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2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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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一年,潮流詞都學會了。還是說,是身邊人教的他?喬逢雪突然扔了手機,兩隻手撐著臉,大口喘氣。過了一會兒,他慢慢平靜下來,隻感覺心中湧動著無數陰暗冰冷的惡意,像某種不可避免的汙染。

他拿回手機,回復消息。

【拾貳:為什麼這麼做?】

【null:我也不是故意的嘛~我本來就是來體驗生活的,體驗著體驗著,她就來找我談戀愛,我也沒辦法^^】

【拾貳:你可以不談。】

【null:不行,對可愛的女孩子怎麼能這麼無情~我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哦,我想考驗我女朋友^^】

【拾貳:考驗?】

【null:如果我一直一事無成,一直吃軟飯,她都還能喜歡我,說不定我真的應該跟她結婚^^】

【null:幫主,你覺得怎麼樣,果然是個好主意吧^^】

他想毀滅眼前的一切。

喬逢雪冷靜地想,他想毀了一切。砸了手機,砸了屋子裡所有的家具,砸了儲存著重要數據的電腦,焚燒所有服務器和辦公室,並且把燃燒的殘骸狠狠摜在李憑風臉上。他想掐死李憑風,想讓他承認他說了多麼傲慢無知的話、做了多麼惡心的事,想用尖刀貫穿他的喉嚨,讓他再也說不出任何虛假的話。

他退出聊天界麵,點開他的置頂聯係人。他久不被允許聯係的人,他們最後一次聊天定格在三年前,所有聊天記錄他都小心地保存,想她了就會看。

他開始瘋狂輸入消息。他要告訴她真相,他必須告訴她她遇到了多麼惡劣的騙子,他必須讓她及時止損,他必須……

——表哥,你知道的,「羅密歐朱麗葉效應」。

他的動作倏然凝固。

他必須告訴她真相,然後呢?她一定會離開嗎?他是誰,他以為自己是誰?他,喬逢雪,隻不過是一個不

告而別的的人,他們已經兩年多沒有見麵,在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他也不在她身邊。他說的話,在她心中難道能有多少重量?

可至少該告訴她真相,怎麼選擇是她的自由!——大腦中一個聲音爭辯道。

何必告訴她真相?你難道不知道,別人口中的一萬個真相,都比不上自己親眼所見?——另一個聲音冷冷地說道。現在李憑風的所作所為還算不上很過分,他們戀愛不到一年,現在揭穿真相,完全可以解釋為「戀愛不久、前途未定、顧忌家世差距太大才沒說()」。

那要怎麼辦?他被後一個虛構的聲音吸引了。

靜觀其變。那個聲音依舊冷冷、依舊篤定。它說:告訴李憑風,他的計劃很好,應該堅持下去。

他沉默地傾聽,艱難地反對:可是,我不能這樣傷害她……

那個聲音說:傷害?可你什麼都沒做!不是你想出的這個計劃,也不是你安排李憑風和她在一起,關你什麼事?

可……

它說:難道你甚至想勸李憑風,不要這麼做?你想告訴他,他根本不需要考驗女朋友,她值得世界上一切最好的東西,他大可認定了她、高高興興和她結婚?

……不!

他站在原地,猛地顫抖了一下,心中隻剩一個字回盪:不,不,不……不!

不該是這樣。為什麼要這樣----憑什麼這樣?

喬逢雪猛地按下刪除鍵,刪掉所有話語,重新點開和李憑風的私聊界麵。

【拾貳:抱歉,剛剛在忙。】

【拾貳:如果你堅持,那悉聽尊便。】

【null:幫主你還是老樣子,好無聊^^】

【null:不然你也談個戀愛放鬆一下^^】

【null:好了,我要去接我可愛的女朋友下課了~】

可愛的女朋友……女朋友。

他用指尖反復撫扌莫那幾個字,最後輕輕哈()」了一聲。

他扔掉手機,捂著臉倒在沙發裡。

他想:我比李憑風更惡心。

他反復地想這個念頭,想著想著,他竟然神經質地笑起來:他很惡心,可他還是想要她。

李憑風可以,為什麼他不可以?

