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甚爾與惠(1 / 2)
禪院議事廳內,紙門上兩人影影綽綽。
精神矍鑠的禪院家主半躺在榻榻米上把玩酒葫蘆,他須發皆白,肌肉卻像三四十歲的青壯年人一樣飽滿。
禪院直毘人半睜著眼問:「去看過了?」
直哉甩開冷敷傷口的毛巾,起身怒罵:「我去看過了,真是甚爾君。可扇叔父那一係人就知道笑我,他算什麼東西,生了兩個沒用的女兒!我的親信唯唯諾諾就知道說好,好什麼好!他們都不信!我可是你的繼承人!他們竟然敢不信!」
禪院直毘人擺擺手,壓下直哉不滿的抱怨:「不信是好事。」
「十種影法術與天與咒縛並存太過超越常理,超常意味著人心浮動,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你想做家主,就不要聲張這件事。」
直哉嘲諷地說:「憑什麼?現成的強者不用,我又不傻。」
直毘人喝了口酒:「那也得對方想服務。想用人,就要先磋磨人。」
伏黑惠和禪院甚爾常年在禪院外麵野,禪院的規矩鎮不住這兩人。
「軀俱留隊住的側院不如炳院的狗窩,翻身碰頭的屋頂,剩飯剩菜的餿味,冬夜冰涼的破褥,你得靠這些東西時刻提醒他們身份的差別,讓他們學會問自己配不配,這樣一來,你才能用一個眼神的恩惠讓人為你賣命。」
「直哉,我教你一件事。做家主,重要的不是追求強大的力量,而是要想辦法節製比你強的人的欲/望。吃穿用度劃分等級,略施恩惠就能讓人死心塌地。」
直哉漫不經心地接話:「是嗎?禪院裡也沒人比你強啊。」
禪院直毘人撚了撚小胡子,老神在在道:「不是我太強,而是他們太弱。這不是我能坐在家主位子的原因。」
「漢籍有個詞叫『殺雞儆猴』,能殺雞就不要殺猴,因為殺異類能帶來敬畏,殺同類隻能激發恐懼。你一心求強,別人隻會怕你,而非敬你。」
「等人人都害怕你時,你就離死不遠了。」
直哉不信,笑嘻嘻道:「那五條悟呢?」
「五條悟沒死,是因為他學會了藏鋒——同為禦三家家主,我沒事喝掉小酒,五條悟007全年無休。現在的咒術界離不開五條悟,針對他暗殺才停了。」
直毘人感慨:「高專是個好地方,同學死的死,離開的離開,多受點挫折,什麼都會了。」
直毘人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直哉:「你……哎,隨便吧。能跟你競爭的人都不在禪院了。」
「禪院甚爾離家出走時,可以做到割喉不流血,神不知鬼不覺取人性命。如果不是在禪院側院十幾年的處境徹底磋磨了他的心氣,用不了半天時間就能殺光禪院幾百號人。」直毘人麵色嚴肅,指節發白攥緊了酒葫蘆。
「你不是說話毒嗎?在該罵的時機,罵該罵的人,練好這個做家主也夠用了。」
「拿傳統做武器,拿身份做壁壘,五條悟也得低頭。去總監部開會時,五條悟隨時能殺了在場所有人,可五條悟不得不低頭。因為他今年28,我今年71。懂了嗎?」
直哉聞言……星星眼!直毘人講的用人之道權謀之術,他一句沒聽進去。
啊,不愧是甚爾君!好厲害!
「懂了!我這就去邀請甚爾君加入炳。」
禪院直哉拍手喟嘆,語氣高昂:「我是炳的首領,以後甚爾君就會輔佐我,連帶伏黑惠和悟君都要賣我麵子!」
……
……
地鐵老人看手機jg
直毘人看到兒子丟人的表情,嘴角猛抽了下。合著講這麼多權力哪來的都白講了,爛泥扶不上牆。
禪院直毘人氣笑了:「可去你的吧!」一想到這是自己的兒子,表情陡然變得苦大仇深。
他兒子實力還行,大事上總拎不清。
直毘人乾脆地總結:「你要是想做家主,就別把人招惹回來。」
這下總能聽懂了吧。
直哉敷衍地點頭。
『咚』
紙拉門外傳來下人跪坐敲門的聲音,接著說道:「家主大人,異能特務科又送來了新的拜帖。」
直毘人臉色一變,頓時感覺酒在胃裡翻湧,轉頭吐了。
然後一臉便秘地交代:「我去洗手,直哉,這事交給你處理!」
什麼事能讓家主為難?
拜帖是仿古和紙。直哉扌莫了扌莫,自得地笑了,外人想模仿禪院的底蘊又沒有傳承的技術,哈哈哈真好笑。
禪院直哉好奇地展開拜帖,表情由迷之微笑變為不可置信,這是……
冷笑話??
