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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是應琪先拉開了距離。
她本能地覺得危險, 她和於小桃已經離得太近了，近到她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和於小桃的心跳聲混在一起, 攪成一室曖昧。
應琪偏過了頭，想離於小桃遠一點，好從這種氣氛中脫身, 偏偏是這種時候, 於小桃微微低下了頭。
有什麼輕輕掠過了她的唇角。
那觸感軟到不可思議，令應琪的心跳都似乎停了一瞬，她後知後覺的發現，那是於小桃的唇。
應琪瞬間睜大了眼睛，她盯著於小桃, 想從於小桃的表情上看出端倪，可惜，她失敗了。
於小桃的眼神很清澈，仿佛根本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甚至有一絲困惑的看著她，好像是在問她，你為什麼忽然這麼驚訝。
應琪心想, 這個口勿大概是個意外，應該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都不能稱之為口勿。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 快步走進臥室，連看都沒有看於小桃一眼，隻是留下一句：「有點晚了，睡覺吧。」
於小桃看著她的背影，總覺得她好像在逃避著什麼。
黑暗之中, 於小桃睜著眼睛，久久不能入眠。
羽絨被像一片輕薄的雲朵，將她整個人包裹其中，閉上眼睛的時候，於小桃感覺自己身在雲端，唇上殘餘的溫柔愈加明顯。
她悄悄的側過身，看著另一張床上的應琪，應琪是背對著她睡的，呼吸清淺，似乎是已經睡著了。
於小桃忍不住伸出手，悄悄扌莫著自己的唇，剛剛就是這個位置，不小心碰到了應琪的唇角。
她從來沒有想過，世界上會有那麼柔軟的事物，清艷的冷香浮動在空氣之中，於小桃一直在想，如果跟應琪接口勿，會是什麼感覺。
溫熱潮濕的夢境，第一次降臨在了於小桃身上。
翌日。
於小桃是從夢中驚醒的，夢裡的情景太過荒唐，惹得人臉紅心跳，醒來之後，她的記憶裡隻剩下一些細節，一個又一個纏綿繾綣的口勿，連指尖的觸感都那麼清晰。
在夢中人將她的手指放在襯衫的第一顆紐扣上時，於小桃醒了。
很難說清是什麼感覺……
於小桃心情復雜，準備起床時才發現，臥室裡開著二十三度的冷氣，她的背上竟然沁出了一層薄汗。
她從行李箱裡翻出衣物，準備沖個澡再出去吃早餐。
於小桃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下，不然等會見到應琪，都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她。
畢竟，做夢夢見和她接口勿，這種事實在是有點奇怪。
於小桃走進浴室之前，需要先經過衣帽間，衣帽間的門沒有關，她不經意瞟了一眼，應琪的衣服已經換好了大半，隻露出一片光潔的肩膀，一條閃著銀光的碎鑽項鏈落在她的鎖骨上，平添幾分嫵媚。
應琪絲毫沒有因為她的出現而驚慌，她坦然的扣上最後一粒紐扣，問：「你醒了？」
「嗯……」於小桃支支吾吾的回答，「剛醒，想先沖個澡。」
應琪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於小桃忽然注意到，她赤足踩在地毯上的時候，腳踝細得勾人。
全是她曾經看不見的細節。
浴室裡，於小桃捂住了自己臉，完了，世界怎麼一下子就變了。
應琪一定想不到，她會成為她的夢中人。她一定是覺得，她們都是女生，換衣服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又有什麼關係，說不定，她們一起去逛街，她還要邀請她一起進試衣間，跟她換著試裙子。
這就是女生之間的友誼。
但是她已經變了。
她想口勿應琪。
青春期遲到的悸動似乎全部沖向了她，令於小桃暈頭轉向，應接不暇，她說不清這是種什麼感覺，隻是覺得連再普通不過的牽手，都染上了不可言喻的色澤。
於小桃花了十五分鍾，才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換好衣服出去的時候，應琪已經在客廳等她了。
應琪像往常一樣，坐在書桌前看資料，見到她出來，她合上電腦，說：「我們走吧。」
今天的事情很多。昨天那個郝盛能找到她們房間門口，跟易城脫不了關係，應琪本來不想管分公司這些破事，但是，他們都已經惹到她頭上來了，怎麼能裝作沒看見。
於小桃點了點頭，她的眼睛看著地毯，刻意避開了應琪。
避開了應琪柔軟的嘴唇、天鵝般的脖頸和纖細的鎖骨，避開了令人浮想聯翩的一切。