他笑,越笑越大聲,仿佛找到了某個隱藏的真理。他想起過去,想起她從暴雨中沖過來,像隻突然被釋放的寶可夢,一出現就沖他喋喋不休。他想起她得意地笑,說她不會暴露他兩麵派的秘密,從此拿著雞毛當令箭,肆意踏進他隱秘的個人世界裡,還要東看西看,反復在他雷區蹦迪。

他想起自己不懷好意地教她玩恐怖遊戲,她的尖叫比他預期的更響亮,竟然就那麼玩了進去,自然而然地駐紮進了他的房間,搶了他的電腦,受到驚嚇時就踹他的主機,還要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他想起她大笑的樣子、生氣的樣子,喝飲料的樣子、被他的惡作劇驚呆的樣子。他想起她背著羽毛球拍蹦蹦跳跳,想起她有時也穿上裙子、挽起頭發,

() 假裝溫柔可愛地走來走去,眼睛閃閃發光。

他想起她握著他的手,健康的溫度源源不絕,就像她永遠燒不盡的活力和真心,從此一直圍繞著他。他想起她生氣時和他冷戰,迎麵走來都裝看不見他,擦肩而過後他總是回頭看她,而她永遠不回頭——她一旦生氣就絕不回頭,狠心得要命,而他每次都回頭,隻要她釋放一點點和好的信號,他就能慌慌張張地沖上去,還要擔心自己沖得太慢,錯過了被原諒的時機。

他永遠都是先道歉的那一個,永遠都是害怕被拋下的那一個。她的世界裡有那麼多值得留戀的人和事,而他的世界裡所有的生動都來源於她。他常常感到,雖然表麵上是他更高傲,但其實他才是卑微的那一個,他總是怕她離開,因為她真的擁有隨時離開的力量,而他追不上。

他很早就學會了忍耐,用溫文爾雅的麵具喚去他人的同情和憐愛,盡量讓自己的處境好過一些。明明是熟練多年的技巧,偏偏在她麵前失效:頭一次見麵他就成了兩麵派,從此像中了魔咒,唯獨在她麵前,他無法維持麵具——也不用維持麵具,他可以做自己,可以不高興,可以暴露內心的脆弱惶恐。

他好怕死啊。那麼多年裡,他真的很怕下一刻自己就倒下去,跌入死亡的深淵。他一直壓製著那份恐懼,對誰都能露出笑容,都能溫言細語。

可她不一樣。她那麼健康、活潑、聰明、漂亮,乾什麼都能乾好。他擅長的遊戲她能玩得好,他無法擅長的運動更是她在行的。她不必偽裝就能獲得周圍的注意和喜愛,而這樣的她卻會緊緊跟在他身邊,喊他表哥,生氣了就連名帶姓喊他喬逢雪,臉頰氣得發紅,生動得讓他頭暈目眩,好多次他都以為自己發病了,但其實都是劇烈的心跳。

她完全是他的反麵——她完全是他出生以來就渴望成為的樣子。她在他眼裡那麼強大,襯得他自己更加渺小卑弱。越和她多待一天,他就越喜歡她,而越喜歡她,他就越自卑。少年人的自尊強烈又脆弱,他太害怕暴露內心的自卑,害怕她看出原來他冷漠驕傲的表象背後隻有弱小可憐,所以當他感覺自己即將暴露時,他會本能地選擇用怒火掩飾一切。

他的憤怒本質是軟弱,他一直明白這一點。也許當初,他潛意識裡也希望她能懂,但這希冀過於無理取鬧,她不懂——沒人能懂。她隻是愕然而受傷地愣在原地,哭著離開了。

他不止一次讓她哭泣,但他明明希望她快樂。

他怨恨自己的病,怨恨自己的卑弱,怨恨自己唯獨在喜歡的人麵前克製不住陰暗與憤怒;本該對她溫柔,卻將她刺傷。

他太想改變那一切了。二十一歲那一年,他無力地躺在醫院病床上,望著她哭泣離開,多麼希望能追上去挽留她、對她道歉,告訴她他真正想說的不是那些傷人的話,他其實無比感激她願意陪伴他,他其實很喜歡和她待在一起的時光。他隻是,他隻是……

