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欲善其事(1 / 2)
四月氣溫跟著太陽走。晴天時暖得人隻著單衣。
然而一旦艷陽被遮住,便覺得周身頗涼。
一陣風吹過,卷落了被新芽頂出的舊葉。萌自去歲那春的陳葉嘩嘩地被吹了一地,積攢成厚厚的一層。人走在上麵,嘎吱嘎吱的,一時間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過春天還是在過秋天了。
陳盼之今日早起便覺得春意帶寒,又添了件薄衫。
鏡子裡的左臉已經消了些腫,隻是不知是由於心理作用還是怎的,她總覺得說話還不太利索,不敢太過勞動近兩日頗為辛苦的下頜骨。
罷了,一會兒上課用麥吧,如此她也能少廢些說話的力氣。隻是那麥買來就沒用過,恐怕未必有電。
她想著得趕在早課前把便攜式的麥克風充好電,於是七點不到就已經到踏進了校門。
今天天陰,六點多的清晨,朦朦朧朧。
因為學生還沒到,整棟教學樓還在沉睡,一盞燈都不見亮。
辦公室的鐵門關著,那不鏽鋼的門把手鎖進了徹夜的冰涼,她伸手去開時,還被冰了一冰。收回手後,陳盼之下意識地雙掌合十摩擦起來,想要自行製造一些指間的暖意,因此就沒著急去開辦公室的燈。
邊摩擦著雙手邊往工位上走,她餘光中卻撇見了右邊身後處一些閃亮的光。
她心裡忽的一懸,再順著餘光往上看。
赫然一張人臉!
辦公室的簾子都還沒拉開,室內雖不至於毫無光亮,但到底是昏暗陰沉的。
身後那個正在運作中的多功能文印機,閃著按鍵光,紅紅綠綠的光色和復印操作台上的白光一起,將那人的臉從下至上照亮。
陳盼之猛地倒吸一口涼氣,雙眼謔地睜大!
震驚地往後退了好大一步,嚇得心髒差點沒跳出來!
再一看,竟是劉潔!
陳盼之本以為自己會是第一個踏足校園的的早鳥兒,萬萬沒想到平常無課不造府的劉潔會比自己更先一步。
身處昏暗中的劉潔也沒想到這一大早的會碰到人,但遠沒有陳盼之那樣受驚,愣過一愣之後就回過神來,神情頗為尷尬,但又強笑著地打了一聲招呼:「早啊。」
麵前的這張臉有了表情,還發出了熟悉的聲音。
陳盼之這才心裡略定,她真的嚇的不輕,剛剛擦熱了的手又涼透了。
「早……」打招呼的聲音中還帶著恐懼的餘韻。說著忙走回電燈開關處,「啪」的一聲將室內照了個通明,這才算真正安下心來。
陳盼之忍不住回頭又去看一眼劉潔。
也許是時間太早,劉潔還來不及化妝,往日裡描眉撲粉一步不落的臉此刻素淨無比。
相比起平日裡濃妝艷抹,劉潔這幅不施粉黛的樣子倒反而顯示出一股子清麗純粹來,瞧著其實更讓人舒心。
文印機還在嗡嗡地工作著。
陳盼之瞥見出紙口已經積攢了厚厚的一疊紙,雙麵印字,像是英語試卷的樣子。
劉潔發覺自己看過來,好像還側了側身子將文印機擋了擋,不知為何。
見劉潔似乎不願讓自己多瞧,陳盼之在心裡更疑惑了。
打印就打印,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呢?
不過還有一點讓人費解的是,辦公室裡的文印機一般都隻用來打印一些零碎的名單材料。發給學生的試卷練習因為打印量大,一般都是由教研組統一安排好後,交給學校專門的文印室來印。
因此教師自行打印教學材料的情況其實很不多。
更何況,印刷材料何需這樣早?
陳盼之有些想不通。
不過也罷了,到底是人家的事。自己教語文,劉潔教英語,也許教學需要確實不同吧。
從抽屜深處翻出的俗稱「小蜜蜂」的便攜麥,打開一看,果然是沒電的。
陳盼之心裡暗自慶幸,幸虧自己深謀遠慮,來得早了好些。
充上一個小時,也夠她嗷嗷兩節課了。
剛剛打開的抽屜沒有關嚴,裡麵有一個紙盒的身影調皮地要鑽進人眼裡。
陳盼之還記得它。
裡麵裝的是宋醫生親自尋來的藥茶,內側還書寫著宋醫生墨跡俊逸的留字。
「……祝身體健康,一切順利!——宋景明」
陳盼之把盒子拿出來,指腹摩挲著因為書寫時力道至深而在硬紙上留下的凸痕。
當時接過這盒藥時覺得感動,感動於宋醫生的細心和周到。
然而一樣的字,為何陳盼之此時再讀,卻心頭多了一分猜想,宋醫生待她是不是格外有心呢?
她沒有答案,但總是不自覺地笑。
笑著笑著就抽出了一包來,沖上熱水。
藥茶清香裊裊,苦澀未察,聞者隻覺得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