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1 / 2)
禪院真依和禪院真希是雙胞胎。
相似的容貌、不同的性格、天上地下的能力、分叉的人生道路。
禪院真希在離開禪院家時就做好了被妹妹怨恨的準備,她無法開口對妹妹說:我不能帶上你,我沒有保護你的自信。
可是,對她來說,她與真依是最終會再匯聚的兩道影子,她們出生就在一起,最後也會相遇。
所以,禪院真希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看到妹妹站在要她命的人中,手裡同樣拿著武器。
「真依?」
禪院真依一言不發地對禪院真希舉起槍。
「小心!」江戶川亂步大聲說,「她槍裡的子彈加持了咒力!」
禪院真希注視妹妹:「真依,你要站在他們那邊對我動手?」
「這難道不是正確的選擇嗎。」男人插話說,「真依小姐畢竟和你不同,她多少是有咒力、能使用術式的人,雖然咒力很微弱,但是聊勝於無嘛。直哉大人答應了,如果今天能將你在這裡擊殺,那麼回去之後,他就不再插手真依小姐的婚事,同時也會給真依小姐提供一定在咒術上的幫助,不親近的姐姐和遠大前程,誰都知道該怎麼選吧?」
「是嗎?真依。」禪院真希復雜地看著她,「這是你的選擇?」
「」禪院真依冷冷與她對視,眼中的仇恨是一道刺人的刀。
「你又什麼資格質問我呢?不是你最先丟下我的嗎?」
「把我丟在那個垃圾堆裡,自己跑出去了,明明可以和我一樣低著頭活下去,卻把我丟掉了,你知道你走之後我受到了多少羞辱嗎?」
「我承受的一切、看我異樣的眼神、父親的打罵、不都是因為你嗎?禪院真希!」
「無論多少次,我看到你這張自以為是的臉都忍不住討厭,看見你傲慢的神態就犯惡心,為什麼會有你這樣的姐姐,你也從來沒有真正把我當作妹妹吧?」
「餵!」江戶川亂步忍不住插嘴了,他瞪著禪院真依,「你說話也太過分了!你姐姐是因為你才離開家的!」
「是因為她自己的野心和妄想吧。說的像是為我好一樣,別惡心我了真希,真要為我好,就乖乖死在這裡,不要給我添麻煩啊!」
下一刻,禪院真依開槍了,子彈對準禪院真希的月匈口!江戶川亂步雖然看出了禪院真希不會有事,但是他還是炸毛了。
「你這家夥!自己沒有才能卻把苦難都歸結到姐姐身上!你們曾經不是很好的姐妹嗎?你連她的生死都不在乎嗎!」
所有人都有一個雷區,江戶川亂步的雷區是家人互相殘殺。
可能是他擁有全世界最疼愛他的父母,又過早麵對了父母的意外離去,江戶川亂步一直不接受會有「曾經親密無間的家人最終刀劍相向」的設定,他看到就大怒,而像禪院真依這樣,背叛了愛她的姐姐、要為前途殺掉姐姐的人,簡直是在他雷區蹦迪。
至於為什麼不懷疑真假,在判斷一件事上,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同為劇本組,兩者卻有極大的區別。
亂步是偵探,他講究「線索」「證據」,最後推理出過程。他可以輕鬆地看透殺人者的手法,破解凶案,可是他在人情世故、犯罪心理上水平低下,因為他隻需要找到犯人,不需要關心犯人為什麼做案。所以他在失去父母後與社會格格不入,江戶川亂步隻能看到結果,卻不能理解導致結果的心理。但凡他能理解一般人的想法和人情世故,他也不至於流落街頭。
亂步沒有同理心,於是他不理解很多事,好在判案也不需要研究事發的源頭。
太宰治雖然沒有亂步的推理能力,卻在人心掌控上首屈一指,太宰治未必看得出對方是怎麼做案的,可是他卻能把犯人心理猜個八九不離十,他是「操心師」。
如果太宰治在這裡,是可能發現不對的,可是江戶川亂步太自信了,他相信自己雙眼看到的線索。
