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他走了(1 / 2)
行針之前,顧影還在問:「少主當真考慮完善了?」
雲天心再度應道:「確是都想清楚了,請先生行針吧。」
顧影似乎顧不得以前的所謂規矩,竟然對僮兒囑咐:「行針時間長,就讓雲浪宗的弟子們進入草廬,在小院中等待吧。」
丹僮和藥僮咬耳朵:「哎,師傅怎麼這次轉了性?對她們這麼溫和?」
藥僮也不確定:「大概是為了……做生意?」
煉藥堂關起門來,隻有師傅和病患在裡麵。兩個僮兒趴在門邊聽了聽,一片寂靜無聲。
師傅這次不讓她們進去幫忙,也就沒機會學學,究竟要怎麼行針。雖然兩人有點失落,還是按照吩咐行事,一個去和雲浪仙子們傳話,另一個敞開了柴門。
清風拂過花海,陣陣香味在院中流連。不時有蝴蝶翩翩飛翻,成雙成對從花海飛出,隨風沉浮飄動,繞過籬笆,在院內的人們身旁嬉戲。
雲浪仙子們不沾塵緣的清冷麵孔,也在這一片風光中,暫時恢復了和凡人一般的放鬆。或坐或站,或低聲說著話,偶爾動用桌上的茶水和點心。也有人走出院外,在廊下歇息,或在田邊看花的。
從上午到傍晚,眼看日色漸漸西斜,山巒頂上,雲彩鑲上一層瑰麗的紅邊,顧影才打開了煉藥堂的門。
「進去吧。」
她一踏出門,就站不太穩,向旁邊退開了幾步。
雲浪仙子們正等得無聊,一聽這個,立刻魚貫而入。
「少主!」
「少主看起來精神好多了!」
屋內一片歡聲。
若是有人多看顧影一眼,就會發現不對。
她連袢膊都沒解開,雙手軟軟垂在身側。倚在廊柱邊,月匈膛微微起伏。麵上神色本來就常顯陰鬱,此時再看,嘴唇發白,兩頰殊無血色,更是籠罩著一層疏離和冰冷。
原地待了好一陣子,才稍微直起身來,腳步虛浮,往臥室方向走去,整個人姿態都是疲軟的。
這個時候,是最怕人看到的時候。
好在僮兒們在廚下備晚飯,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異樣。
她就這麼軟綿綿地走到臥室門口,麵對虛掩的門扉,懶得用手去推,正想直接撞進去——
看在別人的眼裡,就是她虛弱到要跌倒了。
但凡有心人,都會覺得看不下去的。
果然,一雙修長手臂及時伸了過來,將她輕輕一攬。
顧影被他帶得改了方向,卻木著臉,完全反應不來似的,向後仰倒。他急忙以身為屏障,把人接了下來。
白衣不染凡塵,那下麵的月匈膛平坦卻不堅硬,覆著一層薄脂,帶著些微韌勁,剛好碰到她的耳邊。心跳的聲音,砰砰,砰砰,聽起來就是溫熱的。手腕上傳來略帶粗糙的質感,是那雙由蛇蛻製成的手套。
顧影眨了眨眼睛,倚在他身上,鬆了口氣。
「我忘記了……我把這房間讓給你了。我得去配藥那間屋。」
「師姐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阿光的手指微微收緊,身子轉了一下方向,手卻一直攬住她的月要肢不敢鬆開,把她帶到臥房中。
「打擾了。」
「本來就是師姐的房間。」
阿光來的時候就沒帶什麼行李,如今要走,不過是簡單收拾一番。東西很少,都放在窗邊的榻上。
「喏,」顧影望著那些,輕聲笑道,「人也在,衣物用具也在,還是你的房間。」
「馬上要走了,師姐今晚便可歸位了。」
「說什麼『今晚』,此時我已經撐不住了。阿光,走時和雲浪宗的人說,叫她們靜一些。」
顧影簡短囑咐,同時也不用手,隻用腳跟搓了搓就脫掉鞋子,和衣躺下了。
阿光有點過意不去:「師姐……」
顧影不答話。
她頭剛一挨枕頭,就閉著眼睛不動了,似乎一下就睡著了。
阿光抿了抿嘴,先走到門邊,細聽外麵的聲音。
前院裡雲浪仙子們說說笑笑的聲音還未停歇,想必依然是聚在院子裡,或者在煉藥堂門前講話。
「我要快一些。」
他這麼想著,輕輕走回床邊。
從袖子裡拿出自己的絲帕,擦了擦顧影的額頭,拂開被汗水打濕、貼在她眉眼上的碎發。
「方才見她眼中都有了血絲,手都是微微發抖的,想必是行針時要一直注目,一直用力,都是非常疲累的。
「行針是持續了三個時辰,還是四個時辰?她好像沒有片刻休息,連午飯都沒有吃,僮兒也沒有送進茶水去。
「若是煉氣士,隻怕還經得起這般消耗。而她的修行,是不能強健體魄的。以凡人般的體力,這樣熬過來,太辛苦了。」
柔軟的帕子擦過她的側臉,又擦過她的下巴,一路整理著濕透的亂發。生怕頸後那些發絲黏做一團,讓她醒來時覺得難受,他又將手掌輕輕劃過去,簡單整理了一下。
不小心碰到她頸後的皮膚,他急忙縮回了手,臉還有些紅。
轉念一想:「她這般辛苦,都是為我的請求,和我夫人的病體。那麼,我現在這些作為,大概並不越矩吧。而隔著手套觸碰到她,也算不得什麼肌膚之親吧。」
他越是想得多,心裡越是過意不去。
不知道是為她的全力以赴,還是為自己的掩耳盜鈴。
他近身去解開她袢膊上打的結,為她放開袖口,遮住雙臂。目光又停留在她的眉間,心中又是一動:
「她看我的時候,總是有種隱隱幽怨的神情。