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 8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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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應壓抑的流淚,克製了許久才忍住。

他抱著琴箱,和厲勁秋一路平安回到樊林,遠遠就能見到師父和絮姐的身影。

樊成雲神色凝重,一見鍾應平安無事,終於舒展開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連連感慨,伸手抓住徒弟的衣袖,仔細打量。

仿佛鍾應是去了什麼龍潭虎穴,總讓他擔心會受到傷害。

「你音訊全無,我都聯係了大使館,讓他們幫忙盯住載寧家。要不是靜子每日給我發來你的消息,說寧明誌那家夥很喜歡你——」

說著,他五味陳雜的嘆息道,「幸好你平安無事的回來了。」

鍾應見師父的眼眶泛紅,怕是想起了爺爺在日本的舊事。

他立刻出聲安慰,「師父,我沒事,在載寧家也不怎麼見到寧明誌……你看,沈先生的築琴,也回來了。」

也許隻有那張關在琴箱裡,承載著眾人期望的築琴,能夠安撫怒火與擔憂交織的樊成雲。

他們沉默的走回琴行,將琴箱放在櫃台上,輕輕打開。

暗紅漆木的琴身,十三根琴弦匯聚的琴額之後,束著淡藍色長穗,靜謐安詳的彰顯出它千年未改的形製。

「好、好……」

樊成雲想說些什麼,卻又難以順利出口。

他泛紅眼眶流下淚水,在一張從未見過的築琴麵前泣不成聲。

這是沈聆的琴,更是林望歸苦苦尋求的琴。

千年風雨沒有彎折它提拔的琴身與銀弦,隻是許多脆弱而消瘦的身影倒下,為它留下了一縷堅定執著的靈魂。

琴行安靜得隻剩下低低嗚咽,鍾應本就澎湃的情緒,又在樊成雲的眼淚裡變得泛濫。

「走,我們去琴館,我們去告訴望歸。」

樊成雲合上琴箱,扯出一絲笑容,攬著鍾應的手臂,往樊林裡麵走。

師徒兩人淚水漣漣,既興奮又悲痛,終是大步往琴館去,顧不上招呼厲勁秋這位大功臣了。

琴行的長廊寬敞清幽,厲勁秋紅著眼眶看了看,笑著轉身。

「不行,再待下去我也要哭了。」

他看了看偷偷擦眼淚的絮姐,低聲說道:「絮姐,我先走了,下次再來。」

「下次?」寧雪絮帶著哭腔,仍是端起她平靜無波的模樣,點點頭。

「嗯。來的時候和我說一聲,給你備茶。」

厲勁秋不知道來過樊林多少次,還沒得到過寧雪絮如此鄭重的關懷。

聽得他愣了愣,忽然心領神會,勾起笑意,「好,謝謝絮姐。我一定記得把彤彤揣上。」

不能辜負絮姐的一片好心。

厲勁秋走了,寧雪絮看了看空盪的街道,關上了琴行長久敞開的大門。

樊林重回平日裡的冷清寂寞,但是她循著長廊,走到琴館旁,就能聽到高亢激昂的音色,在一隻竹尺的敲擊下,慷慨而歌。

鍾應端坐在林望歸的遺像前,抱著那張千年古築,用竹尺敲擊著重譜的《大風歌》。

他曾無數次為爺爺演奏這首樂曲,也無數次擊響那張復製的築琴。

卻沒有哪次,克製不住心中奔騰的快意傷痛,在大悲大喜之中,奏響一曲獨特的「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歸故鄉、歸故鄉……」

樊成雲站在一旁,笑著與林望歸閒話家常,「現在築琴回來了,你的魂兒也該回來了。當初我就說你,不要總去找寧明誌,等他死了,一切都會變好。你不聽、你不信,如今琴在這兒了,你也該高興了!」

他克製不住流淚,又抬袖一擦,拿過七弦幽居,與鍾應縱情樂曲。

那邊的弦築之聲,錚錚噔噔,這邊隨手一撫,琴弦聲動便蓋過了哭泣悵惘,隻剩下一片暢快恣意,還有時不時的笑聲。

樊林從白晝到黑夜,響徹了琴弦律動。

師徒兩人,彈琴擊築、拉弦敲鍾,從一首「飢不從猛虎食」奏至「遠望可以當歸」,不知疲倦,毫不停歇。

也是寧雪絮出聲勸道:「樊叔,休息吧,您還要為師父排一場《千年樂府》呢。」

樊成雲才手指麻木,落在弦上,視線模糊的看她。

「哦、對。」他點點頭,指尖又是一陣弦音,「是該好好考慮,請誰和我們一起排一排《千年樂府》了!」

厲勁秋回了家,難得見到周俊彤踩著拖鞋晃晃盪盪。

在載寧宅邸禁閉了十幾天,壓抑的心情,在妹妹毫無規矩的拖鞋響動聲裡,煙消雲散。

「嗯?哥你回來了?去哪兒了?」

周俊彤渾然不覺,手機重度依賴者十幾天不回消息,是失去了人身自由。

剛剛還看親妹嬌俏可愛的親哥,頓時皺起眉。

「你不知道我去哪兒,居然不幫我報警?!」

「……」周俊彤拿零食的手臂都僵住了,她一臉震驚錯愕的回答道,「不是你叫我別打擾你,你有大事要做嗎!」

厲勁秋皺了皺眉,「怎麼可能!」

惡人先告狀,氣得周俊彤拿出手機,當場翻舊賬。

「你看、你看!」

明晃晃屏幕簡直要塞進厲勁秋眼睛裡。

大作曲家奪過手機,就發現周俊彤浩浩盪盪的追問最上方,字句清楚的寫著——

「保密,我才不告訴你,免得你跑來打擾我。」

「關機了,已死勿念。」

厲勁秋看著自己當時意氣風發,準備去日本和鍾應辦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情,登機前發送的最後消息。

他要是無聲無息的被寧明誌這老變態弄死了,大概他親愛的妹妹,仍舊在生氣憤怒好奇的等待:到底什麼大事,我哥居然一點音訊也無?

