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冤(1 / 2)
「你這孩子……」
李安人揮揮手讓仆從先退下一邊,迷惑不解。
秀英為了把話說圓,可是在一瞬間內苦思冥想過。此時萬萬顧不上什麼端莊,一把就挽起父親的胳膊,自己整個歪過去,倚在父親身邊,語聲中帶著撒嬌的意味,半虛半實地道:
「今日回門,本來是看望爹爹,陪伴爹爹的。爹爹,你不知道,我官人好刻苦的,眼看如今考期近了,她滿心裡隻有功課,成日地在書房裡做文章,就連三餐都捧著書下飯呢。
「依孩兒看,她要請顧表姐來,八成是還想著她早上那道題目,要找個人論一論的。孩兒還想和爹爹說會家常,可不想她們把那些仕途經濟的爭論,拿到飯桌上來。」
李安人語氣裡帶著責怪,卻並不認真:「都是嫁出去的郎君了,怎麼還這麼任性?攔著妻主會友,做的是誰家的規矩啊?」
「爹爹,孩兒在婆家,雖然是和官人朝夕相伴,但官人的心都在做文章上,很少像這樣,隻是說說心裡話。孩兒難得回家,隻想輕鬆一會兒,爹爹就不要叫表姐來打擾了嘛。」
「說的什麼話!」李安人笑道,「怎麼讓你一說,你表姐都成了壞人,要『打擾』你們小妻夫啦?」
「孩兒沒有這個意思,隻是……隻是想……」
秀英支支吾吾的。
隻怕言多必失,卻又怕說不到位,讓顧影生疑。
顧影隻是笑眯眯地看著他的慌亂。
在這場合裡,她什麼都不用說,不用做,就能欣賞到秀英這等有趣的表現,真是讓她心中愛憐。
愛憐到,想要再狠狠地踐踏他。
但是,不成啊。
秀英可是尚書家的千金公子,即便再溫順,也總有他的底線。若是不管不顧,一味加大刺激,引起了某處反骨,可就功虧一簣了。
畢竟,他知冷知熱,殷勤照料她的生活,還是挺方便的。
這些妻夫情意,就像那青田石的墨硯似的,時刻在案頭擱著,隨時能撫扌莫把玩,為她享受,還是挺舒服的。
於是,顧影就在這個當口插言,適時地笑了一聲,道:「嶽父您看,郎君這是在怪我冷落了他呢。」
「他敢?」李安人笑道,「他要是再不懂事,你告訴我,我替你約束他。這孩子,真是。」
顧影搖搖頭,看似無奈地笑道:「嶽父,真是抱歉。我以前從未和男子交好過,不知男子心事,還自以為感情好呢。沒想到,竟然沒有照顧好他。」
「唉,你可別慣他了。嫁作人夫,哪由得他自己想要這個、想要那個的?」
李安人說著,手指就從側麵點了點秀英的額頭。
秀英抿嘴笑笑,把臉埋在父親肩膀上。
李安人環臂回抱,在他發絲上輕輕撫了撫。他眉眼都悶在那柔軟的衣料之中,發出輕輕的「嘻」一聲輕笑。顧影和李安人也相視一眼,會心一笑。
但隻有秀英自己知道,方才自己眼中,是濕的。
爹爹今日穿的是深藍色的衣衫,一顆淚落上去也不甚明顯,可別掃了我官人的興致,再叫她懷疑……
可是……
怎麼「嫁為人夫」,就得是這樣子呢?
好累,好難啊。
「但是,爹爹都這樣說了,大概,別人家裡也都是這樣吧。」
他安慰著自己,像不好意思似的從李安人身邊坐起,自己理理衣襟,微微撇著嘴道:「爹爹如今都向著官人,不向著我了。」
「這孩子,說兩句還不樂意了。」
「哪有?春香,快些給我斟上酒呀,我要多敬爹爹一杯。」
觥籌交錯,一頓飯吃完,顧影就起身告辭。
李安人有些意外:「咦?媳婦難得陪秀英回門,不在家裡多住幾天?」
「嶽父,感念嶽母大人延請名師來指點於我,又逢考期迫近,我每日牽掛著那些功課,未免有些顧不上郎君,讓他寂寞。嫁到我家來這段時日,他也難免有些飲食不慣、起居不便的,還望嶽父再多加照看些日子,且讓他好好鬆快一陣,不用著急回婆家。家裡那些,無非是細碎雜務,不做也就罷了。」
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的,李安人聽了都覺得感動。
「秀英,你看媳婦多疼你呀。」
秀英垂下臉來,小聲道:「我知道的。」
「郎君,若逢晚上不忙,我也會來這邊陪你的。你隻管安心陪著嶽父,啊?」
「嗯,官人……」
「怎麼了?舍不得我啊?」
顧影話裡的陷阱,實在是防不勝防。秀英說舍得也不是,不舍也不是,隻好怔怔地望過來,眼裡有些恐懼和不安。
顧影是最樂意看到這些的,不然也不會說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