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龍門客棧(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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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關雎接過湯碗,抿了抿嘴唇,輕笑了一下道,「謝師伯~」

秦斫有意壓低了聲音,正與成是非講述自己與陳歲歲在雲上城外相見經過的元夕並未聽清秦斫對呂關雎說了些什麼。

成是非也是聽得入神,趁著元夕喝酒的功夫,他咬了口雞肉問道:「元大哥,其實我覺得歲歲大哥人還是挺好的,你說萬一以後我要是跟他在戰場上相遇了可咋辦呢?」

一口將所剩不多的酒喝光,元夕歪著腦袋說道:「咱不相遇不就是了?」

「可我是巴州人啊?」

「可我不是啊?」

「……」

成是非晃了晃手中的酒壺,還剩下小半壺,他氣呼呼地轉頭看向秦斫,「秦師伯,元大哥他欺負我!」

「嗬嗬~」

秦斫拍了拍成是非的肩膀,「元夕說得對!」

「……」

「關關姐~」

成是非又看向了正在喝魚湯的呂關雎。

呂關雎放下湯碗,笑了笑,抬手輕捋了一下發絲,「小非,這魚湯很不錯,你也嘗嘗吧!」

說完拿起一隻空碗,盛了一碗魚湯。

成是非伸出手來。

湯碗卻遞向了他的對麵。

呂關雎瞪了他一眼,「想喝湯,自己盛去!」

元夕接過魚湯,喝了一大口,嘖嘖稱贊道:「好湯,關關,這手捉魚的功夫我很快就會學會的,以後我來捉魚,你來熬湯。」

「那我呢?」

正在盛湯的成是非插了一句嘴。

「你去跟歲歲打仗去吧!」

元夕打趣了一句,呂關雎掩麵而笑。

「哼!」

成是非盛好魚湯之後,遞向秦斫,「秦師伯,您快嘗嘗~」

「好~好~」

秦斫接過湯碗,突然問道:「小非,我知令尊亦是武學宗師,你有家傳武學在身,但是我還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弟子?」