「按咒術法則,與外界部門交接的文件中不能出現明確的咒術原理、咒術師信息和咒術界運行機製信息。你照著這個風格寫拒絕拜訪的回復,正好磨磨你的性子。」
禪院直毘人風風火火前往廁所,留給直哉一個深不可測的背影……個鬼。
按直毘人所講,他們的特權地位依靠這些繁瑣的規則維持。
直哉才不相信,他冷笑:「老爹說,我們是靠這些冷笑話維持地位的。」
「讓我說,這才是最大的笑話!隻要甚爾君加入炳,根本用不著這些麻煩的東西。」
咒術界,強者為尊。
黑色的瞳仁睥睨下人,直哉吩咐:「你去找扇叔父,讓他以管教女兒的名義去高專找伏黑惠……」天色漸晚,直哉的聲音逐漸隱沒於黑暗。
高專宿舍,少年身形的人晃著閒散的步子推門而入。
高專建築隊都是熟練工,閉眼修宿舍都能當天修好,伏黑惠地板上的洞早補上了,床單卻免不了落灰。
據說割喉不流血的雙手翻出一套新床單換上,動作熟練的樣子與術師殺手的身份極不相稱。
這當然,他是野狗,又不是瘋狗。
伏黑惠在甚爾誇下海口後,很是恍惚了一陣,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回到高專了:「真希前輩……」
甚爾接話:「交給那隻熊貓了,不說這個了。」
宿舍沒有外人,甚爾索性直接開口說話,也不怕自言自語顯得奇怪。
甚爾不安分地翹腳坐窗台邊上,遠處是縱橫交錯的山脈網絡,依山而建的高專建築群一覽無餘。
伏黑惠轉而提起甚爾替他誇下海口的事:「太誇張了,你少說兩句。」
他算什麼奇跡?
伏黑惠從來沒去了解過禪院家的事,當初答應五條悟成為咒術師的條件,就是為了不進入禪院,所以現在對真希和甚爾的事毫無頭緒。
甚爾隨口回道:「有人比你帥?」
??
然後甚爾嘖嘖搖頭:「哎,早說讓你多學點正事……我教你,照臉打一拳就沒了。」
伏黑惠槽多無口,問題是最帥嗎?最帥最強最聰明最有天賦裡挑了最無關緊要的那個辯解,其他幾項也存疑啊……而且照臉打是什麼操作?
甚爾明顯沒有提正事的意思,伏黑惠猶豫了下,還是打算先順著甚爾的意思換話題,交流時間有限,他可以等甚爾不在時自己想解決方案。
甚爾悠閒地轉移話題:「金梅薑,嘗過了嗎?」
「……沒來得及。」
「是嗎?」甚爾說的問句,手上卻直接撈起床頭桌上的小罐子擰開。
粉色的薑塊顏色鮮亮,看起來味道不錯,甚爾從中拈起一塊就要往嘴裡扔。
「你別吃。」伏黑惠製止道。
伏黑惠知道自己的口味偏門,喜歡苦味和薑味的人占少數。五條悟好奇心旺盛嘗過一次他做的手沖咖啡,伏黑惠照顧監護人的口味,選了甜感強的蜜處理哥斯達黎加,然後……收獲了一道咖啡小噴泉!
你管這東西叫甜?——五條悟語。
伏黑惠頗有種心意被糟蹋之感,好氣哦,明明是五條悟自己要嘗。其實這事放在五條悟各種ky行為中不算突出,五條家主就不是會在吃穿上委屈自己的人。
伏黑惠解釋:「等會我自己嘗就好。」
甚爾大笑:「那可不行,我要聽謝謝。」
……
伏黑惠還在為真希的事昏沉,聽到這話瞬間清醒。
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突然不想勸了,請開始你的作死行為。
伏黑惠料想中浪費食物的情況沒有發生,甚爾穩穩含著一整塊薑,腮幫子鼓起,除去入口時反射性推了一下,幾乎看不出勉強。
薑味充滿了整個口腔,好像貓咪吸貓薄荷一般,少年含著薑塊輕盈地坐在窗台邊沿,窗外開闊的景色近在眼前,夕陽的餘暉並不酷烈,恰到好處為少年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色,伏黑惠緊繃的精神緩緩放鬆。
良久,甚爾口齒不清地說:「禪院還會再派人來找你,你不用理他們。嘴太臭就換我,或者聯係五條悟。」
開始講正事了,伏黑惠想。
也許是因為夕陽太具迷惑性,一時間,連聽禪院的麻煩事都像在聽不曾有過的睡前故事一般。
伏黑惠輕聲說:「我答應過你會去解決禪院的事。」不能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