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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應琪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 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她在心煩意亂的時候，常常會去江邊散步, 順著微風一直向前走, 走到一個她不認識的地方，仿佛這樣便能將煩惱拋開。
她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時候碰見於小桃，甚至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時候碰見其他人。
總覺得像被撞見了什麼秘密。
應琪後退一步，神色平靜的按下一樓，準備裝作自己隻是下樓買瓶水。
於小桃站在她的旁邊, 幽幽開口：「你沒有跟我說, 要讓我過來，但是卻又說我真的來了……」
她悄然向前一步，貼著她的耳朵，輕柔的氣息撩過應琪的耳垂，惹得應琪想再一次後退。
「你會這麼說, 是在想我會不會來吧。」
於小桃篤定的說著, 聲音裡帶著些不易察覺的小得意，笑道：
「你在想我。」
夜深人靜，電梯裡隻有於小桃一個人, 她仍舊穿著白天那件襯衫，領口最上端的兩粒扣子解開，露出一截細伶伶的鎖骨，袖口早就挽了起來, 毫無章法的堆在一起, 愈發顯得手腕纖細修長。
應琪抬眼看向她，發現她正抱著手臂，笑容燦爛的看著她, 仿佛在說，你騙不過我。
發覺應琪在看她，她不閃不避，反而笑得更肆意。
她伸出一隻手，將應琪攬入懷中，指尖搭在應琪的肩頭，觸到一片細膩白皙的肌膚，帶著微微的涼意。
於小桃一低頭，才發覺應琪隻穿著一條真絲吊帶裙，香檳色的，流水一般的緞子滑落下來，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細細的兩根吊帶掛在肩頭，愈發顯得鎖骨纖細單薄，月要肢不盈一握，帶著幾分病愈後的嬌柔。
她記得這件衣服，就在今天上午，她剛見過應琪穿著它坐在床上。
「怎麼穿著睡衣就出來了……」
於小桃抿著嘴唇，將外套搭在她的肩膀上，半是親昵半是埋怨：
「晚上風大，這樣就下樓，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夜風瞬間灌入，吹亂應琪的頭發。
睡裙衣料單薄，她瞬間就感到了一股涼意，微微瑟縮了一下。
外套尺碼偏大，鬆鬆垮垮的搭在應琪的肩頭，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仿佛下一秒就要滑落，帶著那兩根細細的吊帶一起落在地麵，令人浮想聯翩。
她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勾人，仍舊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於小桃忍不住指指她肩膀上的外套，說：「穿好。」
她將外套搭在應琪的肩膀上時，確實隻是擔心她會冷。
但看見應琪將外套穿成這幅樣子，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念頭在於小桃的心裡瘋狂滋長，她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應琪現在的樣子，更想將她如今的模樣永遠獨占。
應琪低燒剛剛痊愈，綿長的睡眠讓她的思維遲鈍了幾分。
她絲毫沒有察覺到於小桃的心思，隻是站在原地，幾秒鍾之間，心下已經轉過數個念頭。
她想將外套還給於小桃，順便讓她趕緊回去，不要深夜在外麵亂逛，更不用管她的閒事，但夜風微涼，搭在肩膀上的外套蓄著些許暖意，將於小桃的溫度傳遞到她的身上，又讓她一時半會說不出那麼絕情的話。
應琪遲遲沒有動作，於小桃便上前一步，自顧自的讓她伸手，幫她穿好那件外套，將拉鏈拉得嚴絲合縫，將應琪裹得密不透風。
暖意將應琪緩緩包圍，她終於回過神，從電梯的反光中看見自己的模樣，頓時有點哭笑不得，問：「你乾什麼？」
於小桃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對她這個包成粽子的造型很滿意，點點頭說：「你不是要出去逛逛嗎？走吧。」
「我沒打算出去逛。」
應琪不希望於小桃發現自己喜歡深夜出去散步，伸手去拉那件外套的拉鏈，準備將它還給於小桃。
「我隻是想去買瓶水。」
她的指尖剛搭在拉鏈上，就被於小桃按住了。
於小桃對她搖搖頭，說：「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渴了。」
她確實渴了，應琪的指尖剛搭在拉鏈上，那件香檳色的睡裙便浮現在她的腦海中，讓她喉嚨發緊。
於小桃默不作聲的按下開門鍵，電梯門再次打開。
應琪抬頭看了一眼電梯上的提示板，小聲嘀咕：「什麼時候到的啊。」
她深覺自己狀態不佳，連這點小事都沒發覺。