起初，應琪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直到她們進了電梯，於小桃還是低著頭，她忍不住問道：「一直看著地上乾什麼，有錢撿？」
於小桃下意識的抬起了頭，應琪正在對她笑，顯然是在開玩笑。
她那麼坦然，好像那個掠過唇角的口勿隻是她的錯覺。
於小桃調動臉上的肌肉，擠出了一個笑容，說：「哈哈哈哈，沒什麼，剛剛在想早上吃什麼。」
她覺得自己不能再瞎想了。應琪都沒有想那麼多，她在這裡胡思亂想，真的很奇怪。
前兩天的早餐都是酒店提供的自助餐，出了電梯，於小桃熟門熟路的往自助餐廳走，卻被應琪拉住了。
「今天帶你吃點不一樣的，」應琪說，「來了這麼久，嘗嘗他們這邊的特色。」
於小桃將昨天的事情拋開後，語氣都變得歡快了起來，說：「好啊，聽說這邊的黃魚麵很特別，我早就想試試了。」
她往前邁了一步，自然的挽上了應琪的手臂。
這樣好像也沒什麼事情，她的心跳還是平穩的，井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快，於小桃稍微安心了一點，她是有點變了，但沒完全變。
於小桃的腳步也變得輕快了起來，不停的問：「我們去哪裡吃？離這裡遠嗎？」
應琪一一回答，臉上始終帶著笑，她覺得於小桃應該是把她當成朋友了。
和一個比自己小這麼多的同事做朋友，這種感覺很新奇。
黃魚麵館離她們住的酒店不遠，在附近的一條小巷子裡，應琪帶著於小桃，七拐八彎的走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地方。
應琪不好意思的說：「我對這塊不太熟悉。」
「沒事，等會回去我開導航，」於小桃笑眯眯的說，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我們過來出差的，找不到路很正常。」
應琪低下頭，玩著自己的手機，沒好意思告訴於小桃，她不僅是出差的時候不認識路，連自己家門口五百米都會迷路。
黃魚麵很快就上來了，熱騰騰的兩大碗，湯頭清亮，還沒動筷子，就已經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
麵條在碗裡碼得整整齊齊，蓋著滿滿當當的蔥花和香菜，小黃魚藏在下麵，隻露出半截尾巴。
服務員將兩雙筷子放在碗上，指指旁邊調料瓶，中氣十足的喊：「醬油和醋自己加！」
於小桃嘗了一口麵條，濃鬱的湯汁味道鮮美，有點甜又有點鹹，小黃魚上裹了一層麵粉，在油鍋裡炸得酥脆，在麵湯裡泡了一會兒，已經吸飽了湯汁，舌尖一抿，細嫩的魚肉就下來了，讓人欲罷不能。
吃麵的間隙裡，於小桃悄悄看著應琪，看著她時不時拿起桌上的調料瓶，往自己的碗裡加醋。
她加醋的時候很認真，眼睛盯著調料瓶，看著醋一滴滴的落進麵裡，加了沒多少，她就放下瓶子，用筷子飛快的把醋攪開，再嘗一口麵。
加到第五次的時候，應琪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解釋道：「我怕太酸了。」
於小桃笑了一聲，說：「怕酸還喜歡吃醋？」
應琪小聲說：「你管我。」
她又伸手去拿調料瓶，於小桃伸過來一隻手，輕輕按在她的手上。
於小桃說：「我來。」
應琪縮回手，坐在位置上等著，心裡在想，隻有於小桃這樣剛畢業的新人，才會像在大學裡一樣，這麼自然的幫同學做這種私人的事。
口味是私人的事，工作久了，誰都知道吃飯的時候不應該碰別人的碗。
她不知道的是，於小桃在學校裡的時候，才懶得管同學的麵條好不好吃。
於小桃放下自己的筷子，將應琪的那碗麵端到自己的麵前，大刀闊斧的往裡麵倒醋，看得應琪心裡嘀咕，擔心她加得太多，但於小桃把握得很準，在恰好的時候停住了手。
她將麵條推到應琪麵前，笑得眉眼彎彎：「嘗嘗。」
應琪將信將疑的試了一口，很奇妙，她的麵條沒有像她想象中那樣變得很酸，反而味道更好了，醋的味道激發了麵湯的香味，讓她忘記了形象，吃得停不下來。
一碗麵見底，對麵的於小桃幽幽的感嘆道：
「原來你這麼愛吃醋。」
應琪捧著碗，總覺得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吃過早餐之後，兩個人一起去分公司。
這次，應琪沒讓分公司派車來接，易城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語氣從小心翼翼的討好變成赤裸裸的許諾，說是願意留在分公司當她的耳目，不僅可以幫她探聽分公司高管的動向，還願意給她回扣。
應琪不為所動，一句話堵了回去：「別病急亂投醫了，我不玩這些把戲。」
她有如今的成就，是因為她慧眼識珠，又願意在鑽石沒有發光的時候投注，她的位置來自她培養出的藝人，而不是這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於小桃坐在她的身邊，笑眯眯的說：「好帥。」
