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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逼應琪做選擇。
於小桃極力克製, 想保持冷靜,但仍覺得一股涼意從心上湧起,漸漸蔓延至四肢百骸, 仿佛房間裡的空調忽然下調了幾度, 令她遍體生寒。
牆上的掛鍾哢噠哢噠的走著,每一秒都發出一聲令人難以忍受的噪音,靜默的空氣中,於小桃感覺時間被無限拉長,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
應琪的指尖窩在她的手心, 正在輕輕的顫抖。
於小桃用力握住她的手, 應琪仿佛剛感受到她的存在一般,指尖跟著一僵,沁出一層薄薄的水汽。
她忽然覺得心疼,應琪本來就在生病,為什麼還要做這種選擇?
於小桃不禁有些生氣, 對杜歆月怒目而視。
杜歆月那張精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宛若石膏雕刻而成的塑像,靜靜的佇立在原地,等待著應琪做出決斷。
一種令於小桃無法理解的執著出現在她的身上, 與她溫和有禮的氣質格格不入,杜歆月在這一刻,好像變成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人。
於小桃放緩了呼吸,忐忑不安的看向應琪。
她很少怕過什麼事。
大三那年, 她剛接觸到露營, 首次出發就去了一個偏遠的營地。據說在那個位置,能夠看見玉龍雪山上的第一縷陽光,她傾心於傳說中的風景, 莽撞的奔向目的地,卻發現營地條件艱苦,半夜忽然斷電,夾雜著雪粒的狂風掀翻了帳篷,她裹著防寒服縮在山石背後,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同行的夥伴有的已經哭了,不論經驗豐富的領隊如何安慰他們,他們都置之不理,在狂風中抖得像是一片落葉。
但是,於小桃卻感覺內心有股奇異的平靜,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宿命感,甚至還有些許不合時宜的興奮。
唯獨沒有恐懼。
於小桃一度懷疑,自己沒有害怕這根神經。
不然,為什麼她在因傷退役,不得不放棄排球之後,卻又一次次為那些極限活動著迷?
但是,現在她明白了。
她隻是沒有遇見令她害怕的事。
於小桃的指尖收得更緊了,幾乎是在抓著應琪的手,將她桎梏在自己的掌心。
杜歆月沒有說話,隻是抬起眼睛,看向應琪。
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中,漸漸流露出些許哀求,像是有一陣沉鬱的風,緩慢吹過平靜的深海,還未等風浪升起,便已經落入暗流。
她明明什麼都沒有說,但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太狡猾了。
於小桃的心髒跳得愈發迅疾,她想起剛剛的杜歆月,毫不顧忌的穿著高跟鞋走來走去,在應琪的臥室門口抽煙,她多高傲啊,根本不把別人當回事兒——
現在,她卻赤足站在應琪麵前,用那種眼神看著她。
仿佛在祈求應琪的垂憐,比她更顯得無助。
她好想對應琪說,她在騙你。
但應琪的手已經動了,她輕柔的、緩慢的、堅定的從她的掌心中退出來,指尖劃過她的手背,隻留下一點細膩的觸感。
她連抓住她的機會都沒有。
應琪還未開口,於小桃已經知道了她的答案。
被放棄的是她。
於小桃沒有等她說出杜歆月的名字,驟然站了起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剛想起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借口拙劣,幾乎稱得上落荒而逃。
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不多時,臥室外傳來輕輕的關門聲。
於小桃離開了。
應琪聽見那聲輕響,便像脫力一般,重新靠回床頭。
她思緒紛亂,一時覺得於小桃特意來看望她,又是哄她吃藥,又是給她煲湯,在她家忙碌了半天,哪怕是出於禮貌,她都不該是這種態度,明明白白的傷了她的心,一時又覺得與其讓於小桃繼續執迷不悟要追求她,還不如直白點讓她死心。
「這麼舍不得她走?」
恍神之間,苦艾的氣息漸漸靠近,杜歆月已經在她的床邊坐下,正好是於小桃剛坐過的位置。
她的手伸入薄被,捉住應琪的指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認識你十幾年,還是第一次看你這麼糾結。」
以前不都是選我的嗎?
後半句話被她壓在舌尖下,沒有說出口。
但應琪聽懂了。
過去的十幾年中,這種場麵出現過無數次。
她上初中的時候,收到了第一封情書,是隔壁學校的校草托人遞給她的,約她在校外的小巷裡見麵,正是青春萌動的年紀,同桌聽見對方的名字,一整天都在攛掇她去見麵,她耐不住同桌一直念叨,帶著她一起去見那個校草。
本來應該在市裡上學的杜歆月,不知怎麼知道了這件事,那天下午出現在她的學校門口,一路沉著臉色,跟在她們後麵。
那個校草出現的時候,杜歆月百般聊賴的踢著一顆小石子,毫無預兆的開口,要帶她去喝奶茶。
校草尷尬得手足無措,杜歆月絲毫不以為意,隻是指指他,又指指自己,無聲的對她說,選吧。
應琪本來就對校草不感興趣,禮貌的跟他告別,說要跟朋友出去玩。
等到出了小巷,杜歆月停住了腳步。
這一次,她指指她的同桌,又指指自己,還沒有說話,應琪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覺得杜歆月太小心眼,她和同桌關係一般,有必要連這也選嗎?
但是,杜歆月臉色更沉,顯然是執意如此。
僵持幾分鍾後,她的同桌借口有事,溜得比兔子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