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花市燈如晝(下)(2 / 2)
杜非羽的籌碼來去自如,他甚至可以通過對沖,緩解那個即將到來的合約帶來的資金壓力。
他做不到控盤——所以他不是控盤手,崩盤的風險,他不需要害怕。
價格越高,崩盤的風險越大,群眾們需要新的刺激點,才能讓價格進入新的階段。概率的天平是隨時間增長,逐漸傾向杜非羽這邊的。
對莫凡來說,隻要挺過了老杜的空頭攻勢,隻要平穩度過了今天杜非羽為在合約中取勝的不擇手段,接下來就都是他的穩穩勝利。
而老杜的攻勢,大概沒剩多少機會了。杜非羽篤信,他隻是篤信,莫凡一定也不好過。
他一定也在極限的邊緣!
時間已經過了中午,時至休市。
再過一個小時,就是合約到期前的最後一波交易。
秦曉月一去也沒有再回來……什麼都沒有變化。
也沒有轉機之風……
一切都要結束了嗎?
極道宗,就這樣用一種荒謬無比的方式結束嗎?
……
開市了。
四周有些悶熱,一如杜非羽剛剛來到花洋時那個粘稠的夏天。
然而,有風動的聲音。
帶著沙沙響聲。
杜非羽看見一個藍裙身影,從自己的身邊掠過,又輕盈地走過飲品店,然後對交易櫃台低低說道:
「賣出。」
她的聲音很小,賣出的量根本看不出是大宗貨物,甚至用手提袋都能裝下。
但……那個人是阿白。
結算根本沒用多少時間。
在比天氣還熱的市場上,大家直管收貨,人群中的阿白瘦瘦小小,她的貨物被一掃而空,她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但,杜非羽看到了。
他抬起頭,望向了價格牌。
價格的增速,似乎又一次放緩了。
又一次達到了情緒的臨界點,喊高價的人再次變少了。
阿白的這次反向操作,必然有極大的深意。如此珍貴的暗示,杜非羽捕捉到了,就絕對不想放開!
是不是意味著,莫凡那裡也到了某種臨界點?
不必多想了!
杜非羽抓起自己的所有的訂單,沖向交易櫃台。
就在他放下訂單的一瞬間,秦曉月終於姍姍來遲。
她麵色通紅,滿頭大汗。
「小羽!」她幾乎要撕破嗓子似的朝杜非羽吼道,「我剛剛去看了情況,東市和西市那邊的花,賣不掉了!」
這一嗓子,有刺破長空的效果。
本來波瀾不驚的市場,突然就像炸散的水蒸氣一般!
杜非羽的大額賣出,秦曉月的虛假消息——然後是,爭先賣出的炒家!
隨著呼喚,很快就有人沖到櫃台,嚷嚷著要賣出手中的訂單。
這些人,就是杜非羽拜托秦曉月去準備的。
他們是市場的噪音,是貨真價實的,影響市場情緒的噪音投資者。
他們沒有本錢。
但是杜非羽有。
價格的變動,竟然在片刻間停止了!
這是暴風雨的前兆。
狂熱的投資者們,正在進入短暫的觀望狀態!
莫凡的後背有些冒汗了。
他也是雪狐,所以冒的是冷汗,白日裡,他的四周變得冷氣騰騰。
「不用當心!他的籌碼不算太大,我能全部吃下!這點把戲,還奈何不了我們!……嗯?」
莫凡回頭去和車裡的阿白說話,回頭卻發現,阿白早已不見蹤影!
他努力定了定神,隻當阿白大概是在哪閒逛。
然後他快步走向櫃台,逐步買進杜非羽的大單,並喊出了高額的購買量,要完全稀釋這次沖擊。
「我的後方還是穩的……我還有其他的資金……」莫凡暗想。
終於,飲品店裡的身影站起來了。
他大步走向了花市櫃台。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他就是肖老板。
花洋花市,沉浮多年的肖程庚。
杜非羽和莫凡同時望向了肖老板。
肖老板抬手之時,莫凡的心已經涼了一半。
「賣出。全部賣出!」
肖程庚顯然是堅定十足。
肖老板不願意再參與控盤了。
他要變現,他要做在最高點成功拋出的人。
那麼……繡球最後的主人,賭博最後留下的傻子……就會變成莫凡!