她早就想這麼說了，每次看見應琪處理工作上的事，她都想這麼說，這次總算說出來了。
她的話換來應琪一個爆栗，應琪的手指彈在她的腦門上，說：「沒大沒小。」
於小桃不覺得疼，隻覺得甜絲絲的，像夏天裡的西瓜，吃完一整塊，還想再吃一口。
她抱著自己的腦門，誇張的笑倒在座位上，說：「什麼大小啊，你又不是我老師。」
於小桃現在有些慶幸了，還好她沒去當應琪的助理，如果應琪真的是她的頂頭上司，為了工作，應琪都不會允許她這樣開玩笑的。
姚靜，還有她的那群下屬，哪個不是對她既憧憬，又敬重。
於小桃現在沒辦法跟他們一樣了，她對應琪有一些不敬重的念頭。
*
出租車穿過兩個紅綠燈，停在了分公司的門口。
易城早就在等了，初秋的季節，小涼風一陣接一陣，他的額頭上卻全部是汗，怎麼擦都擦不乾淨，背上早就已經汗濕了，悶悶的包在劣質西服裡，讓他坐立難安。
他的背後站著一群中年男女，都是分公司的高管，臉上都帶著幾分不耐煩，問他：
「到底出了什麼事，要把我們全叫過來開會？」
他們混到這個職位，平時都是不用坐班的，至於是在商務洽談，還是在家休息，那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現在忽然被叫到公司開會，他們的心裡七上八下，全都想起了幾年前應琪第一次來分公司的時候，也是雷厲風行的開了一場會，然後，當時的高管就被換了一大半。
「就是，忽然叫我們來開會，也沒跟你說是為什麼？」一個高管皺著眉頭，「應總每年過來，不都是這個流程嗎？」
又有人問他：「是不是你招待不周，讓應總不滿意了？」
他們都是應琪的擁躉，如果不是幾年前的那場風波，他們根本就扌莫不到如今的職位，現在被應琪叫來開會，心裡隻有一個想法，一定得讓她滿意了。
至於易城的前途，那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再說了，既然易城辦事不利，受到懲罰很正常。
應琪的身影一出現，他們便換上一張殷切的笑臉，熟稔的跟她打招呼：「應總，好久不見，不知道這次開會，咱們主要討論什麼？」
應琪淡淡的回答：「會上再說。」
她腳下帶風，和於小桃一起進了會議室，一群高管跟在後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由得猜測道：「聽說於小姐是顏總派來的人，難道是她不滿意？」
易城悄悄鬆了鬆領帶，讓自己得以順暢呼吸，他隱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多半是那個郝盛，他一早就知道這小子心術不正，可惜昨天晚上他喝大了，沒及時盯住他，等到練習生們去了ktv，他才發現這小子溜了。
現在好了，他肯定是惹出事情來了。
易城跟在高管們的後麵，輕手輕腳的坐在了會議桌的下首，他已經想好了，不管是不是郝盛的錯，他都要把鍋推到他身上去，保住自己的職位。
會議室裡開著空調，但依舊令人覺得沉悶，有幾個高管偷偷交換著眼神，時不時拉扯著自己的領帶，顯得有幾分不安。
應琪沒有跟他們廢話，她從包裡拿出幾張紙，甩在會議桌上，盛氣淩人的說：「這人我不要了，馬上跟他解約。」
於小桃被她的語氣驚了一下，在她的印象裡，應琪不會這樣說話，聽起來有點咄咄逼人，好像一朵肆意盛放的野玫瑰。
她花了一點心思才克製住自己，不要現在就轉頭去看應琪，免得影響應琪說話的效果，但她很快就發現，整個會議室裡隻有她覺得奇怪，其他人都對應琪這種態度接受良好，仿佛他們早已經習慣了。
一個紮著藍色領帶的高管站起來，小心翼翼的拿起應琪麵前的那些a4紙，看都沒看她說的是誰，就開始賠笑：「當然，當然，應總說得是。」
他把資料塞給秘書，吩咐道：「叫他過來。」
他不關心郝盛是誰，但這個惹了應琪的人必須馬上到會議室裡來，這樣才能讓應琪出氣。
「不用了，」應琪淡笑道，「解約事小，關鍵是你們管理練習生的水平……」
她頓了一下，臉上笑意未消，但藍領帶高管已經明顯緊張起來了。
應琪提到他們的管理水平，就說明這個練習生犯得事情不小，高管狠狠瞪了易城一眼，當初攬活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現在竟然鬧出了解約都沒辦法平息的事情。
高管戰戰兢兢的問：「應總，究竟是什麼事？」
應琪手指一動，甩出一張房卡，笑道：「這個練習生，昨天半夜去敲我們的門，是誰給他的地址？」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十幾雙眼睛一齊盯住了易城，看得易城心裡發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