他隻是對自己的狀況,感到深深的絕望。他想真正和她在一起,而不是作為一個易碎的、等死的人,抓著一點憐憫苟延殘

喘,還要控製不住沖她大喊大叫。姨媽和表妹以為他不知道,但他聽見了,她們說,假如不是因為他身體的緣故,兩家都很樂意結成親家。

——他太想改變這一切。他太想讓「假如」不再是「假如」。

他放下自尊,主動聯係大洋彼岸的生母,求她幫忙聯係那位業內有名的醫生。這一次,不論姨媽再怎麼反對,他是鐵了心要去做手術,哪怕隻有不到一半的成功率,哪怕等待他的很可能是死亡或者癱瘓。

他勝利了。

離開之前,他最後一次找到音音。那時他們處於漫長的冷戰裡,他已經很久沒得到她一個笑臉。他希望,假如他手術失敗、最終死去,那至少他留給音音的不是太壞的記憶。他想給她一切美好的事物,給她春天所有的花開,給她每一寸月色,給她無盡的自由的風和雲;他想用這些換她一個笑容,這將是他所有的勇氣來源。

他離開了。他等到了手術。他的手術成功了。他確認痊愈。他建立了自己的事業。

他的人生滾滾向前,世界也滾滾向前,可他的內心仿佛永遠停留在那一天:他牽著她,將一路的黑暗走成一路的光明,而光明的盡頭是高掛的上弦月,是人工湖波光粼粼,是岸邊辛夷花開得極盛,花瀑錯落披掛、壯麗如同永恆,是她終於展顏,笑盈盈地說,下一個春天還要一起,今後的四季都要一起。

他的時間就此凝固。他從那一天出走,從此他邁出的每一步都是為了回到那一天,重新牽起她的手、走出那段彌漫花香的夜色,真正迎來明天。

他很早就明白,世事不會盡如人意。他做好了麵對一切坎坷的心理準備。

所以,李憑風算什麼?不管是李憑風還是別的什麼人,他都不在乎。他要做的隻有一件事:等待。

他會一直等下去,哪怕扭曲了自我,變得卑鄙無恥、惡心至極,他也要等下去,直到屬於他的機會再度降臨。

一年,兩年,三年。

現在。

現在,高鐵站出口前的喬逢雪,注視著群聊消息。null艾特了他,沒等到回復,就又艾特他一次,還發來私聊。這個背景神秘的男人曾經擺出遊戲人間的態度,恣意妄為地踐踏他人還要哈哈大笑,似乎世上不會有任何人和事讓他在意,可現在他慌亂無措,字裡行間都是焦慮乃至悔恨。

喬逢雪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一件他曾經竭力回避的事。他意識到,李憑風真的愛上她了。

一直以來,喬逢雪的冷眼旁觀乃至推波助瀾,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下:李憑風是個混賬,他配不上音音的真心。

李憑風誠然是個混賬。但假如……

假如,這個混賬也動了真心呢?

假如,這個混賬本來可以挽回一下……可以早點醒悟,早點坦誠,不這麼混賬呢?

手機不停震動,過了一會兒,消息終於停了。大概對麵放棄了他,另外想辦法去了。

喬逢雪依舊注視著屏幕。手機舉太久,手指和手腕隱隱作痛,但他仍舊沒動。

爛人有真心——所以呢?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李憑風如此,他也如此。誰又比誰更強?

「——逢雪!」

喬逢雪將手機揣進兜裡。抬頭的一瞬間,他麵上浮現微笑,這微笑清淡卻溫柔,自然得好像與生俱來。

不遠處,一名高高瘦瘦的中年女人正朝他揮手,爽朗地打著招呼。她身邊的女兒麵露驚訝,眨眼看著他,繼而也笑起來,笑容裡有點促狹,好像在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那個笑容讓他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喬逢雪走上前,遞上雨傘,接過行李,溫聲解釋:「我前幾天正好回來,今天下雨,我開車接你們會方便些。」

商庭雲笑著誇獎:「逢雪從來是好孩子。」

她的女兒笑得更促狹,說:「你好啊,好孩子。」

他凝視著她,心態幾乎稱得上虔誠。他忍耐著內心的翻騰,維持著分寸合宜的微笑,用恰到好處的親切語氣,說:

「你好,音音。」

——你好,商挽琴。

為了說出這句話,他實在等了太久太久,久到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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