禪院真依怨恨著禪院真希,對。
禪院真依深受禪院家的人信任,他們手中必有拿捏她,確定她不會背叛的東西,那個東西是她的誠意。對。
禪院真依來之前和某個高地位的人交談過,對方許諾了她未來的前程,這是禪院真依想要的東西,她不想嫁人。也對。
這幾點都是重要線索,這幾點都是對的,那麼江戶川亂步沒有理由懷疑禪院真依的殺意。就算是不懂人心的名偵探,也絕不可能認錯那種程度的恨意。
所以「沒有才華的家夥就認清自己好了!你的姐姐為什麼要對你的人生買單?難道你的不幸是真希帶來的嗎!」
禪院真依冷笑:「如果我說是呢?」
「你等等!」江戶川亂步盯著她看了一會,看出了更深的細節,少年臉色大變,「餵,你該不會和他們定過什麼契約之類的東西吧,所以他們會這樣信任你?契約的內容是今天必須要殺死禪院真希!?你瘋了!」
禪院真希乍然變色:「你和他們定下了『束縛』?真依!」
「當然了,不然我們可不敢把真依小姐帶出來,束縛的內容也很簡單,真依小姐協助我們殺死你,然後直哉少爺完成他的承諾,束縛的力量真希小姐你應該很清楚,真依小姐,意外地是個很有決心的女人啊。」
男人欣賞著姐妹相殘的一幕,語氣輕快地說道。
「」不相信妹妹會真的恨到要殺掉自己,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不得不承認,禪院真希少見地頹然。
「你們真是惡心!」江戶川亂步說,「難怪她不願意回去!禪院真依!你真是我見過最差勁的妹妹!」
對於名偵探的指責,禪院真依以子彈作為回復,一道刀影閃過,依然是禪院真希擋下了攻擊。
「抱歉啊,真依,我不能死在這裡。」禪院真希復雜地說,「雖然不理解你為什麼會那麼恨我但是我」
她沒能把話說完,幾位屬於禪院家的咒術師已經針對她發起了攻擊,箭、咒術、拳頭都朝她攻來,其中夾雜著禪院真依的子彈,處處都針對她不便躲閃的地方。
再加上還要保護一個江戶川亂步,這場戰役,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
鹿見鳴也看了下遊戲麵板:不完全天與咒縛vs一個準一級兩個二級外加一個三級咒術師,還是在體力值見底時,這根本打不贏餵,又是劇情殺?
不管打不打得贏,鹿見鳴也還是勤勤懇懇操作卡牌打了,果然被打得很慘,江戶川亂步也被其中的咒術師綁住了,這場k以失敗為結局。
「你就真的恨我啊真依」禪院真希無法再次站起,她倒在地上,腳踝關節處有幾顆彈孔,正是這幾道攻擊讓她難以站起。
男人鼓掌:「真是頑強啊真希小姐,太厲害了,我都心生佩服呢,那就請你體麵的上路吧。」
江戶川亂步人被綁住了,嘴還能說,他氣得都要罵人了:「住手!她死了五條悟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哦,那就恭迎五條家主大駕吧,我們禪院家處理內部的事情,他五條家的人管什麼呢?而且真正動手的可是真依小姐哎,怎麼,五條家主要殺掉一個可憐的三級咒術師?那隨意。」
江戶川亂步內心一片冰冷,他聽懂了男人的意思,他轉頭質問禪院真依:「你還不明白?最後禪院真希的死會被推到你頭上,他們根本沒打算好好完成約定,你會被五條悟殺死的!」
禪院真希的性格總讓亂步想到社長,那種同樣成熟又威嚴又嘴硬心軟的特質,很容易讓實際十分孩子氣的偵探產生對長輩的依賴感,況且禪院真希在剛才的混戰中一直保護著他,自己受傷了也沒有讓他受到一點傷害。江戶川亂步並不是會無動於衷的人,他不想坐視這個少女不明不白的死去。
還是死在她一直想要保護的妹妹手下!