厲勁秋無言以對,默默將手機還給周俊彤。

「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他神情痛苦復雜,認真反省自己的過錯,「幸好這句話沒成為我的遺言。」

不然太社死了,別人肯定以為他蓄意自殺。

周俊彤:?

差點提前留遺言的厲勁秋,回到家中打算重新做人。

他安安靜靜等鍾應消息,順便決定多多學習,提升自己的文化素養。

曾經怎麼都看不下去的課外讀物《漢樂府全集》,成為了厲先生的睡前背誦篇章。

他連睡夢裡都能聞到硝煙戰火,能聽到馬嘶虎嘯,奔走在山麓曠野,醉臥於沙場點兵。

千年樂府,詩篇繁復,浩渺的漢唐宇宙,在晦澀難懂極富韻律的字詞裡,為他編製了一場美夢。

他見楊柳依依,離人歸鄉,也見桃李滿園,春暉四方。

那些黑白照片上模糊不清的麵容,都有了夢裡鮮艷的色彩。

他早已熟悉的沈先生,穿著月白色長衫,短發微微攏於耳後,見他走來,笑著對他說道——

嗡嗡嗡!

手機瘋狂震動,厲勁秋從夢中驚醒,完全沒能聽到沈先生要說的話,隻剩下一身起床氣。

他恨不得惡龍咆哮,認真反省自己怎麼不徹底關機。

「餵?」

他沒好氣的接起吵醒他的電話,想把手機對麵的人怒罵一通,到底什麼事需要打電話這麼重要。

誰知,那邊未語先笑。

「秋哥,你還在睡覺?」

鍾應的聲音滿是不敢相信,「都下午了!」

厲勁秋的每一天,從下午開始。

鍾應邀請他親赴清泠湖學院,給他們初次排練的《千年樂府》給些專業指導意見和幫助。

厲勁秋就算頭痛困倦,聽到《千年樂府》和清泠湖學院,立馬來了精神。

「好,我就來。」

絕不推脫,還想趁此機會一雪前恥,讓曾經意見頗多的學生們,認真看看,什麼是專家!

然而,厲勁秋滿懷抱負,到達學院禮堂,才發現這次《千年樂府》的參與者不是學生,而是比他還專業的專家。

「鴻雁老師的琵琶,秋哥肯定聽過,這次是她和大弟子胡樂一起,使用木蘭琵琶登台。」

「方蘭老師最近休假,沒有教學任務,正好能拿起朝露。」

「編鍾這邊,我們請的是齊長詢老師,他剛從澳大利亞表演回來,當時負責的就是表演團的編鍾。」

鍾應一一介紹,饒是平時跟國際大音樂家唇槍舌劍的厲勁秋,也恭敬地端起晚輩該有的態度,和眾位大師們致禮。

名師出高徒,鍾應不僅是樊成雲的徒弟,他的琵琶、編鍾、二胡,都是名家授課,親自教學。

老師們對待他,就像對待自己的得意門生,放心的與他配合。

鍾應主要承擔著十弦琴與築琴的演奏。

在遺音雅社首演之時,無法登上舞台的十三弦築,總算等到了屬於它的舞台。

厲勁秋安靜站在台下,仰望眾多民樂大師的合奏,聆聽千古樂器綻放的響動,心中竟然升起了強烈的沖動。

這琴、這鍾、這琵琶,由千百年前不知道的製琴師們斫製,歷經戰火別離,重新相聚,為的,就是奏響這一首首千古遺音。

詩詞仍是千年前的詩詞,樂曲卻不再是淒涼哀婉的樂曲。

它們經過了繁華盛世誕生者的指尖,灌注了全新的蓬勃生命力,昭示著亙古不變的中華血液依然持續沸騰。

演奏結束,厲勁秋覺得刺眼,抬手去揉。

沒等心中萬千感慨,被他揉出眼簾,鍾應就笑著過來給他派了新的任務。

「秋哥,剛才你聽的,是遺音雅社的樂曲合奏,但是我們希望在這首合奏之前,能夠由你幫忙譜寫一曲交響。」

「好!」厲勁秋鬆開手,眨著眼問,「什麼主題,什麼樂器,你說,我馬上動筆。」

天才的自信,令鍾應笑出聲來。

「樂器會按照現在的民樂樂團形式,添加小提琴、大提琴,對音色做一定的補充。你想加什麼樂器都可以。」

畢竟是清泠湖學院首演的音樂會,數千位音樂家預備役整裝待發,都願意為這一場千古遺音,做出貢獻。

不過,鍾應認真的要求的:「但是,我們的開場,是一首《挽柩歌》。」

「哦……」厲勁秋覺得這名字還挺空靈飄逸,「那是什麼歌?」

周圍發出善意的笑聲,大師們聽到了作曲家的問題,都覺得這位鍾應的秋哥,實在是比傳聞中更加可愛親切。

不像一個脾氣冷漠傲慢的年輕人。

厲勁秋不明所以,從大家的慈祥視線,都覺得這《挽柩歌》不同一般。

他皺眉看向鍾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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