這段時間，事情一件接一件，忙得她沒有絲毫閒暇。工作上的事情不說也罷，無非是一場接一場的會議，中間還要抽出空閒，去劇組看看劉和戲拍得怎麼樣了，間或關心一下公司的新藝人，這些是她習慣了的事，做起來遊刃有餘，並不覺得困擾。
真正困擾她的，是她旁邊站著的人。
於小桃已經向前一步，站在了她的身側，跟她一起抬頭看著電梯上的提示板，很認真的告訴她：「早就到了。我給你外套之前，電梯就停了。」
應琪瞥了她一眼，沒說什麼話，徑直走出了電梯。
她將於小桃當做空氣，於小桃卻絲毫不以為意，順理成章的跟在她後麵，一起走進公寓樓下的便利店。
便利店裡燈火通明，五顏六色的零食和飲料擺在貨架上，顯示出一種現代社會特有的熱鬧。
應琪對它們沒有一點興趣，目不斜視的走過去，直奔最後一排的冰櫃，從裡麵拿出一瓶水，準備去櫃台結賬。
於小桃從她的後麵躥出來，搶過她手裡的水，對店員說：「兩瓶水，麻煩結一下賬。」
應琪被她的動作驚了一下，語氣裡帶著些許詫異：「兩塊錢，你跟我爭什麼？」
「誰跟你爭了。」
於小桃將她那瓶水放在一邊，指指櫃台上的兩瓶水，一本正經的說：
「你的病剛好，不可以喝冰水。」
櫃台上果然擺著三瓶水，於小桃手邊的那一瓶是她從冰櫃裡拿出來的，在室溫下已經凝結出了一層薄薄的水汽。
於小桃結完賬，對店員說：「我幫你放回去。」
店員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女人，穿著便利店提供的圍裙，對於小桃笑著點點頭，等於小桃一蹦一跳的過去了，才轉過頭對應琪說：「你妹妹真貼心，知道關心你。」
應琪點了點頭，淡淡的回答：「嗯。」
她們倆的年齡和氣質實在不搭，連便利店的店員看了，都說於小桃是她的妹妹，誰會想到於小桃前幾天才跟她告白，想做她的女朋友。
應琪心中五味雜陳，一時覺得幸好拒絕了於小桃，不然現在該有多尷尬，一時又覺得有點不舒服，她跟於小桃看起來就這麼不搭，連朋友都算不上？
「好了，我們走吧。」
於小桃將那瓶水放回冰櫃，快步走到她身邊，伸手挽住她的手臂，應琪掙紮了幾下，沒能甩開於小桃的手。
店員好奇的目光落在她們的身上，應琪在這種事上一向敏銳，察覺到她的眼神，隻好停下動作，任由於小桃挽著她的手臂，走出便利店。
外麵景色蕭條，一棵一棵的行道樹光禿禿的長在水泥地麵上，迎著路燈慘白的光線，更顯得無精打采。
過一條馬路就是江邊，風光帶上是成片成片的園藝樹叢，映著一片黑梭梭的樹影。
以前，應琪沒覺得這景色如此索然無味，她常常半夜出門，一個人沿著這條路一直向前走，漫無目的的走向一個回不了家的方向，再找一處椅子等待日出。
現在，她隻是站在馬路邊，對於小桃說：「你回去吧。」
她脫下那件外套，將它塞進於小桃的懷裡，於小桃抱著外套，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於小桃問道：「那你呢？」
應琪說：「我有我的事。」
夜色沉沉的壓在她的身上，顯出一種形單影隻的蕭索，夜風吹起她的裙擺，理應是有點冷的，但她似乎察覺不到，隻是倔強的盯著她，仿佛親眼看著她離開。
於小桃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她們剛出來的時候，應琪雖然神思恍惚，但不至於如此低落。她甚至覺得，自己出現在電梯裡的那一瞬間，應琪的驚訝中似乎帶著一絲喜悅。
她給應琪披上外套的時候，應琪還不像現在這麼冷淡。
是在便利店裡發生了什麼嗎？
她回想了一遍店裡發生的事，沒什麼特別的，隻是她拿走了應琪手中的冰水，給她換了一瓶普通的礦泉水。
現在，那瓶礦泉水還握在應琪的手中，她沒有喝，連瓶蓋都未曾擰開。
於小桃終於意識到一件事。
應琪深夜下樓，根本不是為了買水，那隻是一個敷衍她的借口。
「這麼晚了，你要去做什麼？」
於小桃將疑惑壓在心底，語氣一點都沒有變化，平穩中帶著點擔憂，提議道：
「我陪你一起去吧。」
她抖開手中的那件外套，將它重新披在應琪的身上，輕聲說：「哪裡我都陪你。」
應琪沉默的邁開腳步，站在斑馬線上，等待著人行道的綠燈亮起。
她沒有再試圖讓於小桃回去，她知道於小桃不會走。於小桃就是這樣的人，一旦她決定了什麼事情，別人很難改變她的想法，她即使拒絕她的外套，讓她快點回家，她也隻會跟在她的身後，就像現在一樣。
應琪穿進那片黑梭梭的樹影之中，路燈的光芒被繁密的樹葉擋住，讓她能夠藏匿其中，感到一絲安全。
樹影遮住了她的影子，她從岸邊望過去，江水像是一條奔流不息的銀河，不論她什麼時候過來，它永遠是這幅模樣，似乎從來都沒有過變化。
她站在這條江邊的時候，總有一種安心的感覺，讓她覺得這個世界其實沒有那麼反復無常，總會有些東西亙古未變。
應琪漸漸放鬆下來，不似剛剛那麼緊繃。
於小桃感覺到她心情的變化，悄悄上前一步，牽住她的手。
應琪的指尖是冰涼的，於小桃側頭望向她，有那麼一個瞬間，她感覺應琪的心就像是她的指尖一樣，是永遠捂不熱的冰冷。
但她還是像著了魔一樣想要靠近。
於小桃輕輕嘆一口氣，從她手裡拿過那瓶水，說：「我幫你拿吧。」
應琪斜了她一眼：「你可以不用幫我。」
於小桃一時哭笑不得，解釋道：「我真的想幫你拿。」
應琪問：「那你嘆什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