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抱抱(1 / 2)
沈星河確實不哭了。
因為他已經完全懵了。
他仰著小腦袋, 怔怔望著雲舒月。
就見師尊已緩緩退開,雪色眼眸微垂,正靜靜看著他。
或許是月色太明亮, 也或許是這潺潺的水波太溫暖,有一瞬間,沈星河竟覺得, 師尊的目光很溫柔。
這讓沈星河隱隱有些陌生。
但他緊接著便想到, 師尊平日雖話少, 卻從未凶過他,甚至一直對他照顧有加。
但也不知為什麼,在沈星河心中,雲舒月的形象卻總是冰冷而又疏離的, 既強大又冷漠。
就連失去靈力的現在, 都自有一股高嶺之花, 可遠觀不可褻玩的聖潔。
純淨無暇到, 令人自慚形穢。
每次看到師尊, 沈星河心中都會冒出無數溢美之詞,隻覺得, 師尊是這汙濁世間, 最美好也最純潔的存在。
以至於, 每次靠近師尊,沈星河都不由自主小心翼翼。
生怕冒犯了師尊。
但現在, 高嶺之花卻忽然親了他。
雖然他現在隻是一隻鳥, 但沈星河還是覺得,師尊現在有點異常。
他緊張地咽了下口水,一時間都有點嚇傻了,小小聲在神魂中問君伏, 【君伏,我師尊……好像有點不對勁。】
君伏:……
雲舒月:……
君伏代雲舒月問他,【哪裡不對勁?】
就聽沈星河的聲音都帶了絲哭腔,【我師尊他竟然主動親我了嗚……】
【雖然我現在隻是一隻鳥……】
【但我師尊兩輩子從來沒主動碰過任何活物啊嗚嗚嗚!】
【這不對勁!】
【我師尊他是不是發病了?】
【他是不是難受得厲害?】
【所以才想找什麼東西分散一下注意力?】
眼見著小家夥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哭起來,雲舒月微微頓了下,又緩緩靠過去,想再親一下。
沈星河見狀,小腦袋立刻向後縮了縮,漂亮的羽冠也瞬間縮進毛裡,條件反射用小翅膀捂住雲舒月的嘴唇。
雲舒月便親在了他的小翅膀上。
沈星河頓時被那略顯炙熱的溫度驚得險些炸起渾身的毛,「唰」地收回小翅膀,蹭蹭蹭後退幾步。
直到退到雲舒月指尖,眼看著要自他手中掉下去,沈星河才猛地停住,牢牢抓住雲舒月指尖,無論如何都絕不放鬆。
【呼……好險……】
一想到自己差點就要放開師尊的手,沈星河心中滿是後怕,眼淚都憋了回去。
沈星河之所以無論如何都要陪在師尊身邊,是因為,他不知道師尊是否會在下一刻,忽然被傳送到某處。
所以這段時間他才一直如臨大敵,說什麼也要牢牢抓著師尊。
就算師尊真要被傳送走,也必須帶著他一起。
他一定會保護好師尊!
