫了幾下,拾起來,拿到耳邊。

她低聲問道:「爸?我是秋秋,怎麼樣了?」

電話那端,仿佛驟然靜默下來,隻餘微妙電流音,盤旋於耳廓。

良久。

男人終於開了口:「秋秋,爸爸媽媽對不起你,沒能給你健康的身體……爸爸已經在排隊辦住院手續了,你收拾一下東西,讓你媽媽下午就帶你過來吧。咱們看病,看醫生,會好的,啊?」

殷思秋眼睛一酸。

剎那間,淚如雨下,絲毫不受控製。

她抽抽噎噎地問:「到底、到底是什麼病啊?是癌症嗎?爸爸,你直接告訴我好不好?我不想被蒙在鼓裡,求求你告訴我……」

什麼冷靜。

什麼期許。

什麼自持。

……

在這一刻,全數化為泡沫。

殷思秋承認,她很害怕。

從第一次去腫瘤科那天起,就非常非常害怕,害怕得快要瘋掉。

要做手術嗎?

很疼嗎?

……她會死嗎?

明明,她才18歲。

為什麼?

為什麼才剛剛擺脫高考、進入理想院校,才剛剛和喜歡的男孩子在一起,才感覺到人生變得美好燦爛起來……就要麵臨這種變故。

殷思秋想不明白。

一切揣測都叫人崩潰。

無法接受。

聽到女兒哭泣,殷父長長嘆了口氣。

聲音裡也帶上了無力與水汽。

他低聲說:「骨癌,高度惡性。」

-

青少年骨癌屬於惡性腫瘤,病發速度很快,凶險程度極高,治療過程也十分痛苦。

關鍵是,治愈率並不高。

殷思秋入院後,主治醫生立刻就開始安排治療方案。

「……病人屬於原發性骨腫瘤,幸好發現得不算晚,還沒有到末期,病灶暫時也沒有轉移。目前來看,最好立刻開始第一期放療,先看看放療效果。」

醫生安撫般拍了拍殷思秋肩膀,「小姑娘,怕不怕疼?」

殷思秋咬住唇。

輕輕點頭。

「怕疼也要堅持啊,要不然發展到後期,會非常非常痛苦的。」

「……」

一語成讖。

細細數數日期,就在財大開學報道前那天晚上,殷思秋突然開始劇烈疼痛。

這種疼痛很難用語言來描述。

像是用某種利器劇烈敲擊著身上每一塊骨頭。

要硬生生、從裡到外地擊碎她。

太痛了。

比之前摔傷腳踝時、還要痛苦一百倍一萬倍。

不過幾十秒,她已經滿頭大汗,幾乎要大聲尖叫起來。

病房裡,殷母在陪床。

見狀也嚇壞了,立刻按了呼叫鈴。

值班醫生過來檢查了一下,給他們解釋說:「這是骨癌的正常症狀,間歇性骨頭痛……之後按壓骨頭也會開始疼痛,痛感會越來越劇烈。現在醫生不在,詳細的情況明天早上查房的時候可以問他。殷思秋,還能堅持嗎?實在忍不了的話,我可以給你開止痛藥,需要嗎?」

殷思秋死死咬著下唇,說不出話來。

隻能動作微弱地點點頭。

……

十幾分鍾後。

終於,一切風平浪靜。

殷思秋仰麵躺在床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天花板。

腦袋是空白一片。

殷母目光憐惜又心痛,手裡拿了塊濕毛巾,正小心翼翼幫她擦拭著臉上額上的汗。

時間已經不早。

窗外,天色徹底黑下來。

腫瘤科病房是三人間,病床間用厚實布簾隔開,保證隱私。

另外兩張床都是老人。這會兒,兩個病患和家屬都還沒有睡,正在簾子後麵小聲說著話,一派祥和。

這種輕聲細語,在此番場景下,難免有些悲□□彩。

仿佛某種紀錄片調了色、調了光,妄圖喚起觀眾憐憫之心。

除了畫中人,每個人都願意為此流幾滴淚。

驀地。

殷思秋輕輕開口:「媽。」

殷母動作一頓,「媽媽在呢。怎麼了?還痛嗎?」

「媽媽,你說,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聲音細若蚊蠅。

猶如呢喃。

真的好像一場夢啊。

是不是隻要她立刻醒來,就會發現自己正在和沈楓打著語音、收拾行李,和所有大一新生一樣,準備明天去財大報道呢?

這半年來,好像每件事都緊鑼密鼓地在發生,叫人措手不及。

越是如此,才愈發覺得恍若夢中。

隻是,話一出口,殷母便是徹底崩潰了。

她扭過頭,硬生生將眼淚和啜泣憋回去。

再深吸一口氣,溫聲哄道:「寶貝,早點睡吧,不要想這麼多。醫生不是說了嘛,要保持比較好的心情才有利於治療……」

寥寥幾句。

平靜再難維序。

殷思秋眼珠微微一動,視線落到殷母身上。

不過入院幾天功夫,殷母頭上已經長出了銀發,在病房黯淡燈光下,顯得尤為顯眼。

心髒「咚」一下,墜落穀底。

事實上,不是她一個人在折磨。

她明明知道的。

為什麼還要問那種話呢。

思及此,殷思秋慢慢抬起手臂,指腹觸到殷母臉頰上,努力為她拭去淚珠。

殷母身體一僵,連忙握住她的手指,疊聲道:「媽媽沒事的,秋秋,你乖一點。學校那邊你爸爸已經幫你去請假了,他們還有半個月的軍訓,等咱們第一療程治完就會好的,就可以回去上學了啊……啊,堅持一下。你從小最乖最懂事了,疼也堅持一下,不能放棄,知道嗎?」

殷思秋點點頭。

嘴角努力往上牽了一下。

頓了幾秒。

她突然想到什麼事,說:「媽,我能不能給男朋友打個電話?」

殷母愣了愣,詫異地重復:「男朋友?」

「嗯。」

這些日子,殷思秋找了個借口,和沈楓說自家有親戚一家借住,臥室也要和人共享,不太方便打電話,隻能用文字聊天。

但因為密集治療,還有吊不完的針,她長時間處於一種昏睡狀態,回復也沒辦法及時。

殷思秋不知道沈楓發現了什麼端倪沒有,卻也沒辦法顧上了。

隻不過,這一刻,疼痛褪去的這一刻——

她真的很想聽聽沈楓聲音。

她的陽光。

她的啟明星。

能帶她走出黑夜的少年。

殷思秋一直暗暗希望,希望這一次,沈楓依舊能成為她的救世主。

……

或許是情況不同於平日,殷母並沒有多問,隻想滿足女兒一切要求。

她連忙應聲:「可以,可以的。那媽媽去外麵打點水,再找醫生聊聊……呼叫鈴就在旁邊,感覺不舒服馬上按鈴,知道了嗎?」

說著,把手機放到殷思秋手上。

乾脆利落站起身,轉身離開。

霎時間,簾子圍起來這一處密閉空間、隻剩下殷思秋一個人。

四周悄然無聲。

連呼吸都不自覺變得微弱。

隔壁床位的低語仿佛來自另一個宇宙。

殷思秋垂眸,攥緊了手機。

踟躕片刻。

她切出聊天界麵。

點擊語音通話。

不過幾秒鍾,那頭就接了起來,「殷思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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