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吞肉（1 / 2）
一九三四年夏，營田村裡跑來個瘋子。
那瘋子流著口水，見人就啃。村裡的人唯恐是什麼擾人的癔症，時逢亂世，藥石難尋，都躲著閉門不出，隻等那瘋子自已瘋夠，熬乾性命。
倒是段老五膽子大，拎著鐵鍬挨家挨戶地找，說是要降妖除魔，護一村平安，借著這個由頭，連夜上了後山。身後還跟著兩個人。一個瘸了腿的發小，人稱拐子吳；一個是得了信兒，從縣城連夜趕回來的曹三。
「老段，這寶貝真有這麼大的賣頭？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我來的路上聽說，那幫雜碎偷偷地也逃了不少，保不齊哪個不要命的回來挖東西，都是些亡命之徒，別萬一遇上了，跟咱們玩命。」說話的是曹三，拎著個皮箱子哆哆嗦嗦地跟在段老五身後，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又是洋行又是港口的倒騰，錢賺了不老少，膽子卻小，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往段老五身上攀。
「瞧你那慫樣，少廢話，趕緊跟上。」山路本來就不好走，這一路連拖帶拽的，把段老五累得夠嗆。可轉念想，挖出來的東西愁銷路，隻有他曹老三有門子帶出城賣錢，也就隻好忍了下來。
走了個把時辰，段老五停下了腳步，他搓了搓樹乾上的鍬痕，又用腳撇了撇樹下的土，比比劃劃地用指尖量了量距離，然後把嘴裡的煙屁股猛嘬了幾口，往旁邊一彈，說道：「就是這兒了，動手。」說著，掄起鐵鍬就要挖。
這一鍬還沒落地，拐子吳的拐杖就橫在了麵前，他陰惻惻地抬頭，一臉狡黠地對段老五說道：「老五，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你可別誆哥們倆兒。咱們村子最近無故丟了不少婦女，別是你小子黃湯子灌多了，乾了什麼醃臢髒事兒，這會兒子想拴我們哥倆兒上套，帶我們來給你斷後。」
段老五一聽這話，脾氣就上來了，鐵鍬一偏，罵罵咧咧地說道：「放你個髒屁，我段老五平日是愛打點幌子，賒點煙酒錢，但好歹也是正人君子，咋會乾那下道的事兒。咱們仨可是光屁股長大的兄弟，老子見那群小鬼子在這裡埋寶貝，想著兄弟一起發財，你卻潑我髒，不識個好歹，我真是多餘帶著你這髒心爛肺的瘸子。你不乾就滾蛋。」
說罷，將拐子吳晃到一邊，沖著樹根來了一鐵鍬。鐵鍬剛鏟進土裡，似乎就被什麼東西卡住了。段老五倒也沒硬來，溜著樹根邊又鏟了下去。這回倒是順利，抬腳順勢搭上去借力，等鍬沒了頭，反手一壓，一團暗黃色水舀子大小的東西就被掘了出來。
拐子吳在旁邊本不做聲的，此刻見他真挖出來個東西，抿著嘴上前拍段老五的肩膀：「兄弟這是哪裡的話，老哥我不是怕你歲數小，犯錯誤嘛。」
段老五鐵鍬一扔，掏出根旱煙卷一邊點火一邊不耐煩道：「行了行了，你快看看這是什麼東西，這後山髒東西多，咱們弄完趕緊走。」
拐子吳一邊賠著笑臉，一邊撅著個屁股湊近。
曹三也大著膽子湊了上來，可他剛一蹲下，就嗷的一聲大叫起來，連滾帶爬的軲轆了老遠，一張瘦長驢臉也變得煞白，嘴裡含糊著：「活……活的……還會喘氣。」
「死的。」拐子吳冷冷的回了一句，手邊撿了幾個樹杈子撥了撥那團東西上麵的浮土，然後臉色一沉又補充道：「又不全是死的。」
段老五聽得這大喘氣有些不耐煩了，說道：「老吳，什麼門道？」
拐子吳還是沒應聲，半張臉陷在陰影裡，看起來鬼氣森森的。段老五撇了撇嘴，擼著袖子蹲了下來。
這東西著實是怪，戳起來軟塌塌的，像塊沒皮的肉，但卻又沒有半點血色，仔細看上麵還有花紋，是些規整又清透的流水紋路，跟村裡祠堂供的玉差不多，隻不過比那塊玉更加的細膩復雜。可有點讓人瘮得慌的是，這塊「肉」一直在規律的起伏著，身上的紋路也像是在慢慢流動著，如曹三所說，像是在喘氣。
段老五見拐子吳蹲在旁邊始終低著個頭，半天沒做聲，有些不耐煩了，他伸手去捧那坨「肉」，可手剛毅碰到，一隻拳頭大的黑眼珠子，隨著那流動的水紋慢慢的從「肉」的一側流到了的正麵，鵝黃色瞳孔潛在黑淵似的的虹膜裡，說這玩意是死的，誰也不信。
段老五嚇了一跳，條件反射似的將「肉」扔到了地上。「這玩意邪門的很，咱快走。」拐子吳耷拉著臉，拉著段老五和曹三就往山下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