這個結局氣得偵探想打人,他怒視著禪院真依,後者根本不搭理他。
「那麼,真依小姐,按照我們的約定,請動手吧。」
男人讓開了路線,禪院真依握著槍上前,江戶川亂步死死盯著她不為所動的臉,心中在計算。
現在,禪院真依的槍裡應該隻有兩發子彈,她剛剛在戰鬥中沒有使用術式,她的術式應該也不強力,如果隻有兩發,真希能擋下來,但是還有這幾個人在。
果然,男人又說,「真依小姐的子彈快用完了對嗎,我這裡還有,請裝滿吧。」
該死!江戶川亂步咬嘴唇,他痛恨自己不是社長那樣強大的人,要是他有戰鬥的能力就好了。
禪院真依接過子彈,給槍裝滿,她審視著地上的姐姐,審視著那和她相似,此刻卻傷痕累累的臉。
她們真像,連眼中的恨意都那麼像,她們真不像,她從來都沒能追上真希。
禪院真依短暫地笑了一聲。
「我果然,還是最討厭你了,真希。」
開槍!
「嘭!嘭!」
「!」
「!!!」
江戶川亂步倏然瞪大雙眼,難以相信他看到的,其他人比他更加不敢置信。那個男人大喊:「你乾什麼!禪院真依!你瘋了!」
就在剛才,所有人都以為禪院真依要了結她的姐姐的時候,她以極快的速度轉身,在幾個禪院家的咒術師處於戰後的疲憊、和放鬆懈怠的時刻,朝他們射出了子彈,對準活下來的咒術師的要害,子彈在一瞬間就穿透了兩個不設防的咒術師的腦袋!
唯一躲過一劫的男人也受了重傷,他捂住流血的月匈膛,更多的是不理解和難以置信:「你在做什麼?你忘記我們的束縛了?要是不殺掉她,你可能會死的!真依!」
束縛一旦成立,想打破就要付出代價,像這種涉及生死的束縛,代價等同人命。
禪院真依冷漠地說:「我也沒說我打算活啊。」
「!!!!」
「你!」男人一手捂住傷口,一手按下一個類似通訊器的物品,「你不要以為來的隻有我們,家中精銳的部隊就在附近,還有幾位一級咒術師,就算你現在殺了我們,你們也逃不掉!」
禪院真依的回應是一發子彈,那個男人立刻倒地,唯有已經按下的通訊器閃過不詳的紅光。
江戶川亂步看蒙了,他的大腦在理解——分析——理解,然後他得出了一個讓他都不相信的結論:「你你一開始就沒打算殺真希?可是,你的殺意也是真的」
不理解。
無法想象的不理解。
江戶川亂步從禪院真依眼中看到的殺意和怨恨不是假的,她也確實立下了要命的束縛,她飽含著嫉妒和殺意對姐姐的攻擊更是毫無作假的成分,江戶川亂步想不通、不明白最後的轉折。
禪院真依走近禪院真希,蹲在她的麵前,後者吃力地望著她,眼中閃著濃濃的疑惑:「真依」
「很疑惑嗎?我為什麼要這樣做。」禪院真依說,「真好笑,我竟然也有讓你看不懂的一天。」
姐妹對話,本來是很溫馨的畫麵,可是周邊的血和瞪圓眼睛的少年,就很怪異。
「你不用理解我,我確實恨你,我也確實想殺了你,我說你很惡心的話也是真的,總是那一一副高高在上了不起的樣子,擅自打著為我好的名義決定我的人生,明明你才是沒有咒力的廢物,卻比直哉還看著傲慢,嗬嗬,你從家裡走掉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我和媽媽會變得怎樣吧?」
不,真依,她想過的。禪院真希想要解釋,然而說話太吃力了,她發不出聲音。