「啊?」

突如其來的一問,令成是非有些扌莫不著頭腦,「為什麼」三個字脫口而出。

說完之後,他就後悔了,忙解釋道:「秦師伯,我不是不願意,我……我……」

興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的舌頭開始不聽使喚,話怎麼也說不利索了。

「因為它!」

秦斫一揚手中的湯碗。

「真,真的?」

「你要是覺得假,就當我沒說過!」

秦斫少有的開起了玩笑。

「不,不……」

成是非連連擺手,然後問道:「那我是不是該給您磕頭了?」

「哈哈~」

秦斫大笑兩聲,「不急的,我這是先問問你的意願,若真正拜師的話,還是要等令尊首肯之後方可。你若不願,也就不用因此而麻煩令尊了。」

「願意,願意,我願意!」

成是非連連點頭。

「大師伯,您說的是真的是真的?」

元夕同樣麵帶疑惑。

秦斫點點頭。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元大哥,你問師父這話是什麼意思?」

成是非的舌頭又變得利索起來,連帶稱呼都變了。

「師伯趕了好些年的車,也該找個接班人了,我看小非對我的馬鞭很是感興趣,應該會是個趕車的好把式,就起了收徒的心思。」

「啊~~~」

成是非聞言有些泄氣,撅著嘴嘟囔道:「我還以為是因為我天生根骨絕佳,是個練武奇才呢~」

「師父,那您會不會教我武功啊?玄一門那個叫做『高深內功』的功夫我能不能學啊?」

「高深內功?」  秦斫啞然失笑,看向元夕問道:「你師父告訴你的名字?」

元夕點點頭。

秦斫輕笑了一下,對成是非說道:「隻要你把馬車趕好了,想學什麼功夫,我都可以教你!」

「太好了!」

成是非興奮地跳了起來,「到時候我也學著元大哥,自創一門功夫出來,元大哥,你的指法叫做驚雀指,到時我就練一門鞭法,叫做打牛鞭!」

「原來那指法是你自創的!驚雀指,倒是個不錯的名字!」

秦斫喝了口酒,順手捏起一顆石子,像遠處一彈,「打下來!」

元夕眼睛盯著那顆幾不可見的石子,屈指一彈。

遠處傳來一聲脆響。

「不錯!」

秦斫目露贊許之色。

「你與那二人對戰之時,師伯為了看一看你的功力深淺,因此才一直在旁袖手。他們二人雖算不上絕頂高手,但也數一流,能與之抗衡而不敗,你做得很不錯。」

「而且你很聰明,戰鬥的時候還懂得用腦,這點很好,你之所以能夠險中取勝,就在於此了。」

被秦斫突然誇贊,元夕有些不太好意思,酒壺中已無酒,他剛要端起湯碗,呂關雎已將自己的酒壺遞了過來。

喝了一口酒之後,他問道:「大師伯,您看出來了?」

「笑話,師父是什麼人,還有什麼他老人家看不出來的?」

成是非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

聽成是非稱呼自己為「老人家」,秦斫抬手拍了拍成是非的肩膀,「小非,你喝多了!」

「師父,我可沒喝多,這才喝了多點兒酒啊,再來幾壺我也能喝了。」

說完,一仰脖,將壺中酒喝了個精光。

咂咂嘴之後,他晃了晃頭,「別說,這酒,勁兒可真大!」

說完,他就向後一仰,昏昏睡去。

元夕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秦斫。

「胡言亂語,略施小戒,讓他睡一會兒吧!」

「大師伯,您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吧?」

「不錯!」

這時,呂關雎站起身來說道:「秦師伯,我也有些乏了~」

「也好,那你去馬車裡先歇息會兒吧!」

待呂關雎走遠之後,秦斫看向元夕問道:「元夕,你恨你的師父麼?」

————————

西涼城最近似乎更加熱鬧了些。

鳩摩羅戰敗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涼州,生性好戰的涼州百姓們這酒興又比往日更盛了幾分。

各家酒肆老板都是眉開眼笑的,就算城內多開一家客棧也沒有遭到同行們的排擠。

其實,涼州民風純樸,鮮有人會用下作手段欺行霸市,隻不過涼州往來客商眾多,很多中原商販湧入涼州,涼州人算計不過中原商人,便暗暗聯合起來,與中原商販抗衡而已。

這新開的客棧就是中原人開的,名曰,龍門。

生意還很不錯。

客棧老板是個個子不高,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

若說他有做生意的本事,卻也不是,店內生意之所以如此興旺,是因為另外一個人。

西涼城內,少有酒肆有人唱曲,偏偏這龍門客棧有。

況且這唱曲的,還是個年輕的女子,雖終日以薄紗遮麵,隻露雙眸,不得其容,但觀其身段,就足以令一眾酒客多流不少口水了。

尤其是她走路的背影,能把人的眼珠子給晃下來。

據客棧老板所言,這名女子乃其表妹,自幼失了雙親。

曾有酒客趴在櫃台上問那老板,為何你表妹總是以紗遮麵?是怕見人咋地?難道咱們涼州人還會吃了她不成?

說到「吃了她」這三個字的時候,其他酒客就在旁哄笑,

「我說老常,就你這身子骨,我看是她吃了你還差不多!」

「我可是聽俺家婆娘說了,說是你家婆娘吃不飽啊,我看你還是別跟著咱們公孫小將軍,小心在吐蕃人麵前丟臉!」

這名叫做常鎮慶的漢子麵色漲得通紅,瞪了眾人幾眼,「那是你家婆娘胡說八道!」

說完用力揮了揮胳膊,「別看老子長得瘦,渾身都是旮瘩肉,騎馬殺敵,不在話下,現在乃非常時期,老子總在軍中訓練,因此才冷落了家裡,也不怕告訴你們,趁著今日休息,老子定叫俺家婆娘上天!」

嘖嘖聲四起,更有人笑道:「那我看你得多喝上幾碗了,還能借著酒勁兒多折騰會兒!」

「你以為老子像你呢?」

常鎮慶麵露鄙夷之色,回過頭來再看老板,一等眼,「說呀!咋回事啊?」

正隨著眾人哄笑的老板被嚇得一哆嗦,忙賠笑道:「原來是位軍爺~」

說完,忙轉身從櫃台後捧起一小壇酒放在櫃台上,向那漢子身前一推,「小店才開張數日,軍爺就來賞光,這壺薄酒不成敬意,還望軍爺笑納。」

常鎮慶瞪了老板一眼,「瞧不起誰呢?你以為老子像你們中原人,喜歡占小便宜麼?老子可不差這點酒錢。」

說完,從懷中扌莫出十來文銅錢,拍在櫃台上。

拍完之後,似乎又有些心疼,手往後撤的時候,又按住了兩枚。

客棧老板裝作沒看見,笑嗬嗬地將其餘銅錢收了,「是,是,官爺身居要職,怎會差了我這點酒錢呢!」

一眾酒客又沖著這邊吵嚷道:「你這老板,不愧是中原來的,做生意鬼精鬼精的,就知道給當官的送酒,咱們同是酒客,怎就不送我一壺喝喝呢?」

有人回道:「他們中原人不就那樣麼,還是咱老常有魄力,白送的酒都不要,要是我的話,早拿過來喝了,大不了以後多光顧光顧這家店就是了,他們中原人做生意,總會想辦法給你找補回來的。」

客棧老板本想習慣性地往掌心吐些唾沫,抹抹頭發,想到眼下自己的身份,生生忍住了這種沖動,偷瞄了眼擺在櫃台裡麵的小銅鏡,然後爬到自己坐的椅子上,清了清嗓子,沖著吵嚷的人群奮力喊了一聲,