想到師尊前世曾經歷過的事,沈星河頓時抓緊小爪子,牢牢攀在雲舒月指尖。
他又忍不住看了眼雲舒月。
就見無邊月華之下,沉浸於清澈泉水中的師尊,雪色衣發皆如花瓣般層疊綻放,簡直像是朵盛開在水下的閬苑仙葩,月下優曇。
【這世界,根本配不上我師尊啊……】
他不由自主感慨出聲。
緊接著又想到,師尊又要親他,想來現在定已是極不舒服的,所以才如此反常。
沈輕舟曾說過,心情不好的時候,擼擼鳥就好了。
每次他心情不好,或者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也確實會狂擼肩上那隻漂亮的金紅色鳥兒。
每次擼完,都會神清氣爽。
想到此,沈星河眨了眨漂亮的鳳眼,小心翼翼往雲舒月掌心湊了湊。
雲舒月不動聲色看他。
見師尊沒有反應,沈星河這才張開小翅膀,抱住雲舒月微微溫熱的下巴,軟軟在上麵蹭了幾下。
【這樣師尊會不會感覺好一點?】
他遲疑地問君伏。
其實並沒有好一點。
雲舒月想。
他還需不斷用這整座望月峰的冰靈力,來壓製體內逐漸攀升的躁動和本能。
但雲舒月早已習慣這種情況,所以實際上,這年的七月十五,與往年並無太多不同。
但不得不說的是,當被小家夥小心翼翼地抱住,像是抱著全世界一樣抱著他,當被那細軟的絨毛輕輕拂過下頜,聽著小家夥心中止不住的擔憂和關切,雲舒月心中,竟也漸生出一絲異常的溫暖和滿足來。
這確實是此前,從未有過的體驗。
……
這天夜裡,全崇光界的動物都陷入一場奇異的躁動。
沾滿露水的植物也拚命舒展身體,向著那圓月的方向。
「嗷嗚——!」
雲麓峰上,因被遠遠傳來的狼嚎聲吵得根本沒法專心煉藥,花沉一把推開屋門,打算去外麵走走。
今夜的雲麓峰安靜異常。
空氣中彌漫著奇異的腥膻味道。
搞得花沉都微微燥熱起來。
自禹天賜身死,這雲麓峰便徹底安靜下來。
雖然沒有腦殘跳腳是好事,但時日一長,花沉難免覺得無聊。
好在之前她曾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玩具。
今夜也意外又有了新的發現。
她深吸了一口氣,仔細分辨著空氣中的味道——有龍蛇混雜的帶著絲絲火氣的腥味,也有濕漉漉的源自鮫人的異香,還有她已經十分熟悉的,「絲絲入骨」的香氣……
這小小的雲麓峰,還真是臥虎藏龍。
心中如此感慨,花沉很快遇到了她名義上的師兄——隱仙宗掌門霧雨真人。
就見霧雨正坐在一石桌旁,一邊自斟自酌,一邊頷首遠望。
花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看到遠處高聳入雲的望月峰,以及望月峰頂那輪巨大的圓月。
「霧雨師兄好雅興,這是在賞月?」
花沉自來熟地坐到霧雨真人對麵,自儲物袋中拿出酒杯,靈食,也邊吃邊賞月。
霧雨溫和地應了一聲,繼續看月亮。
今晚的月色雖然很美,但聲音卻太過嘈雜了些。
在又聽到一陣接連不斷的狼嚎後,花沉見霧雨真人仿若未覺,忽然生出些說話的興致。
隻聽她對霧雨真人道,「霧雨師兄可知,今夜這飛禽走獸,為何如此躁動?」
霧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以往每年這段時間,都是崇光界動物求偶交|配的旺季,完全出自本能。
既是本能,又怎會有原因。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花沉掩唇一笑,很快又看向那高懸於天際的明月,說出一段曾在妖界廣為流傳的傳說——
「庚申夜月華,其中有帝流漿,其形如無數橄欖,萬道金絲,纍纍貫串,垂下人間。草木受其精氣,即能成妖。1」
霧雨看她一眼,知道她說的是「帝流漿」的傳說。
霧雨曾聽師尊雲虛子說過「帝流漿」。
據說每六十年一度的七月十五,月華中有「帝流漿」。
若有幸得之,吸收其中的力量,可得千年修為。
草木精怪也可借此化形。
總之,「帝流漿」是上天給崇光界的饋贈。
但自兩千六百年前起,「帝流漿」卻再未出現過。
霧雨真人曾問過師尊雲虛子,可見過「帝流漿」。
雲虛子那時曾給他幻化出過一場極其壯闊的「月夜帝流漿圖」。
待霧雨再問他是否得到過「帝流漿」後,雲虛子卻隻連連嘆息,而後,每逢七月十五,必會若霧雨今夜這般,一邊自斟自酌,一邊看著望月峰頂的明月,嘆息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