禪院真依笑了,她的笑容含著恨意,是啊,這麼多年了,她還是這樣恨著她。
「你總是有很多理由,你、五條悟,像你們這樣的人從來不會低頭往下看,因為你們有才華。所以,你從來不能真正理解我的感受,你和那個叫江戶川亂步的小鬼,都擁有世俗不能接受認可卻罕見強大的才華,所以,你們不懂。」
江戶川抿緊嘴唇,和禪院真依對視,他有些狼狽地別開視線。
禪院真依繼續說:「是的,江戶川亂步,你也是才能者,你不會懂像我這樣平庸之人的痛苦,我在某些人眼裡就是一張無用的卡牌,我是真希的附庸,我想要得到一些東西、想要做出改變,不是靠努力能做到的,我必須付出我的命,隻有這樣,我才能得到正視。」
「真希想要努力,我也必須努力,她要當咒術師,我也隻能當咒術師。誰叫我們是雙胞胎呢,我注定要扯她的後腿,沒辦法,她怎麼努力都不行,這不是她的錯,是因為我,我還活著。」
「!」江戶川亂步從這段話中聽到了他不願意理解的事情,他瞬間明白了因果,少年震驚地望著這對姐妹。
雙胞胎在咒術界,是詛咒啊。
真希,是我奪走了你本該有的強大,你本來可以像伏黑甚爾那麼強,你本來可以成為第二代天與暴君。
是因為我還活著,所以你做不到。
我真討厭你,我真討厭我自己。
禪院真依扯出一個涼薄的的笑容,她又一次說:「真希,我恨你。」
禪院真依最恨禪院真希,怨恨她的離開,怨恨她的拋棄,嫉妒憎恨她的優秀不同。
禪院真依最愛禪院真希,那愛勝過世間的一切,比她的性命珍貴百倍,因為那是姐姐,那是她唯一的姐姐。
不純粹的愛、扭曲的關係、嘲諷自己的不甘。這就是禪院真依對禪院真希的一切,這就是組成她的一切。
她甚至能騙過江戶川亂步,因為她的殺意是真的。她真的想要殺了她的姐姐。她想要和真希一起去死,她的全部行動都真的不能再真。
但是啊。
禪院真依閉上眼睛。
「可你是我的姐姐。」
說的像我真能看著你去死一樣。
「」
江戶川亂步發不出聲。
他陷入了一種茫然的、錯亂的、不能形容的狀態中,他隻能懵著看禪院真依,他的心中脹滿了一種酸澀而無法說明的情緒,他——
他想到了爸爸媽媽。
江戶川亂步擁有最好的爸爸媽媽。
和父母的相處是幸福的,被父母溺愛是愉快的,爸爸是無所不能的千裡眼,從來沒有爸爸解決不了的案件,媽媽是比爸爸還厲害的人,亂步幾乎沒有見過他們為除了他以外的事情困擾。
他從來沒有想過爸爸媽媽會先走一步,怎麼會呢?他們怎麼會丟下他呢?
沒有他們,亂步沒法活下去啊。
你也是嗎,禪院真依。
沒有了真希,你就沒法活下去?
所以你才那麼恨她,你寧願和她一起死,也不願意獨自安全的活。
「」
禪院真依望著她的姐姐,她在流淚,淚水是骯髒恥辱的河。
恨意從她臉上消失了,她的麵容一片的白。
「真希,有很多事情我很抱歉,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錯,都是我的緣故。」
「真對不起,讓你有我這樣的妹妹,我無能懦弱又愛哭,幫不上你一點忙。還讓你一開始就以不完整的姿態現世,如果沒有我就好了,你一出生就會是壓倒性的強,禪院直哉根本就不敢欺負你。」
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