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生如逆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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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州,辛陵城南陶家堡的村頭,

一位身著長衫的老者對著帶了一隊人馬而來的佘睥龍陪笑道:「這位大人,不知您此番造訪,有何貴乾?」

這位須發皆白的老人,正是陶家堡的族長。

在這座堡子裡,除了那位算不上榮歸故裡的陶隱之外,能穿長衫者,也就隻有他這位族長了。

平日裡,連他的兒子都是短衫長褲打扮。

此事是他規定的。

每次他看到陶隱穿著長衫去田間耕作,就覺得此人著實有些辱沒他那身長衫了。

這陶家堡除了官府的人來收稅征丁之外,平日裡安寧的很,僅有的外人,也不過是臨近村莊的莊稼人來走個親戚。

眼下也不是收稅的日子,突然來了這麼多帶官身之人,這位年過花甲的陶家堡族長心中有些發慌。

莫非是要起戰事了?

要是征稅他倒是不怕,大不了多聽幾句莊子裡那些人的怨言就是了,可若是征丁,他就有些惶恐了。

他膝下育有三女一子,兒子還是他年過不惑之年好不容易才生出來的,眼下正值壯年,正是符合征丁的條件。

他如何舍得?

騎在馬上的佘睥龍居高臨下地看了眼這位滿頭花白的老者麵無表情說道:「你就是這陶家堡的族長?」

陶族長連連點頭說道:「正是老朽,不知大人有何吩咐,老朽定當全力協助大人去辦。」

佘睥龍擺擺手說道:「不必了,本人前來,乃是奉王上之名,特來你陶家堡請陶隱先生去王都走一趟,我已知陶先生的府邸方位,就不勞煩你了。」

說完輕驅胯下駿馬,對跟在身後的十幾人一招手說道:「走!」

陪著那位古靈精怪的大小姐出來胡鬧了大半年,返回襄陽城的時候,自然少不了遭受安大人一頓訓斥。

至於什麼解決了牛角山的土匪,在安大人眼裡更是瞎胡鬧。

當時安大人指著安大小姐劈頭蓋臉的狠罵了一頓,而他也未幸免於難。

當然,礙於盛副帥的麵子,安大人也隻是出言嗬斥了他幾句而已。

挨了爹爹訓斥的安小刀不以為意,因為她早已習慣了。

況且爹爹若真的不放心她,又豈會真的讓她在外麵瘋了這麼久?

聽聞二人去了陶家堡之後,安修便命他率人直接前往陶家堡去把陶先生「請」回來。

當然,還有那個同樣身手不凡的少年。

佘睥龍所帶這十多人,是從安修的護衛中抽調出來的人手,皆是佘睥龍從盛副帥麾下精挑細選之人,加上他幾年的訓練,每人的身手都是十分了得。

安修身邊有百名這樣的護衛。

身為一名文臣,他身邊能有如此護衛,自然是因為王恩浩盪了。

江陵王謝良辰曾言,有安修在寡人左右,本王何愁大事不成?

他所謂的大事,自然不是固守一州之地。

荊州自古為楚地,謝良辰心中最為欣賞之古人,便是那位力能扛鼎的西楚霸王。

在他看來,那位西楚霸王之所以最後敗給了沛公,是因為其麾下少了韓信張良之流,且其為人不似沛公那般陰險狡詐。

至於那場鴻門宴,在謝良辰看來,就是個笑話。

當時的霸王於巨鹿大敗秦軍主力,沛公雖先行率軍攻破關中,派人據守函穀關,卻又那裡抵擋得住風頭正盛的霸王?

隻可惜,已入主鹹陽的西楚霸王沒有稱帝。

範增還是老了,雖與霸王獻計不少,卻是老成持重過多了。

若不然,既有殺沛公之心,又何須項莊舞劍?