「人類,你反悔!」
莫凡的目光快要噴射了出來,但肖老板仍然是雲淡風輕地離開。
「我們沒有定下任何契約。」
機會,利益,自由選擇的優越。
這是沉浮多年的肖老板,仍然是這片花市主人的原因。
莫凡,太冒進了。
肖老板從來不是攻守同盟的一員。
他誰都不管,隻看利益。
於是肖老板的這一手,為莫凡的結局落下了死棋。
賣出!賣出!賣出!
人群重新開始發瘋,不過這次不是貪婪,而是恐懼。
價格一降再降,剛剛還是價值連城的花朵花種,片刻間就變成了草紙,變成了泥土,變得一錢不值。
市場上的花朵開始過量,而莫凡已經無力再購入那麼多的花了。
即使他再次買入,其他的投資者們,會買他的帳嗎?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而肖老板已經離去了,阿白也不知所蹤。
漫天的花雨中,他望見了杜非羽的臉。冷酷無情的臉,是他,又不似他。
「花是拿來看的,不是拿來炒的。記得給錢。」
花價已經如同廢紙,杜非羽把剛剛獲得的低價訂單交給了莫凡,就頭也不回地離開。
花市入夜,燈火如晝,而交易的波浪仍然沒有停止。
莫凡站在這一片人世的混亂之中,幾乎站成了一尊石像。
……
夜。
月色明亮。
杜非羽脫離了紛亂,就已經沿著阿白留下的痕跡,一路追了出去。
「別跑了,前麵是死胡同。」
杜非羽對前麵那個身影說道。
他左手輕點,已經用陣法困住了前進的路線。
白十七轉過身,低頭不說話。
「你有話對我講。」杜非羽上前一步,「為什麼要這麼做?離開我,卻又幫我?」
阿白把頭側向一邊。
路燈把她的身體線條染得很曖昧。
「我做錯事了,你會原諒我嗎?」
她緩緩上前,抱住了杜非羽。
「你看,我們心髒的跳動,都還是相連的。」白十七軟軟地說道,「能多看我一眼嗎?我的願望……就是如此……」
杜非羽重新感受到了那一條妖獸契約的聯係。
還需要多說什麼?
大鬧一場,然後離去。
前前後後的一場局,隻是想讓杜非羽重新審視自己。
足夠任性,足夠胡鬧。
這就是桀驁難馴的雪狐。
她們是溫文爾雅的。但如果無法讓她臣服,或許注定會惹出什麼亂子。
「看見了嗎?不要拿她當對手了。你玩不過她的。」
李牧白拍了拍秦曉月的腦袋。
夜風曉暢,秦曉月的眼淚卻不自主地掉了下來。
「原來,我一直抱有的,是這樣的心情嗎?」
「大家都明白的。」
李牧白望著不遠處的身影,好像對自己說話一樣。
「是啊,大家都明白的。」
……
「什麼?你說莫凡這貨是你的同族?是你的長輩?」
酒桌上,杜非羽驚訝地說道。
「是這樣的。」
阿白麵色含笑。
「按照官人的命名方法……我排行十七,所以叫白十七;莫凡排行第九,那就應該叫……白九了。嗯,這是我九哥。」
「……」
杜非羽竟然無話可說。
「……雖然你把我整爆倉了,但是胞妹還是承蒙你多年照顧了。」莫凡鞠了一躬,「雪狐的族群觀念還是很重的。之前我還懷疑你在欺負她,不過就決心來看……應該不至於。隻是她說,她想試試你。」
「白十七!」
杜非羽嚷道,而身邊的阿白立馬變作伏倒狀,隻是靠在杜非羽的身上不走,笑著也不解釋。
「所幸……白十七出了些主意,我的損失也沒那麼大。至少對沖了相當大的一部分。隻是你為了這件事,幾乎炸掉了整個花洋的花市……」
「不是我。是你,你,還有你們。合起來,就是我們。」
望著在座的各位,杜非羽一個個地指過去。
一時間,座位上充滿了歡笑的氣氛。
至於所思所想,大概已經不重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