「諸位~」

公鴨般的嗓音撕破了眾人的聲浪,刺激著每一位酒客的耳朵。

霎時間,熙熙攘攘的大堂變得鴉雀無聲。

離客棧老板最近的常鎮慶被這刺耳的嗓音嚇得打了個激靈,一拍桌子,「他娘的,你這是做甚?嚇死老子了!」

客棧老板也沒想到自己隻說了兩個字,就會有這般效果,沖著常鎮慶笑笑,他繼續說道:「小店開張不過數日,能夠得以為繼,全靠諸位捧場,今日我也大方一些,諸位的酒錢,就打個九折吧!」

「去他娘的~才九折,你打發叫花子呢?老子才不稀罕。」

「老子不用你給打折,讓你那妹子多唱幾首曲兒,老子再來兩壺酒!」

「中原人果真這般小氣,嗓門吊那麼高,打了個九折,我說掌櫃的,是不是覺得這九折喊得可豪氣了?」

嘲諷聲四起,客棧老板也沒想到自己的一番心意卻是遭到如此待遇,好在他天生臉黑,麵皮微紅也看不出來,尷尬地笑了笑,他拱了拱手說道:「酒水薄利,打九折已經是咬牙了,既然大家覺得在下誠意不足,那我今日便豁出去了,大家的下酒菜,再打個八五……八……八折吧!」

咬牙說出八折之後,不等眾酒客搭話,他繼續快速說道:「方才那位常大人問在下舍妹為何以薄紗遮麵,我見諸位也是好奇萬分,那我就給大家解一解疑惑。」

聽客棧老板說起這個,眾酒客便來了精神,也沒了再調侃他的興致,一個個端著酒杯瞪著眼看向客棧老板。

畢竟好奇心才是人最大的興致之所在。

「在舍妹年幼之時,家中突遭大火,其雙親皆葬身於火海,舍妹雖有幸得意逃生,卻被大火燒傷了麵部,因而才以紗遮麵,免得嚇到了別人。」

「原來如此~」

「真是可憐~」

「怪可惜的~」

「可惜什麼?」

「可惜了這麼好的姑娘了~」

「哪裡好?」

「你不是明知故問?」

「說得也是,不過,不看臉不就是了?」

「啊呸!虧你說得出來這種話來,難道你過日子就隻是為了這個?」

說這話的酒客用手輕拍酒桌。

懂得自然都懂,一眾酒客哄然而笑。

酒桌上的葷菜終究沒有口中的葷菜來的帶勁,尤其是這種一個眼神就能讓人懂的話,才是男人們最大的樂趣。

畢竟被窩子裡的那種事,是男人們亙古不變的追求。

客棧老板似乎沒有聽到眾人的閒言碎語,他又奮力清了清嗓子,「舍妹早已到了嫁人的年紀,可……唉~」

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繼續說道:「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也沒個親人,還請煩勞諸位幫舍妹尋個好人家,也算了了我這當哥哥的一番心思。」

「卻不知令妹想找個什麼樣的人家?」

問話的正是多買了一壺酒的常鎮慶。

客棧老板聞聲向常鎮慶看去,拱了拱手說道:「要是能如軍爺這般,在軍中供職,那是最好不過了。」

「我說掌櫃的,你是瞧不起咱們市井百姓怎地?」

有酒客不滿道。

「誰不想嫁個好人家?掌櫃的這麼說也合情理,隻是……」

男人們都有一顆憐香惜玉的心,雖然這塊兒玉,有些瑕疵,但並不耽誤他們對她的欣賞。

至少她的曲兒唱得是真好。

還有那身段。

嘖嘖嘖~

常鎮慶一愣,咧著嘴,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掌櫃的,我倒是想娶個小的,可咱家那口子不同意,況且,給咱做小的,那不是委屈令妹了麼?」

客棧老板有些愕然,此人心眼怎會這麼直麼?

「嗬嗬~」

咧著嘴乾笑了兩聲,他沖眾人拱了拱手,「諸位繼續喝酒吧,在下忙去了!」

常鎮慶的話引得眾人一陣哄笑,幾個與之相熟之人便開始拿他打趣,就著打了九折的美酒,這滋味,怎一個美字了得?

反正被調侃的人不是自己。

男人終究是要顏麵的,被眾人調侃得麵紅耳赤的常鎮慶終於明白是自己會意錯了掌櫃的的意思。地沒有縫,門卻是開著的,酒尚未喝完,他便提著酒壺離開了客棧。

「我說老常,不等聽了楊花姑娘的小曲兒再走麼?就這麼走了,豈不是白來了?」

「不了不了,下次,下次~」

常鎮慶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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