而他謝良辰絕對不會犯西楚霸王同樣的錯。

近鄰巴州,早就在被他視為第一口肥肉了,之所以遲遲未動,隻因這天下名義上還屬大晉。

他少了一個出兵的理由。

至於與巴州的盟約,不過是為了迷惑揚州罷了。

謝良辰相信,這大晉的天,早晚都會變的,他可不會相信袁世信那個老賊會對司馬氏真的那般忠心耿耿。

當何向風已揚州使者的身份出現在他麵前之後,謝良辰就知道,袁世信定然是要有動作了。

安修之所以命佘睥龍將陶隱請到王都,除了欲探查當年桃花源的秘密之外,也存了請陶隱出山為江陵王效力的心思。

他讀過陶隱的文章,對其甚是推崇。

而在得知陶隱祖上竟然也是位將軍之後,安修就有心請其出山,再為江陵王效力。

聽聞這位竟然是從王都來的大人,陶老族長心中一驚,眼見眾人就要進了莊子,他連忙說道:「大人還請留步!」

佘睥龍一拉韁繩。

「陶老族長還有何事?」

眼見佘睥龍麵露不悅之色,陶老族長上前幾步說道:「大人,您若是奔著陶隱這個老家夥而來,那就無需進入莊子了。」

「怎麼?」

佘睥龍一抬眼。

陶老族長拱了拱手說道:「說來也巧,就在前幾日,陶隱這個老家夥已乘車離開了陶家堡,老朽曾問過他去往何處,多久返回,他告訴老朽,言之出門訪友,最快也要個把月才能歸來。」

聽得陶隱人不在陶家堡,佘睥龍微微皺了皺眉。

想了想他再問道:「敢問族長,你可知陶隱先生的友人在何處?」

陶老族長搖了搖頭說道:「這老朽就不清楚了,這陶隱為人一向孤僻,與堡子裡的人很少打交道,平日裡就連老夫這個族長,都難得與他說上幾句話。」

佘睥龍思忖片刻,腦中想起那個少年,看向老者問道:「老族長,那你可知陶隱先生是否在你們莊子裡收過弟子?年歲約麼十六七那麼大。」

「弟子?」

陶老族長搖搖頭,隨後說道:「他哪裡有什麼弟子?不過倒是老陳家的小子自小與他走得比較親近,也得虧牛牛這小子,老陳家的才對陶隱多有照拂,不然以陶隱這老胳膊老腿的,早該累趴下了。」

「牛牛?」

眼見佘睥龍麵露疑惑神色,陶老族長解釋道:「牛牛是他的小名,他大名叫陳歲歲,我們這些老人啊,多愛喚莊裡孩子的小名。」

佘睥龍點點頭,果然是他。

「那陳歲歲可還在家中?」

陶老族長擺擺手說道:「也不知道老陳家的是被陶隱灌了迷魂湯了還是怎地,就這麼一根兒獨苗,竟然讓他隨著陶隱出門去了,真不知道這兒子是給誰養的了,眼瞅著牛牛這娃兒也到了娶媳婦兒的歲數,總是亂跑哪裡像話。」

說完搖了搖頭。

聽得陳歲歲與陶隱一同出了門,佘睥龍一掉馬頭,對陶老族長點點頭,便帶著眾人向著龍江鎮的方向快馬而去。

望著眾人離去的背影,陶老族長若有所思,一轉身,向著陳歲歲家走去。

————————

去往武陵城的官道上,一輛平板馬車在路上慢慢行駛著。

一位老者翹著腿躺在馬車之上,手中握著一隻酒葫蘆,時不時地來上一口。

天藍如洗,點綴幾朵白雲,幻化成燒雞的模樣。

這酒,喝得倒也滋味兒十足。

突然馬車顛了一下,剛巧這位老者將酒葫蘆送到嘴邊。

老者手疾眼快,迅速用舌頭將葫蘆口堵上,才避免酒水灑出來的情況出現。

嗆不嗆人無所謂,若是浪費了酒,可就糟了心了。

待馬車平穩之後,老者將舌頭移開,手腕向下壓了一小下,待喝了一小口酒後,他忽得坐起身來,將葫蘆塞子塞好,沖著趕車的少年嚷嚷道:「我說小歲歲,你是怎麼駕車的?剛才那麼一下子,先生我的酒可差點灑了出來。」

