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Chapter 39（1 / 2）
沈忘言那般聰明,李諳剛暗示，他就想通了一切。小少爺閉目沉思了一會兒，睜眼時,目光落在寶樂身側的薑凝身上。他輕聲道：「你也知道了。」
這不是一句疑問句,薑凝肯定是知道了什麼,他可以肯定。就像李諳說的那樣，在場的除了寶樂,大家皆是心知肚明。
薑美人微微頷首：「不光我知道……他也知道。」
「什麼時候？」
「去鏡中界前吧,想想也有一年多了。」
沈忘言震驚,情緒波動有些大，隻覺嗓子疼的不行,連續急促的咳了一會兒，像是要把肺咳出來。饒是這樣，他還是不信薑凝說的話，因為——「可是那個時候,連我自己都沒下定決心，你們要如何未卜先知……」
「是我告訴他們的,」李諳打斷了他的話，「當然,我也並非未卜先知,但我曾答應告訴我一切的那人,不向你們透露她的身份。我們李家自上古傳承天授『莊周曉夢之術』，這對我們來說,並沒有多難。」
聽完她的話,沈忘言目光逐漸深邃，有了這番說辭，一切便能恰好串在一起。
在場的人,基本都明白發生了什麼，唯獨寶樂還傻乎乎的沒搞明白狀況。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呢？」
小姑娘想讓沈忘言解釋，不過想起沈少爺身體不適，說一句喘三句，加上她和李諳也沒那麼熟，最後指定了薑凝來回答她的疑惑：「你慢慢說，若是今天不給我說明白嘍，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薑美人來了性質，捏著她的下巴，看戲似的道：「你想怎麼收拾我？」
「蘇牡丹小姐，我是入過夢的人，夢裡咱兩同吃同住，所以現在對你加深了了解，你確定要問我這個問題嘛？」寶樂眯起眼睛，反威脅了回去。雖說她手上也沒她什麼把柄，但薑凝這人，你對她就不能慫，越慫她越蹬鼻子上臉。
薑凝鬆了手，挑著眉道：「可怕可怕，比牛奶還可怕。」
寶樂還沒想明白，自己怎麼就比一隻小奶貓可怕，便又聽她繼續開口說道——
「我們方才說的知道，指的是沈忘言那廝不想禍害你的事，誰知道他如何想的，籌劃了許多年，臨時變了主意。不過世上之事本來就沒有十全十美，若是想破除沈家短命的詛咒，就要完全跳出天授之外。不是你犧牲，就得換著別人。」
「一年前，」薑凝瞥了眼李諳，「李家這老東西跑來南京。自打沈雲芙死後，沈家和李家大抵也算得上老死不相往來，更何況百年已過，沈家都不知道換了幾位家主。所以當時我就合計，這廝來南京見的並非沈家人，而極有可能是我。誰知她一開口，便是又舊事重提，想讓我幫她為沈雲芙改命。」
小姑娘一臉黑線，怎麼這個李大當家，見著誰都這麼說？不過這都過去一百多年了，就算當年沈雲芙沒死，又沒受到沈家天授的影響，現在都該老死了，所以救她真的有意義麼？
但她轉頭又想，對於別人來說沒有意義，可對李諳來說又怎麼可能沒有意義。
如果她是李諳，哪怕百年追尋隻能換取一日共度，都是值得的。
「且不說我本來就沒這等好心，即便我真的想幫也幫不了，所以她找錯了人。」
薑凝哼了一聲：「我非活人，不食人間煙火，不沾人間生氣，亦不用睡覺，不會做夢。李家那套莊周曉夢之術，對我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這樣一說，確實也十分合理。
「不對啊，你在我家的時候，不是每晚都和我一起睡覺麼？」寶樂非常快的戳穿了她。
「我那不是睡覺，」薑美人不以為然，「悄悄告訴你，我每晚都睡在你身邊，是為了更方便的吸取你的陽氣。」
小姑娘大驚，立刻躲到了李諳身後去，惹的薑凝一陣好笑，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逗你玩兒的。」
李諳搖搖頭，睨了薑凝一眼，示意她不要說廢話。
薑凝收起了笑容，隨後繼續道：「雖說是逗你玩的，但我確實不用睡覺，那隻是閉目養神罷了，自然也沒有做夢的權力。所以李朝歌就想著去找姓君的幫忙，要說動他幫忙，可比我難多了。但她還是說動了，因為李家的人，可以通過夢境改變過去，也可以通過夢境預見未來。在去鏡中界之前，她就已經知道，從鏡中界回來，會發生如今的變故。當時我們將信將疑，即便是預言中的未來，也依然有概率不會發生。但我們從鏡中界回來之後，幾乎可以確定預言是真的，她總共說中了三件事。」
寶樂眨眨眼睛：「哪三件事？」
「其一，鏡中界確實有乾坤扇。想要進入萬古長陵，乾坤扇是必須的。」
「其二，姓君的在鏡中界，見到了守陵人。」
「至於其三……」薑凝看了眼床上的沈忘言，「其三就是沈家的小少爺，果真對你心軟了。你從鏡中界回來之後，我和君之都試探過你，確實未曾見到你體內有陰文的痕跡。不過要說原因嘛……」
「夠了。」
沈忘言握成拳的手，捶在床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手背上突起的青筋，顯得皮膚白的有些透明。薑凝開口之初，他就輕抿著唇，講到三件事的時候，他不由咬破了嘴唇，本來毫無血色的嘴唇上，瞬間多了抹嫣紅。
小姑娘聽得有些懵懂，懵懂過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那日為了從重黎回到北京，兩人從鬼市路過，當時沈忘言和她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因為當時信息量有點大，她一直在消化，因此有些細節便沒注意到。
包括他說自己是帝俊體質，本來他和擁有羲和體質的她才是注定一對，卻因那日突然生病，不能親自前往，才托了君之去接她。
包括他說，他覺得寶樂這樣的小姑娘，不值得為所謂的家族宿命，犧牲自己的一輩子。
所以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有了反悔的念頭麼？
薑凝見好就收，沒有執著的戳穿下去，話鋒一轉繼續道：「但是已經走到一半的計劃，想要半途而廢哪裡容易，更何況沈家這位小少爺的字典裡，可從沒有『放棄』二字。他飛快製定了另一種計劃，一種依然可以保全他父親性命，帶沈家逃出天授命運，而且又能不傷害你的計劃。」
寶樂皺起眉頭：「要是真有這種兩全其美的辦法，為什麼一開始不用呢？」
「那是因為呀，這個計劃也不是沒有犧牲者，就像我方才說的，總要有人為了幸福美滿的大結局……犧牲。」
薑凝道：「他想犧牲自己。」
「萬古長陵中的時間流逝與外麵不一樣，裡麵一日外麵便是一年。他將所有的陰文帶入萬古長陵，再於陵內把能從外麵開門的乾坤扇毀了。故而隻要他不從裡麵打開萬古長陵的大門，就算他能再活十多年，活到四十歲，也能保外麵的沈家數百年太平。至於他死後會如何，便也管不著了。對麼，沈少爺，你是不是這麼想的？」
「不過沈忘言啊沈忘言，你這麼做之前，與我們商量了麼？」
沈少爺臉色慘白的不像話，不冷不熱的來了一句：「這是我的事，為什麼要與你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