二人正是佘睥龍尋而不得見的陶隱與陳歲歲。

陳歲歲轉頭沖陶隱咧嘴一笑說道:「先生,以您的身手,這酒怎麼會灑出來呢?這不是打您老人家的臉呢麼?」

陶隱捋了捋胡子笑嗬嗬說道:「別扯這些沒用的,就是你趕車的功夫不到家,你說說看,這一路上你顛了老人家我多少次了?我這把老骨頭差點讓你給顛得散架了。」

陳歲歲抓了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先生,我這不是第一次駕車麼,您看,最近這兩日,不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這話他說得倒是不假。

馬車是他去龍江鎮買回來的,買馬車的銀子自然是陶先生給的。

雖說他護送張家商隊賺了些銀兩,可買一輛馬車還是遠遠不夠的。

更何況,他賺的銀兩,已全留給父母了。

馬是匹老馬,車是平板破車。

就這樣一輛馬車,也花了陶先生四十兩紋銀。

當然,相較於那匹馬而言,馬車的價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馬車上除了二人的包裹行囊之外,還捆著幾壇子酒水。

酒隻是普通的酒水,因為買了馬車之後,陶先生的家底也不太多了。

況且對陶先生而言,甭管好酒劣酒,是酒就成。

但是這幾壇子酒水之中,有一壇子略好一些的酒,是陶先生給陳歲歲買的。

陳歲歲原本不想讓陶先生花這個錢的,在他看來,這酒給自己喝,實屬浪費。

可陶先生不這樣認為。

少年的陳歲歲,應該有一種追求美好的動力。

而不該如他一般,已將世事看淡。

這不該是一個少年該有的心態。

哪怕隻是一個小叫花子,也該做一做日日吃肉的夢。

當然,尊師重道的陳歲歲,在喝酒的時候總會想著從陶先生給自己買的酒裡打些酒出來把陶先生的酒葫蘆給灌滿,而陶先生則笑眯眯地看著他,口中打趣道,過年了,過年了。

陳歲歲不酗酒,所以他那壇酒喝得很慢。

至於果腹的乾糧,隻有硬邦邦的白饃了。

好在陳歲歲跟了元夕一些日子,雖說那手出神入化的驚雀指沒有學會,可用石子打些山雀倒是綽綽有餘。

隻是山雀小了些,烤熟了之後,陶先生直嫌骨頭硌牙。

陳歲歲看著滿地被嚼得細碎的骨頭,沒有說話。

別看陶先生年近花甲,可這牙口,實在是好得很。

陳歲歲這駕車的手法,也是在給張家車隊當護衛的時候學來的。

說是學,其實不過是他多看了幾眼而已。

至於請教之類的話,他一句都未說出口。

不是他不願與車夫請教,而是他不敢去請教。

所以,這駕車看起來很容易得很,真當他手拿起馬鞭之後,他才發現,原來是自己想當然了。

好在這匹馬是匹老馬,性子溫順,所以這一路上除了他繞不過去坑之外,其他的還好。

眼見陳歲歲這般說道,陶隱輕哼一聲說道:「怎麼?這就滿足了是麼?歲歲,雖說你將來不太可能以駕車為謀生手段,可既然你學了這項技能,那就把它給學好,萬不可滋生自滿之心,你可知道?」

陳歲歲點點頭,然後說道:「先生,我可沒有自滿,而是為我有進步而感到高興罷了,您不是說過,今日之吾,勝過昨日之我,那就是一種成功嘛。」

陶隱輕笑一下,手掌在馬車一按,人影一閃,已與陳歲歲並排坐在一起,轉頭看向陳歲歲說道:「是你的技術提高了麼?我看未必吧,你不覺得這是因為這官道比咱們之前走的路更加平坦寬敞了麼?」

陳歲歲吐了吐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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